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不愁嫁》第53/80页


直到喊杀声逐渐远去,刘昱方才重新抬起头来。
此刻,漫天的焰火已经止熄,像是织女仙子吹灭了最后一盏天灯,天空彻底的陷入了无边的寂静。谢府门前的灯笼随风轻摆,将月光下那个纤细的身影拉的得很长,很长。那道影子孤寂得仿佛一缕青烟,下一刻便会随风飘离。
那一刻,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流泪,因为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一下,就那样呆站在原地,望着刘信逃离的方向,望着被无边夜色笼罩的长街的尽头,似乎仍旧不敢置信自己的命运。
前一刻,她还是那个人的未婚妻,得一如意夫郎,人人称羡;转眼间,他已为逆匪,荣华尽失,各自天涯。
他不禁有些怨恨皇兄,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就不该拖她下水,让她来承受这样残酷的命运。
那一晚,谢斓在无人的街上独自站了很久很久。刘昱就守在巷子口,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
清风朗月,月明星稀,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帝爱正浓,炽热无比,沙尘难容。本来谢斓对待入宫的态度就犹犹豫豫的,而琅琊王的出现,无异于加重了他的怀疑和嫉妒。
皇帝越想越烦躁,他重重的锤了一下门板,转身朝夜幕中大步走去。
回宫之后,一向身体强健的皇帝却感染了风寒,卧病服药,可忙坏了宫中的御医。幸而他根基深厚,又常年练习武艺,很快便得好转。
恰逢此时,庾太后亦身体有恙,却又放心不下皇帝的身体,便命侄女庾丽华两边跑着送信。庾丽华不但衣不解带的端汤送药服侍太后,还每日亲自煎汤送去万和殿,奉于皇帝,风雨无阻。
待二位圣人康复后,庾丽华瘦了一大圈,连衣衫都嫌宽松。
宫中上下无不赞赏其纯孝贞顺,堪为众闺秀楷模。皇帝同太后皆有赏。庾丽华起初并不敢受,只道她身为慈安宫尚宫,此乃份内应当之责。直到皇帝说举贤不避亲,她既是太后身边宫人,又是太后娘家的亲眷,于公于私都该赏赐才是。
庾丽华这才叩谢天恩。此后,其在宫中声望愈盛,甚至传到了宫外。
帝王之爱,天下人爱之。庾氏女也跟着水涨船高,各世家有没有娶亲的儿郎,都纷纷向庾家打探未嫁的庾氏女,想结个儿女姻缘。
谢斓很久之后才听说了这些消息,因为她也病倒了。缠绵卧榻月余,方才渐渐好转。
大夫诊过之后说是忧思过重,有失调养。谢太太认为女儿是因为发愁婚事才生的病,少不得滴下几点眼泪,私下和谢安抱怨此事。
“我就斓姐儿这么一个亲闺女,要是她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谢安不动声色安慰了谢太太一番,待回到书房,关起门来,也不禁长吁短叹起来。幸好他当时嘱咐女儿万万不要声张,否则皇帝那边没有动静,庾氏又一副眼看着家里又要出一位皇后的神气模样,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方能不失体面。
待谢斓痊愈之后,天已转凉,秋意浓重。
谢太太见女儿闷闷不乐的整日窝在房中,难免忧心,便叫来芳晴,问她可知姑娘的心事。
芳晴心里跟明镜似的,关于谢斓的事,她知道得比谢老爷都多。但问题是她一个字也不敢吐露。于是便顺着谢太太的话说,表示谢斓犯了秋思,伤春悲秋起来。
谢太太疑心,女儿一向很乐观的。
芳晴便让谢太太屏退左右,含蓄说道:“您也知道的,那一位不是新晋回朝给太后贺寿了吗?”
谢太太听罢,愣了片刻。
芳晴继续说:“其实姑娘也不过是因为见了故人,被勾起了一些往事罢了。从前的事,姑娘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太太也不必心急,想必多让姑娘出去走走,多找文安郡主她们散散闷便无事了。”
谢太太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谢斓坐在马车上,望着车外萧瑟零落的枯叶,紧了紧身上的狐绒披风。她手中捧着装有炭火的铜鎏金小手炉,脚下踏着暖脚炉,暖意却无法传递到她心头。
“姑娘吃些滚水吧,免得一会又咳。”
谢斓就着桂萼的手喝了两口,热水入腹,暖意逐渐涌向四肢。望着自家姑娘恢复红润的面颊,芳晴心内百感交集。她不过是个丫头,自跟了谢斓之后,所见所识俱是非同寻常。她既期待姑娘能称心如愿,嫁个如意郎君;又希望她别太难为自己。
姑娘生来尊贵,当年就算在宫中也是无人敢为难。但当初的明王已是真龙天子,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存在。她担心姑娘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摸了逆鳞。
“报恩寺还有一会才到,姑娘先眯一会吧。”
芳晴从马车后面的柜子中取出一条簇新的薄被,盖在谢斓腿上。谢斓凝神望着车外,感觉到身边监视的目光似乎已经不在了。
他终于放弃了吗?也好,早断早干净。
皇帝收回凝视窗边暖房送来的新绽桃花的目光,回想方才燕王来见时的慷慨陈词,唇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左右御史严平和陈珂偷偷对视了一眼,皇帝已经沉默好久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近皇帝时常说着说着便会毫无预兆的沉思起来,让他们一时之间也摸不着头脑。
严平冲陈珂挑了挑左边的眉毛,又朝殿外瞥了一眼,意思是:“陛下肯定是为那几个不安分的藩王发愁,你看咱们老哥俩是不是趁此时机奏上几本?”
陈珂摇了摇头,朝严平眨了眨眼,意思是:“老哥儿你开玩笑呢?在陛下还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之前,谁知道究竟是想看在手足之情上放他们一码,慢慢将权力收回;还是极速发兵,雷霆闪击,永绝后患呢?万一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俩!”
他还想把脑袋放在脖子上多扛几天呢。
俩人眉眼官司打得正欢,就见上坐的皇帝转头对身边的徐内侍说道:“今日暖房烘开的桃花很好,让他们明日送一盆桃枝插的盆栽来。”
严平和陈珂同时低下了头去。龙心难测,他们想破头也不会想到皇帝心中惦记的竟然只是一盆花草。
这位高深莫测的帝王凝视着桃花绽放后露出的娇嫩花瓣,眼神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起来。

