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325/1886页



  贼帅韩忠复据宛拒俊,俊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俊自将精卒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惧乞降;诸将皆欲听之,俊曰:“兵固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急攻,连战不克。俊登土山望之,顾谓司马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不如撤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自出则意散,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俊因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黄巾将领韩忠再次占据宛城抗拒朱俊。朱俊让士兵们敲着军鼓进攻宛城西南角,黄巾军全都赶赴该处抵御。朱俊却亲率精兵袭击宛城的东北角,登上城墙而入。韩忠退守小城,惊慌失措,要求投降。诸将都愿意接受,但朱俊说:“在军事上,本有形式相同而实质不同的情况,从前秦末  项羽争霸的时候,人民没有确定的君主,因此要奖赏归附者,以鼓励人们前来归顺。如今天下统一,只有黄巾军起来造反,如果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就无法鼓励那些守法的百姓;而严厉镇压,就能惩罚罪犯。现在如果接受他们的投降,就会进一步助长叛军的势头,他们在有利时起兵进攻,不利时则请求投降。这是放纵敌人的作法,不是上策。”朱俊连续发起猛攻,未能攻克。他登上土山,观察黄巾军的情况,回头对司马张超说:“我知道原因了。现在叛军被严密围住,内部形势危急,他们求降不成,突围又无路可走,因而死战。万人一心,已是势不可挡,更何况十万人一心呢!不如撤除包围圈,集中兵力攻城。韩忠见到包围解除了,势必自己出来求生,自己出城定会各寻生路,斗志全消。这是破敌的最好办法。”于是朱俊解除包围,韩忠果然出战,朱俊乘势攻击,大破黄巾军,杀死一万余人。  

  南阳太守秦颉杀忠,余众复奉孙夏为帅,还屯宛。俊急攻之,司马孙坚率众先登;癸巳,拔宛城。孙夏走,俊追至西鄂精山,复破之,斩万余级。于是黄巾破散,其余州郡所诛,一郡数千人。

  南阳太守秦颉杀死韩忠,剩下的黄巾军又推举孙夏为统帅,再次占领宛城。朱俊发起猛攻,司马孙坚率领部下首先登上城墙。癸巳(二十二日),攻下宛城。孙夏逃走,朱俊追至西鄂县的精山,再次击溃黄巾军,斩杀一万余人。黄巾军溃不成军。其他州、郡诛杀的黄巾余众,每郡数千人。

  [17]十二月,己巳,赦天下,改元。

   [17]十二月,己巳(二十九日),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中平元年。

  [18]豫州刺史太原王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书,与黄巾交通,上之。上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亦不能罪也。让由是以事中允,遂传下狱,会赦,还为刺史;旬日间,复以他罪被捕。杨赐不欲使更楚辱,遣客谢之曰:“君以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徵,凶慝难量,幸为深计!”诸从事好气决者,共流涕奉药而进之。允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投杯而起,出就槛车。既至,大将军进与杨赐、袁隗共上疏请之,得减死论。

  [18]豫州刺史太原人王允打败黄巾军,从收缴物品中查出宦官首领张让门下的宾客与黄巾军往来联系的书信,便将这些信件上报朝廷。灵帝知道后大发雷霆,斥责张让。张让叩头请罪,灵帝竟也不再追究。于是张让寻机诬告王允,遂将王允逮捕入狱。恰巧赶上大赦,王允得以恢复原职。可是在十天之内又以别的罪名被捕。杨赐不愿让王允再遭受拷打的痛苦和羞辱,派人对王允说:“因为你揭发了张让,所以会一月之内再次被捕。张让凶恶无比,阴险难测,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还要再受折辱。”王允属下那些年轻气盛的从事们,泪流满面,一同将毒药进奉给王允。王允厉声说道:“我身为一个臣子,得罪了君王,理应由司法机构正式处死,以公告天下,怎么能服毒自杀呢!”于是摔掉药杯,奋然起身,出门登上囚车。他被押解到廷尉以后,大将军何进与杨赐、袁隗一起上书营救,王允才得以免死,被判处减死一等之罪。

  二年(乙丑、185)

   二年(乙丑,公元185年)

  [1]春,正月,大疫。

   [1]春季,正月,瘟疫到处流行。

  [2]二月,己酉,南宫云台灾。庚戌,乐城门灾。

   [2]二月,巳酉(初十),洛阳南宫的云台发生火灾。庚戌(十一日),皇宫的乐城门又发生火灾。

  中常侍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谏曰:“昔鲁宣税而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徵诣廷尉。侍御史刘岱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康,续之孙也。

  中常侍张让、赵忠劝说灵帝对全国的耕地加收田税,每亩十钱,用以修建宫殿,铸造铜人。乐安郡  太守陆康止书劝阻,说:“从前春秋时,鲁宣公按亩征收田税,因而蝗虫的幼虫大量孵出,造成灾害;鲁哀公想要增加百姓的赋税,孔子认为这种作法不对。怎么能强行搜刮人民的财物去修造无用的铜人?又怎么能将圣人的告诫弃之脑后,自己去效仿亡国君主的作法呢?”宦官们攻击陆康援引亡国的例子,来比喻圣明的皇帝,是犯了亵渎皇帝的“大不敬”的罪过。遂用囚车将陆康押送到廷尉监狱。侍御史刘岱上书为他辩解,陆康才未被处死,放逐还乡。陆康是陆续的孙子。

