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不愁嫁》第44/80页


庾丽华暗暗想着,现在所有的角色都凑齐了,该唱上一场大戏了!
重阳刚过不久,便是太后千秋。按照本朝开国律法,各地藩王要入京师贺寿。
街边酒肆茶楼都在等待这一契机,大量外地客商涌入京师,客房数月前就被预订一空。这些客商大多为一方豪富,往往一掷千金。京师又是繁华风流的富贵之乡,多少名人骚客聚集在此,多得是用钱的明目。
人潮涌动的街市上,一辆黑漆马车悄悄驶过。京师贵人多如走狗,出游时通常前呼后拥,丫鬟侍从一堆人跟随,路上行人早已见怪不怪。
黑漆马车内坐着一名男子,面庞清瘦,肤色牙白,身穿绘有松竹墨画的素底袍子,眉头微蹙。明明是气度上乘的如玉佳公子,浑身上下却泛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前方驭驾上坐着两名驭夫,其中一名回头小声说道:“殿下,可要直接入宫请见?”
半晌,男子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瞳色有些浅,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黄。
“冷剑,墨浓,我们又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润清朗,仿佛淙淙流泉,听上去熨帖而又舒服。但冷剑和墨浓二人听在耳中,却被刺得心头一痛,鼻腔酸色,泪水险些从眼圈滑落。
京师繁华富裕,京师脂米流香,这样万民拥护的千秋功业,本该是属于自家殿下的!
“殿下……”墨浓哽咽道,“小的知道您伤心。”
“莫要再唤我殿下。”琅琊王淡淡道。他望着街头热闹的人群,每个人面上都带着属于尘世之人的生动表情。他们不会有人想到,这样一辆朴素的马车中坐着的,竟是那个差点君临天下的,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太子!
当年的那些荣耀和辉煌,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化为淡淡尘烟,消失在漫漫星河中。
琅琊王说:“皇恩浩荡,我能够重得自由已是陛下开恩。”
冷剑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皇帝不过是想要显示他那虚伪的仁慈罢了!”
车内许久无人言语。
墨浓轻叹一声,殿下的心事,他又如何不知呢?
他心心念念的京师,心心念念的某个人,又如何能忍住不见呢?
马车缓缓驶入一条宽阔的街巷,地上青石齐整,两侧粉墙高耸,墙内树木高大,枝繁叶茂。走了能有一射之地远,露出两扇漆了十八遍,光可鉴人的乌木大门,上面悬着一块匾额,书着“谢府”二字。
墨浓放慢车速,直至马车停下。
“殿下,到了。”
许久,车帘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撩起,琅琊王望着门上匾额,眸光闪动。
谢府侧门忽然开了,门槛被人抬起,不多时,一辆朱顶华盖香车缓缓从内驶出。
冷剑手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出,紧急着就见香车车帘微微一晃,露出里面半边惊艳的芙蓉面。数年不见,昔日青涩少女已出落得国色天香。
琅琊王抓着车帘的手微微收紧,这些年来,他总是不断的重复梦到当初的情景。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身穿明黄色太子衣袍,在一众宫人仰慕的眼神中踏出了东宫。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躲在廊庑的朱漆大柱下低声啜泣的少女慌慌张张的回过头来,美眸中犹自含着泪珠。仿佛一只藏在花叶下躲雨的花精,又好似一朵半开未开的蔷薇,含珠带露,精致娇嫩到了极致。
他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孩子。又欣喜,她还年少,他有许多时间去了解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她擦了擦眼泪,顶着依旧泛红的眼圈,说道:“妾唤做阿斓。”
从此后,这只斑斓的蝶便飞入他的心口,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幻梦。
“孤叫刘信,你可以唤孤太子。”他年青的面庞上全是优雅的微笑,他是这个帝国的太子,未来的帝王。好像天边的启明星,不会被任何人所忽视。
“参见太子殿下。”她依礼伏跪叩首,拜倒在他脚下。
像全天下所有臣民一样。

  ☆、第39章 曾经的太子

谢斓坐在马车上,却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
经过上次刺杀事件之后,皇帝似乎又多加派了些人手来保护她。大概是错觉吧,她想,如果有什么可疑人物在跟踪她,应该不用她说,就有人去处理了。
现在皇帝对她管得越来越严了。她猜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特意汇报给皇帝。
这厮控制欲果然异乎寻常的强!
就像那一日她收到了皇帝送的一只玉雕乌龟,那是用一块水头十足的碧玉雕成的,脖子伸出背壳,做引颈就食之态。
刘菡拿回去端详了半天,说道:“这是刘昱送你金龟婿?不对呀,那得送赤金做的才对呀!”
谢斓哭笑不得,上次他还说她是乌龟来着。这人总是拿挖苦当有趣。
这些话都是她和好友私下里闲聊时说的,可等过后等皇帝出宫来见她的时候,说道:“朕这只金龟都被你吊住了,还有什么比朕更贵重的礼?”
这话说得霸气十足,语气却也十分气人。
谢斓恍然明白了什么,恼道:“你监视我!”
“上次你遇袭的事可把朕吓坏了,朕在宫中也时时担心你的安危,寝食不安。若不派人跟着你,朕如何能安心理政!”
谢斓一副“这理由你去跟鬼说吧”的表情,这话她可不敢全信。
眼看着要炸毛,皇帝忙哄道:“朕这样做不是担心你嘛。”
一番连哄带劝,谢斓负气道:“就算是犯人也有透气的时候,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成天看热闹。况且有些私密话被人听了去也不舒服。”
皇帝只好答应让人远远跟着。
谢斓知道这已是底线,便也只好由着他。
马车猛的停住了,谢斓措防不及,差点撞到芳晴怀里。
“出什么事了?”
芳晴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是个小乞儿方才乱跑,差点被马撞到。”车夫也很恼火。
谢斓温和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你去瞧瞧,不要为难那孩子。”
芳晴从车上跳下,不多时,又上得车来。她抿着唇,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方才那小乞儿塞给婢子一封信。”
谢斓从芳晴手中接过一个雪白的信封,展开一看,笑容顿时凝在了唇畔。
上面的字迹,她竟格外的熟悉。她曾临摹过先太子的帖子,当时在宫中,能得到一张太子亲自所书的字帖,是一种奢侈。
她现在写起字来,还有几分先太子的飘逸清秀。
芳晴见她的面色变来变去,心中忐忑,忍不住问道:“姑娘,不知是谁写来的?”
谢斓放下信纸,扭头朝碧色窗纱外望去。窗外的风景不知为何变得辽远起来。
“是琅琊王写来的。”
芳晴的脸在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小声道:“……姑娘……”
“他约我见面。”
琅琊王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面前长几上摆着一只天青色绘海棠纹的瓷盏。刚沏的茶水,触手温热,茶雾袅袅,茶香幽幽。
他没有伸手去拿,任由茶温在清淡的秋风中渐渐转凉。
茶娘在一旁沏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偷眼瞥来。她自认眼力出众,这位客人身上穿的袍子,腰中悬的玉佩,分明是上等货色,市面上一概见不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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