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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矜说:“我是个被伤害过的人,我不会把自己报复的快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在你和刘诗韵之间,我只做过一件事,就是她和秦夫在苏州的事,她已经背叛了你,我让吴雅君告诉你,不想你痴情如此,根本没有在意她的话。这件事上我承认自己有私心,希望你从此与秦夫为敌,但绝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没想到你精神崩溃了,吴雅君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们俩都哭了,尽管不是我们害了你,但我心里很内疚。”
“从那以后,我几乎天天开车到腾达公司附近,看到英俊聪明的你成了那个样子,我的心都碎了。”霍子矜的眼泪又下来了,“还记得精神病院派车抓你的事吗?那就是我联系的。”
孙略的眼泪也下来了,那一幕太清晰了。
霍子矜接着说:“看你天天在腾达公司门前‘表演’,我就预感到秦夫会对你下毒手,他这个人我太清楚了,他害怕你把他们的事说出去,不会留下你的。那天傍晚,我看到一辆面包车始终跟着你,车上的人对你指指点点,就知道不好,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们把你带上车,往海边走,本来我的轿车比他们车快,但车底盘低,到了山路没法开快,等我到了山脚下,那辆车已经走了。我在茫茫的黑夜里,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地到处找你。山上找不到,就到崖下找。山崖下面是海水和礁石,我不会游泳,只好顺着悬崖底下的山石一点一点往前挪,几次从礁石上滑进水中,有一次还差点让海水呛死。到了下半夜,才找到已经昏死过去的你。你也是命大,身子长,正好卡在两块礁石中间,否则早让海水给冲走了。我从冰冷的海水里,抱起你血肉模糊的身躯,扛在身上,又一点一点往回挪。上车时天都快亮了,我发疯地开,才保住你一条命。”
《谋之刃》第三十二章(4)
霍子矜像刚从海边把孙略捞回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尽管见过自己血肉模糊的照片,孙略仍无法知道自己“死”得多惨,也不知道面前这个柔弱的女人为救一个疯子冒了多少危险,自己的命是霍子矜给的!孙略站起来,走到霍子矜面前跪倒,叫了声:“大姐,你救了我的命……”就痛哭起来。
霍子矜把孙略的头搂在怀里,两个人哭成一团。
两个人搂在一起哭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孙略把霍子矜扶坐到沙发,自己坐在她身边。
霍子矜重拾话题:“你的命虽然保住了,但已经面目全非,我请大夫给你整容,又把你送到农村老乡家养病。所以到那里,是怕你哪天醒来,又跑到腾达公司门前‘表演’。当时我想,即使你恢复了健康,你已经成了疯子,我虽然钱不多还是够给你看病的。就是看不好,我就养活你,咱俩苦命人相依为命。你尽管疯了,但除了爱‘演戏’,爱到处乱跑,爱念念叨叨的,其实还是挺乖的。”
霍子矜说着笑了,孙略也笑了,心想要是能和这个大姐一起生活,即使是疯子也是福分。
“没想到你的神志居然清醒了,我大喜过望。考虑孙麓野的名声已经臭了,就给你重新办了身份证、文凭,还给你留下点钱,要你开始自己的生活。当时,我意识到尽管你受到伤害,但报复与否是你自己的权利,我没有权利让你替我报仇。这样做让我很伤心,但我还是悄然离去了。”霍子矜叹了口气说,“离开你的那段时间,真是寂寞。虽然咱们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你的正直,你的聪明,还有你对爱情的忠贞都深深震撼了我。我遗憾的是,我们从没有正面说过话,就分手了,也许是永远分手。你离开农夫家后,我打过几次电话,询问你的下落,农夫说你把我给你的钱留给了他们就再无踪影了。这让我很担心,一会怕你找不着工作饿着,一会怕你又变疯了,一会又怕你莽撞找秦夫吃亏。”
