“我年轻的时候在无锡乡下一个富绅家里做事,少爷的名字叫做胡秋石。他聪明好学,去日本留学了好几年,和上海嘉定去的白啸天成了生死至交。回国以后,他们同时在武汉国民政府里工作,两家住的近,时常有来往。
后来,白啸天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白家开心得不得了,可是他太太身体弱,奶汁少,而秋石少爷的太太又老是不怀孕,就这样,白家就把双胞胎的姐姐给了胡家。因为想念女儿,白太太月子里老是哭,把眼睛都哭坏了。
1927年蒋介石发动政变的时候,把秋石少爷也抓起来了,他就叫太太赶快带着孩子逃到乡下去,后来,他被反动派枪杀了,我一直帮着少奶奶带大了这孩子,也就是玉兰。我听少奶奶说,玉兰的亲妹妹叫白玉梅。因为国内局势太乱,她的父亲索性去了美国。”
“我也是刚刚才听爹说起我的身世,原来我有三个爹。因为我在上海碰巧遇见了玉梅,我们已经相认了。”玉兰补充道。
“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吗?”
“还不知道。没有组织的批准,我不会贸然行事。”
“对,你很有组织纪律性。在这个时候,姐妹重逢,真为你高兴。我觉得这也是天意。”
“你的意思是?”玉兰纳闷。
“你要争取把妹妹拉到我们的队伍里来,不过,一定要循序渐进,这件事情急不来。她在军统受过严格训练,思想也是根深蒂固的了。不过,事在人为。”
“我明白了。”
“一定要记住,不到火候不能亮出你的身份,否则会暴露我们一大批同志。”
“我怎么觉得这个事情像押宝呀,押对了,钱包鼓鼓;押错了,满盘皆输。”玉兰爹插话道。
“老伯,你这个比喻还是很形象的,革命工作都是在冒险啊。”
“陈处长,你累了吧,去里屋休息吧。”
“嘘。”陈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以后叫我陈老板。”
“好,好,好,陈老板,里间请。”玉兰她爹做了一个店小二的招牌动作,惹得玉兰微微一笑。美人笑起来,倾国也,倾城也,虽然她不施脂粉,一脸素颜,也叫陈恳看得有些入神了。
陈恳脱下外衣,解下领带,躺在松软的被褥上,真有说不出的惬意。阳光透过窗户,在房间里射出几道小小的光柱,就连光柱里沉浮的尘埃也看得清晰,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而他是那么累,只想沉沉地睡去。原来玉兰的身世是那么复杂。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契机,但是,结局如何却也难以预料。
很快,陈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白玉兰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脚地去准备饭菜了,她估计,他要整整睡上一天。他起来的时候,正好吃晚饭。
上天真是眷顾她,把心上人不仅送到她的身边,还送到了她家,她终于有机会可以为他做一顿饭,还有什么比给自己的爱人做一顿饭更幸福的呢?
对于他提出的争取妹妹的事情,之前她也考虑过,但总觉得太冒险,虽然是一母同胞,但是信仰不同,要沟通是很难的事情,只有见机行事了。
玉兰一边择着菜,一边在想着心事,爹进了门都没有察觉,一直到她爹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哎呀,吓我一跳。”她赶忙接过爹手里的篮子,见到篮子里并不丰盛,只有平常的菜量,便笑着说:“革命警惕性还挺高。”
“刚刚才被批评过,能不长记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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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还有一些菜,加起来也差不多,他会理解的。”
“是不是党组织照顾你们啊,怎么把他派来了?”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呢,我最怕好事情,因为彩云易散琉璃随,好事情都无法长久。”
“丫头,你说的这叫啥话?”玉兰她爹有点急,嗓门也提高了。
“嘘。他睡着了。”
“这叫绝处逢生,你懂不懂?”玉兰她爹压低了嗓音。
“爹,我刚才在想玉梅。我觉得她的工作也很危险,汉奸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啊。”
“唉,都是命啊!”
玉兰自小随着养父颠沛流离,悲苦的命运锻造了早熟的心智和坚强的意志,她以前并不知道,她在美国还有个亲生父亲。也许他也打探过自己的下落吧,但是,胡家衰败之后,她和养父从江南向西游走,居无定所,无人知道他们的确切地址。父女俩相依为命,一路靠卖唱混个半饥不饱,那个时候她才十几岁。养父小时候进过戏班,因此教她唱各种歌,而每到一个地方,那里都有民谣,玉兰也很快就学会了,这样的流浪生活又有点像艺术的采风,养父乐观的性格也给了她很多教益。
为了防止有钱人看中她,把她带走去做佣人,养父把她的脸用锅灰抹黑了。人们闻听清丽的歌声,寻声而至,却看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丫头,于是摇摇头,叹口气走了。
有一次,他们在途中遇到几个去延安的青年,那些人告诉他们,那里有多么好,人人平等,家家幸福,他们就跟着几个青年一起翻山越岭,去了那黄土高坡。那里气候干燥,让养父很不适应,但她的适应能力却很强。她在那里很快乐。
她能识字,会唱歌,长得漂亮,因此很快在延安的秧歌队里崭露头角,很多人为了一睹她的风采,都来看他们秧歌队的演出,白玉兰一时成了那里有名的江南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