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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的眼里露出冷酷的光,说:“放心吧,我会让她闭嘴的。”
“孙麓野死了吗?是你做得吗?”刘诗韵凝视着秦夫问。
秦夫看了刘诗韵一会儿,说:“不是,我没做。不过前两天我听说有人落海死了,特征很像孙麓野。”
刘诗韵轻轻抽泣起来,这个可怜的孤儿,这个可怜的疯子……

《谋之刃》第十二章(1)

这一年十二月初,一辆从农村开往大连的大客车上,站着一个挺拔消瘦的青年,他眼窝深陷,忧郁的眼里闪着清冷的光,右脸上那道竖纹为清俊的脸平添了一抹鸷狠之气。
这人就是被推下悬崖的孙麓野,不,孙麓野已经消失了,他的名字叫孙略。
孙麓野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被崖边的灌木挂了几次,才没有摔死。他的脸被摔得血肉模糊,摔折了腿骨。也许是老天可怜这个苦命的孤儿,也许是碰撞的惊吓,他的神志却恢复了正常。
孙麓野被人救起来,经过治疗和整容后,被安排在大连所属的山村的一个农家疗养恢复。由于前期总是时昏时醒,他没有见到救自己的人。据农家的主人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从描述上可以断定是那个救自己出看守所的律师大姐。女人给他留下四样东西,就消失了。一样是他保留的惟一一张全家福照片,一样是他被摔得血肉模糊的照片,一样是给他办的新身份证和学历证明,再就是两千元钱。
当孙麓野第一次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脸,他晕了过去。他意识到孙麓野已经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自己是孙略,这个孙略是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成了一具复仇的躯壳!
孙略在农家修养了一段时间后身体康复了,就带着那四样东西悄悄返回了大连。
临行时,偏巧农户的女人得了场大病,孙略从两千元中抽出一千元,给了那个农户,让他们治病,剩下的是给他们的过年钱。现在,他怀里只揣有一千元钱了,他要靠这点钱,在这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涯,还要完成自己那个泣血的毒誓:
让毁灭自己的那两个人血债血偿!
在大连便宜的房子很难租,好容易在一所破旧的楼房中租到了一间,还必须先预付两个月房租。他交了八百元之后,身上的钱所剩无几,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找工作养活自己。
孙略发现自己突然陷入了困境。
年底,各个公司都停止招人。已经半多个月了,还没有找到工作。他身上仅剩一百多元钱,如果年前找不到工作,这点钱,就只能用来支付生活费、交通费。二月份他将没有钱继续付房租和吃饭,到那时,就必须靠流浪乞讨度过春节。孙略不寒而栗,不知道一旦自己成为一个乞丐,还能不能有返回正常人生活的希望,必须节省身上那一点点钱,延迟这一天的到来。
每天孙略都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度过。
新年的元旦,孙略还是在街上找工作,他现在已经不管工作内容是什么,是否适合自己做,只要能挣钱就行。这一天,在那些喜气洋洋过节的人群中,饥寒交迫的他穿梭在一家家商店、饭店门口,询问能不能给他一份工作,但都让人给轰出来。由于没钱,他没有吃晚饭,花了两个小时步行回到住处,饥饿疲惫让他一头栽倒在床上。
良久,他才直起身子,在灯下,他反复数着自己身上剩下的钱,只有六十三元了,他意识到那个沦为乞丐的时刻即将到来!
孙略把三元钱放进外衣口袋,又找了针线把那六十元钱缝在贴身的内衣口袋里。他决定这六十元钱不再用于吃饭了,要把这些钱留下来,作为从乞丐返回正常人生活的最后希望。如果明天还不能找到工作,就只能要饭了。既然这一天注定要到来,也不在乎早几天。而一旦进入乞讨状态,再加上没有房住而露宿街头,不长时间,就会因为没有地方洗浴和换洗衣服,变得蓬头垢面。靠乞讨过完春节,一旦发现工作机会,还可以用这六十元钱买套廉价的衣服、洗浴理发,做一个体面人去应聘。孙略知道,要饭还不至于饿死,但要钱却会很难,自己胳膊腿俱全,不会让人有多少同情心的。
想到明天就要开始的乞讨生涯,孙略并没有多少悲哀,他的心早已厚茧重生,根本没有去替自己悲哀的闲情。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凄冷地笑了一下:上次没死,再想打垮自己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要是活下去!
胃肠又开始疼了,他接了一杯自来水灌下去,觉得好了一些。孙略突然想起了钟葭,想起那个叫自己“大宝贝乖乖”圆脸小姑娘,一种暖暖的感觉升上来。在自己疯癫的时候,是这个小姑娘给自己饭吃,现在的境遇反倒不如疯时。一阵强烈的冲动升上来:去找钟葭!
孙略穿好衣服,走到门前,又停住了。不能去,自己已经不是孙麓野了,绝不能靠孙麓野的的身份再去讨女孩子的怜悯,即使再难,也要活出一个崭新的孙略来!
从第二天起,孙略开始在小饭店寻找工作,洗碗洗菜打扫卫生都行,这样直接可以和饭联系起来。直到傍晚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找到工作。饥饿过度,眼前开始出现幻象,气也喘不均匀了。他蹲在地上歇了一会儿,下了个决心。
不得不开始要饭了!
向前走了一段,看见一个小吃店,犹豫了半天,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店里坐着不少人,吃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拉面。拉面的香气让孙略眼红了,恨不得去抢一碗来吃。
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极胖的女人,热情地迎上来问:“来,来,先生,吃点什么?”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尽管不住地给自己打气,孙略还是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要饭。