那个时候正是自己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时候,冥冥之中还有一个人惦念着自己,孙略的眼睛又湿了。
霍子矜给孙略添上了茶,说:“从此,我天天挂在网上,只有这个途径我们能够重新建立联系。那天你突然出现,高兴得我一夜没睡觉,不仅仅因为你用自己聪明才智开辟了一个新天地,也不仅仅因为你能帮我报仇,只因为你平安,我们又有相见的机会。我决定暂时不和你见面,等你做好了复仇的准备,有了复仇的资本,我们再见面,联手去雪恨。”
一道坚毅的神色爬上了霍子矜的脸,孙略对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人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他想到自己的病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大姐,我让你失望了,我这病……”
霍子矜详细地问了孙略的病状,沉思着说:“现在还没到考虑报仇的时候,我劝你把这件事忘了,等我从北京请两个老专家来给你看病。”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孙略见已经后半夜,就告辞了。
《谋之刃》第三十三章(1)
第二天下午,霍子矜来电话问孙略晚上有无应酬,孙略说没有,霍子矜就让孙略到她家吃饭。
霍子矜扎着一个花围裙应门,孙略掏出一个五万元的存折双手递给霍子矜说:“大姐,这是你帮我办保释的钱,你收下。”
霍子矜看看,放在茶几上,转身拿出一双拖鞋让孙略换上,说:“你去泡个澡,水都给你放好了。”
霍子矜凑进孙略,用鼻子嗅嗅说:“啊,衣服上有汗味了,今天给你买了几件内衣,在卫生间的柜子里,洗完了,就换上,把这身衣服留下,我替你洗洗。”
孙略进了卫生间,卫生间挺大,浴池里放满了清水,浴池旁边是个小矮凳,凳上的托盘里有一个茶壶,一个斟满茶的茶杯,还有一碟杏干。
孙略脱去衣服,沉进水里。卫生间就响起了低低的、轻柔的音乐,孙略细细一听,是美国老歌《对你倾情》,幽幽的略带忧伤。孙略又产生了酥软的感觉,很惬意。
水很热,像一根根小针轻刺着皮肤,不一会儿孙略浑身沁出汗来,燥热消失了,浑身轻松畅快。
躺在水里,吃着酸甜生津的杏干,喝着微凉沁脾的茶,心里诧异:洗个简单的澡,居然能洗出这种情调,洗出这种感觉来?
孙略换上霍子矜给买的衣服,轻快地走出卫生间。饭菜已经在餐桌上了,一碟荤菜,一碟海鲜,一碟素菜,一大碗汤,还有几个碟子里是霍子矜自做的各种小菜,红的、绿的、黄的、紫的,盛在精致的碟子里,让人发馋。坐位旁边摆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面斟的是葡萄酒,闪着玛瑙般的光芒。
长这么大,不是要饭就是在宿舍里凑合吃的孙略,看到这样,傻乎乎地说:“姐姐,这就是家的感觉?”
霍子矜很喜欢看他憨憨的样子,莞尔笑了,心里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男孩子太可怜了。
霍子矜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坐在对面说:“来,尝尝姐姐的手艺。”
孙略说:“姐姐,你把生活变得这么精致,我觉得自己都白活了。”
“生活本来就是艺术,当你用心品味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也会获得很多。要不古人怎么说‘治大国若烹小鲜’?”霍子矜笑着说,她笑起来很美,是那种成熟的风韵。
饭菜很有味道,孙略食欲大开,再好的饭店也不如家里的饭菜。
霍子矜饭量很小,她品着那杯酒,慢慢吃,陪着孙略。
孙略吃饱了,不好意思地对霍子矜说:“大姐,我吃饭狼吞虎咽的,真难看。我这吃惯破菜破饭的破肚子,吃你做得这么好的东西,真是暴殄天物。”
霍子矜笑着说:“能狼吞虎咽地吃饭也是一种特权,是年轻的特权。”
霍子矜让孙略到客厅休息,自己忙乎完厨房的事就在他旁边坐下。
霍子矜拿过孙略给的存折说:“你自己办个公司,资金紧张,这笔钱你拿着用,就算我的投资。”
孙略知道霍子矜是不想让自己还这笔钱,就赶紧推辞。
霍子矜说:“孙略,在姐姐这里不许玩虚的,你才过几天好日子?一下子把事业拉开,需要多少钱?这笔钱放在我这里也是放着,你拿去做事。”