  ☆、第47章 作祟

报恩寺无论何时都是香雾缭绕的所在,即使在秋风萧索的深秋,依旧未能降低香客们的热情。
菩萨们在一年四季中都是很忙的,无论是狂风疾雨,就算是下冰雹砸漏了房子,都挡不住人们前来祈福参拜的脚步。
谢斓学着母亲的样子,一板一眼的对着高高端坐在供桌上的泥石塑像叩拜。拜着拜着,她恍然觉得自己似乎身在金殿之上,正朝着那个人间至高无上的存在顶礼膜拜。
那是他们英明无双的君主,是亿万大雍子民的荣光。
――才怪!
不是说皇帝英明无双吗?怎么的对她就又自私又霸道,还多疑得很!她和琅琊王说两句话都不行,他自己却左拥右抱,不亦乐乎?这是什么道理!
她甩了甩头,逼着自己将这些无用的念头抛诸脑后。
反正她也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谢斓在心里说服自己一番后,转眼竟瞧见母亲在一旁和人说话,那人竟是穆太太。也不知她是几时来的。
谢斓上前同穆太太见过礼,寻了个借口就溜了。留下老姐俩窃窃私语,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唠叨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穆太太为她做的那几桩媒都没成功,反而激起了这位太太的好胜心。用她的话说,我贤侄女一等一的才貌,必然要配个一等一的汉子方才不亏!倒是谢太太反而理智起来,打算从次一等世家里给女儿选夫婿。
“只要才貌品格俱佳,就算家世差些也使得,哪怕对方不同意入赘,我们也会给斓儿多陪送些嫁妆。钱财不是问题,对斓儿好就行。”
谢太太的条件就是此人不能是鳏夫,或命硬克妻之辈,她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可不能给人当后妈!这是底线。
却说谢斓走到庙后,打算绕上一圈再回去。到了放生池,她站在拱桥上看了一回满池塘喂得肥白的鲤鱼,抬眸瞧见一个青衣小和尚正拿着扫把扫着桥下枯叶。在他身后面不远处有座朱顶木亭,当中坐着两个锦衣男子,正在专心致志的对奕。
此二人一个文雅斯文,一个俊秀多情,若不看二人身后各站了两名眼神犀利,神情防备的侍从,旁人也许会误认为二人是哪家书院的书生公子,闲时相约在清幽古庙,切磋棋艺。
谢斓认出其中一人是琅琊王,另一名则是京师少女们的新宠,以美貌多情闻名的燕王世子。
这位燕王世子不但自己生得好,还喜欢美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他出门时第一个遇见的是位美人,那么他这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大好;相反,如果遇见的是个丑八怪,则会破坏他一整天的心情。如果那个人太丑,他甚至会生病。
据传说,因为燕王世子这个怪癖,世子府的下人们每日天不亮就会对府前的几条街进行排查,凡是长得丑的就要抓起来,好看的才允许通行。
纵然燕王世子的爱好比较奇葩,但暂时还未能挡住京师少女们的热情。毕竟其他几位美男要么此时有孝在身,要么已经被达官贵人盯上要挑做女婿,硕果仅存的景岳小将军尚处于不解风情的状态,甚至有人暗搓搓的怀疑他的是断袖。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燕王世子这般颜若好女,年未及冠的美少年就比较有市场了。刘菡对此的看法是,有个寄托总是好的。
谢斓还趁机问她,楚亭林和燕王世子相比,哪个更好些。刘菡看着自己刚用水仙花精心染过的指甲,表示他俩的颜值做她的男宠勉强够格。
谢斓:“……”
冷剑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拱桥上的谢斓,他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扭过头去。墨浓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也瞧见了谢斓,欲要提醒主人一声,却又忍住了。
有些事,还是当没发现得好。
恰在此时,燕王世子抬头冲琅琊王一笑,说道:“王叔这一招可是用得不太妙。”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吃掉的白子放进盒子里。他眼波轻轻朝四下一撩,猛然在一处定住了,眼神渐渐变得痴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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