《谋之刃》第十二章(2)

“大肉面?排骨面?还是葱花面?”胖胖的老板娘依然热情地问。
孙略终于下了决心,说:“我没有钱,我想要点饭吃。”
“什么?你是要饭的?”老板娘眉眼一下子立起来,大声地问。
小饭店一片寂静,大家都停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身材修长的要饭的小伙子。
孙略那因饥饿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年纪轻轻,干点什么还不能吃口饭?出来要饭也不嫌丢人!”老板娘鄙夷地说。
吃饭的人也发出了讥笑。
孙略想扭身走,饭菜的香气留住了他。所谓的要饭就是用尊严换得活命,现在活命要紧,豁出去了。孙略脑子一转:不能让老板娘感觉自己是职业要饭的,只能把自己说成落难的有知识的人,因为落难才要一顿饭吃,也许能换得老板娘的同情。
孙略对老板娘说:“大姐,我是大学生,来大连上班,结果那家公司变卦,我没了工作。在大连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就在刚才我还是在找工作。我身上没有钱,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这样好不好,您这里有什么活,我干,我不要钱,只求您给口饭吃。”
孙略的气质和语气,让老板娘产生了恻隐之心,招呼厨子:“给这个大学生小伙子下一碗葱花面。”
孙略马上说:“不着急吃饭,我先干活。”说着就往厨房走。
这个小伙子果真不是要饭的,老板娘笑了,拉住孙略说:“都饿了两天,还说不着急。你先吃饭,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吃完饭帮助收拾收拾桌子。”
飘着香气的拉面终于端上了桌子,孙略感觉胃想从肚子里跑出来抢吃那碗面,但他忍住了,斯斯文文地把饭吃完,只是个半饱。
接下来,孙略帮着小店收拾饭桌,给客人端饭,一直到饭店打烊。
老板娘用塑料袋装些馒头、包子,递给孙略说:“我的饭店小,不能养活人,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吃吧。”
孙略道谢接过来,并请老板娘允许他带走客人留下的一份报纸,就走出了小店。
外面清冷的空气,让孙略有了精神,不管是要饭也好,干活换饭也好,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他想,明天自己依旧去找工作,如果还找不到,就用这种办法再去混顿晚饭,那些馒头和包子可以分几次早上吃,中午的饭嘛,就免了。借着路灯的光,孙略仔细翻阅了那份报纸,只在分类广告栏中找到一条招工信息,孙略决定明天去试试。
招工的是个大型搬家公司,一群膀阔腰粗的民工围在门口等待这份工作。老板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正在吆五呵六地挑人,看见文质彬彬的孙略就问:“你找谁?”
孙略看着这帮粗野的家伙,有些心虚地说:“我想应聘当搬运工。”
老板像发现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孙略,旁边的民工也围上来,孙略让他们看得不知所措。
老板狐疑地问:“你是哪个报社的记者吧?跑到我这里搞暗访。”
孙略啼笑皆非,他诚恳地说:“我真是来找工作的。”
老板信了,爆发出一阵大笑:“小伙子,你不是有病吧?就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也能当搬运工?”
民工们也大笑起来,一个家伙还使劲捏捏孙略的肩头,孙略一阵疼痛。
笑完后,老板对他摆摆手说:“没事别在这儿扯淡,我们还忙着呢。”
在又一通嘲笑中,孙略只好默默地走了。没想到,自己连当个搬运工的资格都没有!
孙略沮丧地走向附近的一个公交车站,他不知应该去哪里,今天除了刚才这个公司外,已经没有找工作的目标了。
中午刚到,肚子早就咕噜直响,道旁的那个小饭店飘出饭香,还有吃饭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搅得肠胃生疼。他不由自主地向小店走去,走到门前,停住了,摸摸兜里还剩的两元钱,咽咽口水,又转了回去。
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太远,必须乘公交车回去。
车来了。
孙略在人群后面上车,车里人已经满了,司机大声地让后面的人等下一班车。孙略刚踏上车门,就听后面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冲啊,我要上车了!冲啊!”
孙略就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捅在腰眼上,身子一激灵,不由自主地冲上车。那个女孩子跟着也上了车,但她并不放松,仍捅着孙略的腰眼喊着:“往里冲啊,冲啊!”孙略又不由自主地往车厢里面冲去,直冲到不能再动的地方才停住。孙略回头,那女孩子的手还握着小拳头顶在他的腰上,他好气好笑地对女孩子说:“好了,好了,快刹车,你当我是推土机呢!”
女孩子收回那双小拳头,格格地笑了。她穿着白色的风衣,头上是绒线小帽,脚上是小皮靴,很俏。女孩子的眼睛很美,一笑起来像两个弯弯的月牙,配上小巧的鼻子和白皙的脸,很好看。她不管车厢里人侧目,得意地自顾自笑一通,才对孙略说:“谢谢你,大个子。”
女孩子的笑声让孙略饿得发疼胃肠平缓了一点,他向女孩子点点头,没说什么。
车开动了,这段路不好,车子颠簸。孙略对身边那女孩子香香的气息全然没有感觉,现在他只对饭菜的香味有兴趣。孙略闷闷地看着车外的景色,想着自己找工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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