这话让孙略无法拒绝,只好把存折收起来,想等到年终再给霍子矜一笔额外的钱。孙略说:“霍姐,我为刘诗韵抵罪破坏了你的计划,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应该恨我才对。”
霍子矜叹了一口气说:“开始看到你那么固执,我确实恨你,有这个机会多不容易?看到秦夫越做越大,我担心失去这个机会,就再也不能报仇了。从看守所出来后,我想了很多,你的痴情感动了我,一想到你将默默地沉沦在恶人的手中,我的心战抖了,见恶不除和见美不救都是可耻的。”
“见恶不除和见美不救都是可耻的。”孙略的心动了一下,“我一直以为我和秦夫、刘诗韵之间是个人仇恨。”
“我不想美饰自己的报仇动机,我恨秦夫,恨之入骨。但这些年仇恨的煎熬早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恶人的成功从来就是以毁灭别人为代价的。比如秦夫和刘诗韵对你,对钟葭,还有岳子山。善良并不是软弱,一个善良的人不应该仅以不伤害别人为满足,他应该具有拯救美好、毁灭邪恶的胆略和力量。”
“姐姐,你的话很有哲理。这半年来,仇恨让我透不过气来,心胸也变得狭隘起来,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孙略诚恳地说。
从那天开始,只要孙略晚上没有应酬,霍子矜就让孙略到她家吃晚饭,并且成了规矩。
从来没有过家的孙略,感到既好奇又温暖。霍子矜很懂生活,她用成熟女性特有的柔情为孙略营造了一个恬静舒适的环境,这个环境舒缓了孙略一天的劳累,让他烦躁情绪宁静下来。开始的时候,孙略还不好意思打搅霍子矜,到后来要是不去霍子矜家,就想得慌。
霍子矜的谈吐很清雅,知识也非常渊博,孙略问她怎么知道这么多?霍子矜说自己不用上班,每天都用几个小时读书,长年下来就会如此。
接触时间长了,两个人了解更深了,话题也更私人了。孙略问霍子矜为什么一直没有考虑婚姻问题,霍子矜说自从被秦夫害了,一度对男人极反感,认为男人都是些无情无义的动物。后来,想法虽然变了,但要找一个中意的男人太难了。这个年代,人们的价值观、欲望和境界太多样了,这本来是好事,但也让人的爱情和婚姻太不稳定了。霍子矜宁缺毋滥,她觉得这样过也很好,保持自己的个性和宁静。
《谋之刃》第三十六章(2)
孙略站起身来,默默地看着换姐的墓,仇恨的血气在胸中激荡起来:换姐的血不能白流,复仇的风暴就要掀起了!
下了山,孙略的心依然冰冷,原定的和霍子矜吃年夜饭,现在一点心思也没有了。他给霍子矜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不能去了,害怕霍子矜劝他,就关了手机。
孙略打车回家,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大连房地产和嘉谱地产的资料来看。这些资料一部分是孙略自己收集的,一部分是夏青霜给收集的,孙略要从中找出打击仇人的策略!
天渐渐黑下来,外边的鞭炮声骤然密集起来,是送神的鞭炮,该吃饭了。想到霍子矜的饭,孙略叹口气,咽咽口水,低头又看起来。
敲门声响起,孙略过去开门,是霍子矜。
霍子矜进屋,脱去外套,把手中的大盒子放在桌上,大大的眼睛凝望着孙略:“为什么不过去?”
浓浓的苦涩涌上心头,孙略低沉地说:“大姐,我没有心思,把换姐一个人扔在大野地里,我怎么能高兴起来?”
霍子矜柔声地说:“孙略,姐姐知道你是个痴情的男孩子,但你不能总是这么折磨自己。”
霍子矜母性的爱,融化了孙略心口那道坚冰,他突然软弱下来,像受伤的孩子,委屈悲伤都涌上了心头。孙略拉住霍子矜的手,泪流满面:“大姐,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这样一次一次地毁灭我、惩罚我?刚给我一点幸福就马上把我抛进深渊……,我,我真的很害怕……”
总是坚强的孙略,眼里充满了无助和凄楚,霍子矜柔肠寸断,她轻轻地拉着孙略,把孙略的头抱在怀中,对孙略喃喃地说:“哭吧,哭吧,把积郁都哭出来,就当是在妈妈怀里。”
在霍子矜温暖的,充满母性的怀抱中,孙略真的痛哭了起来。
霍子矜抚摸着孙略那硬生生的头发,心中充满了柔情。这个男孩子所遭受的苦难太沉重了,他怎么能承受得了?他却依然承受下来,还是那么优秀,悲哀和怜爱让霍子矜默默跟着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