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319/1886页



  [18]丙子晦,日有食之。

  [18]丙子晦(三十日),发生日食。

  尚书卢植上言:“凡诸党锢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又,宋后家属并以无辜委骸横尸,不得敛葬,宜敕收拾,以安游魂。又,郡守、刺史一月数迁,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纵不九载,可满三岁。又,请谒希求,一宜禁塞,选举之事,责成主者。又,天子之体,理无私积,宜弘大务,蠲略细微。”帝不省。

  尚书卢植上书说:“凡是遭朝廷禁锢的党人,多数没有犯罪,应加赦免和宽恕,使他们的冤枉得到昭雪。宋皇后的家属都以无辜受罪,抛弃骨骸,尸首纵横,不能得到收殓埋葬,应该准予收拾掩埋,使游魂得到安宁。郡太守、州刺史一个月内往往调动数次,应该按照正常的升进和黜退制度,考核他们能否胜任,即令不能任满九年,至少也应任满三年。私人请托,一律应该禁止,推荐和选举人才,应该责成主管官吏负责。天子以国为家,按照道理不能有私人的积蓄,应该放眼国家大事,忽略细微末节。”灵帝不理。

  [19]十一月,太尉陈球免;十二月,丁巳,以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19]十一月,太尉陈球被免官,十二月丁巳(十二日),擢升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20]鲜卑寇酒泉;种众日多,缘边莫不被毒。

  [20]鲜卑侵犯酒泉郡,出动的兵力日益增多,边界一带都深受他们的毒害。

  [21]诏中尚方为鸿都文学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图象立赞,以劝学者。尚书令阳球谏曰:“臣案松、览等皆出于微蔑,斗筲小人,依凭世戚,附托权豪,俯眉承睫,徼进明时。或献赋一篇,或鸟篆盈简,而位升郎中,形图丹青。亦有笔不点牍,辞不辨心,假手请字,妖伪百品,莫不蒙被殊恩,蝉蜕滓浊。是以有识掩口,天下嗟叹。臣闻图象之设,以昭劝戒,欲令人君动鉴得失,未闻竖子小人诈作文颂,而可妄窃天官,垂象图素者也。今太学、东观足以宣明圣化,愿罢鸿都之选,以销天下之谤。”书奏,不省。

  [21]灵帝下诏,命中尚方官署为鸿都门的文学之士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人,各画一张肖像,分别配上赞美的言辞,作为对后学晚辈的劝告和勉励。尚书令阳球上书劝阻说:“我查考乐松、江览等人都出身微贱,不过是才识短浅的斗筲小人,依靠和皇室世代有婚姻关系的国戚,依附和请托有权势的豪门,看人眼色,阿谀奉承,侥幸得以上进。有的呈献一篇辞赋,有的写出满简的鸟篆,竟然被擢升为郎中,还要用丹青画像。也有一个字没写,一句辞不会作,完全请别人代替出手,怪诞诈伪,花样百出,可是全都蒙受特殊的恩典,好象鸣蝉脱壳一样,从微贱的地位中解脱出来。以致有见识的人无不对此掩口而笑,天下一片嗟叹之声。我听说之所以设立画像,是为了表示劝勉告诫,希望君主的举动能够借鉴前人的得失成败,却从来没有听说竖子小人们弄虚作假,写作了几篇歌颂文章,就可以妄自窃取高官厚禄,并且在素帛上留下画像。而今有太学、东观这两个地方,已经足够宣传圣明的教化,请陛下废止鸿都门文学的推荐和选举,以解除天下的谴责。”奏章呈上去后,灵帝不理。

  [22]是岁,初开西邸卖官,入钱各有差: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以贮之。或诣阙上书占令长,随县好丑,丰约有贾。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又私令左右卖公卿,公千万,卿五百万。初,帝为侯时常苦贫,及即位,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崐曾无私钱,故卖官聚钱以为私藏。

  [22]同年,第一次开设“西邸”机构,公开出卖官爵,按照官位高低收钱多少不等。俸禄等级为二千石的官卖钱二千万,四百石的官卖钱四百万,其中按着德行依次当选的出一半的钱,或者至少出三分之一的钱。凡是卖官所得到的钱,在西园另外设立一个钱库贮藏起来。有人曾到宫门上书,指定要买某县的县令、长官职,根据每个县的大小、贫富等好坏情况,县令、长的价格多少不等。有钱的富人先交现钱买官,贫困的人到任以后照原定价格加倍偿还。灵帝还私下命令左右的人出卖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的官职,每个公卖钱一千万,每个卿卖钱五百万。当初,灵帝为侯时经常苦于家境贫困,等到当了皇帝以后,常常叹息桓帝不懂经营家产,没有私钱。所以,大肆卖官,聚敛钱财,作为自己的私人积蓄。

  帝尝问侍中杨奇曰:“朕何如桓帝?”对曰:“陛下之于桓帝,亦犹虞舜比德唐尧。”帝不悦曰:“卿强项,真杨震子孙,死后必复致大鸟矣。”奇,震之曾孙也。

  灵帝曾经询问侍中杨奇说:“朕比桓帝如何?”杨奇回答说:“陛下和桓帝相比,犹如虞舜和唐尧相比一样。”灵帝大不高兴,说:“你的性格刚强,不肯向别人低头,真不愧是杨震的子孙,死后一定会再引来大鸟。”杨奇是杨震的曾孙。

  [23]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死,子呼徵立。

  [23]南匈奴汗国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去世,他的儿子栾提呼征继位为单于。

二年(己未、179)

  二年(己未,公元179年)

  [1]春,大疫。

  [1]春季,发生大瘟疫。

  [2]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鸿胪刘为司徒。

  [2]三月,司徒袁滂被免官,擢升大鸿胪刘为司徒。

  [3]乙丑,太尉桥玄罢,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为太尉。玄幼子游门次,为人所劫,登楼求货;玄不与。司隶校尉、河南尹围守玄家,不敢迫。玄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促令攻之,玄子亦死。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质,皆并杀之,不得赎以财宝,开张奸路。”由是劫质遂绝。

  [3]乙丑(二十二日),太尉桥玄被罢免,任命他为太中大夫;擢升太中大夫段为太尉。桥玄最小的儿子在门口游玩,被匪徒劫持,当作人质,登楼要求钱货作赎金,桥玄不肯给。司隶校尉、河南尹等派人将桥玄的家宅包围守住,不敢向前进逼。桥玄怒目大声呼喊说:“奸人的罪恶数不胜数,我岂能因一个儿子的性命,而让国贼逃脱法网?”催促他们迅速进攻,桥玄的儿子也被杀害。桥玄因而向朝廷上书说:“天下凡是有劫持人质勒索财物的,都应该同时诛杀,不准许用钱财宝物赎回人质,为奸邪开路。”从此,劫持人质的事件绝迹。

  [4]京兆地震。

  [4]京兆发生地震。

  [5]司空袁逢罢;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5]司空袁逢被罢免,擢升太常张济为司空。

  [6]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6]夏季,四月甲戌朔(初一),发生日食。

  [7]王甫、曹节等奸虐弄权,扇动内外,太尉段阿附之。节、甫父兄子弟为卿、校、牧、守、令、长者布满天下,所在贪暴。甫养子吉为沛相,尤残酷,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余人。尚书令阳球常拊髀发愤曰:“若阳球作司隶,此曹子安得容乎!”既而球果迁司隶。

  [7]王甫、曹节等人奸邪暴虐,玩弄权势,朝廷内外无不插手,太尉段又迎合顺从他们。曹节、王甫的父亲和兄弟,以及养子,侄儿们,都分别担任九卿、校尉、州牧、郡太守、县令、长等重要官职,几乎布满全国各地,他们所到之处,贪污残暴。王甫的养子王吉担任沛国的宰相,更为残酷,每逢杀人,都把尸体剖成几块放到囚车上,张贴罪状,拉到所属各县陈尸示众。遇到夏崐季尸体腐烂,则用绳索把骨骼穿连起来,游遍一郡方才罢休,看到这种惨状的人,无不震骇恐惧。他在任五年,共诛杀一万余人。尚书令阳球曾用手拍着大腿发愤说:“如果有一天我阳球担任了司隶校尉,这一群宦官崽子怎能容他们横行?”过了不久,阳球果然调任司隶校尉。

  甫使门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财物七千余万,京兆尹杨彪发其奸,言之司隶。彪,赐之子也。时甫休沐里舍,方以日食自劾。球诣阙谢恩,因奏甫、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等罪恶,辛巳,悉收甫、等送雒阳狱,及甫子永乐少府萌、沛相吉。球自临考甫等,五毒备极;萌先尝为司隶,乃谓球曰:“父子既当伏诛,亦以先后之义,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尔罪恶无状,死不灭责,乃欲论先后求假借邪!”萌乃骂曰:“尔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临厄相挤,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棰扑交至,父子悉死于杖下,亦自杀。乃僵磔甫尸于夏城门,大署榜曰:“贼臣王甫。”尽没入其财产,妻子皆徙比景。

  这时,正好王甫派他的门生在京兆的境界内独自侵占公家财物七千余万钱,被京兆尹杨彪检举揭发,并呈报给司隶校尉。杨彪是杨赐的儿子。当时,王甫正在家中休假,段也正好因发生日食而对自己提出弹劾。阳球入宫谢恩,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向灵帝当面弹劾王甫、段,以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等人的罪恶。辛巳(初八),便将王甫、段等,以及王甫的养子、永乐少府王萌,沛国的宰相王吉,全都逮捕,关押在洛阳监狱。阳球亲自审问王甫等人,五种酷刑全都用上。王萌先前曾经担任过司隶校尉,于是他对阳球说:“我们父子当然应该被诛杀,但求你念及我们前后同官,宽恕我的老父亲,教他少受点苦刑。”阳球说:“你的罪恶举不胜举,即令是死了也不会磨灭你的罪过,还跟我说什么前后同官,请求宽恕你的老父?”王萌便破口大骂说:“你从前侍奉我们父子,就象一个奴才一样,奴才竟然胆敢反叛你的主子!今天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你会自己受到报应。”阳球命从人用泥土塞住王萌的嘴巴,鞭棍齐下,王甫父子全被活活打死。段也自杀。于是阳球把王甫的僵尸剖成几块,堆放在夏城门示众,并且张贴布告说:“这是贼臣王甫!”把王甫的家产全部没收,并将他的家属全都放逐到比景。

  球既诛甫,欲以次表曹节等,乃敕中都官从事曰:“且先去权贵大猾,乃议其余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儿辈,从事自办之,何须校尉邪!”权门闻之,莫不屏气。曹节等皆不敢出沐。会顺帝虞贵人葬,百官会丧还,曹节见磔甫尸道次,慨然泪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语诸常侍:“今且俱入,勿过里舍也。”节直入省,白帝曰:“阳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当免官,以九江微功,复见擢用。过之人,好为妄作,不宜使在司隶,以骋毒虐。”帝乃徙球为卫尉。时球出谒陵,节敕尚书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见帝,曰:“臣无清高之行,横蒙鹰犬之任,前虽诛王甫、段,盖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枭各服其辜。”叩头流血。殿上呵叱曰:“卫尉捍诏邪!”至于再三,乃受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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