  又诏发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师。黄门常侍辄令谴呵不中者,因强折贱买,仅得本贾十分之一,因复货之,宦官复不为即受,材木遂至腐积,宫室连年不成。刺史、太守复增私调,百姓呼嗟。又令西园驺分道督趣,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当之官者,皆先至西园谐价,然后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时钜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直被诏,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

  灵帝又下诏让各州、郡向朝廷进献木材及纹理美观的石料,分批送往京城洛阳。宦官们在验收时,百般挑剔,对认为不合格的,强迫州、郡官贱卖,价格仅为原价的十分之一。各州、郡不能完成定额,于是重新购买木材,而宦官们仍是百般挑剔,不肯立即接收,致使运来的木材都堆积在一起朽坏了,宫殿则连年未能修成。各地的刺史、太守更乘机私自增加百姓赋税,从中贪污,人民怨叹哀鸣。灵帝又命令西园的皇家卫士分别到各州、郡去督促,这些人恐吓惊拢州郡官府,收受大量贿赂。刺史、二千石官员以及茂才、孝廉在升迁和赴任时,都要交纳“助军”和“修宫”钱。大郡的太守,通常要交二三千万钱,其余的依官职等级不同而有差别。凡是新委任的官员,都要先去西园议定应交纳的钱数,然后方能赴任。有些清廉之士,请求辞职不去的,也都被逼迫上任、交钱。当时,河内人司马直刚刚被任命为钜鹿太守,因他平素有清谦之称,故将他应交的数额减少三百万。司马直接到诏书后,怅然长叹,说:“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却要剥削百姓去迎合当前这种弊政,我于心不忍。”遂借口有病而辞职,但是未获批准。在赴任途中,他走到孟津,上书极为详细直率地陈述了当时的各种弊政,然后服毒自杀。他的奏章呈上后,灵帝受到震动,暂时停止征收修宫钱。

  [3]以朱俊为右车骑将军。

   [3]任命朱俊为右车骑将军。

  [4]自张角之乱,所在盗贼并起,博陵张牛角、常山褚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之徒,不可胜数,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人。

   [4]自从张角举事之后,各地盗贼纷纷起事。有博陵人张牛角、常山人褚飞燕以及  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文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等,简直举不胜举。这些队伍大的有二三万人,小的有六七千人。

  张牛角、褚飞燕合军攻瘿陶,牛角中流矢,且死,令其众奉飞燕为帅,改姓张。飞燕名燕,轻勇捷,故军中号曰“飞燕”。山谷寇贼多附之,部众广,殆至百万,号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燕乃遣使至京师,奏书乞降;遂拜燕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张牛角和褚飞燕联合进攻瘿陶,张牛角被流箭射中,临死之前,命令他的部下尊奉褚飞燕为统帅,同时让褚飞燕改姓张。褚飞燕原名为褚燕,因他身轻如燕,又骁勇善战,故此军中都称他为“飞燕”。张燕接管了张牛角的队伍之后,山区的叛匪纷纷归附到他麾下,部众渐多,达到近百万人,号称“黑山贼”。黄河以北的各郡、县都受到侵扰,朝廷却无力派兵围剿。于是,张燕派使者到京城洛阳,上书朝廷请求归降。灵帝于是任命张燕为平难  中郎将,使他管理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荐孝廉,并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5]司徒袁隗免。三月,以廷尉崔烈为司徒。烈,之从兄也。

   [5]司徒袁隗被免职。三月,任命廷尉崔烈为司徒。崔烈是崔的堂兄。

  是时,三公往往因常侍、阿保入钱西园而得之,段、张温等虽有功勤名誉,然皆先输货财,乃登公位。烈因傅母入钱五百万,故得为司徒。及拜日,天子临轩,百僚毕会,帝顾谓亲幸者曰:“悔不少靳,可至千万!”程夫人于傍应曰:“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赖我得是,反不知姝邪!”烈由是声誉顿衰。

  当时,官员往往通过宦官或者灵帝幼时的乳母,向西园进献财物后,才能出任三公。段、张温等人虽然立有军功或是很有声望,但也都是先进献钱物,然后才能登上三公之位。崔烈通过灵帝的乳母进献五百万钱,因此当上司徒。到正式任命那天,灵帝亲自出席,百官都来参加。灵帝对左右的亲信说:“真后悔没有稍吝惜一些,否则可以要到一千万。”乳母程夫人在旁边接着说:“崔烈是冀州的名士,怎么肯用钱来买官!多亏了我,他才肯出这么多,您反而不满意吗!”因此,崔烈的声望顿时大为下跌。

  [6]北宫伯玉等寇三辅,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长安以讨之。

   [6]北宫伯玉等进攻三辅地区,灵帝下诏,命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守长安,指挥大军进行讨伐。

  时凉州兵乱不止,征发天下役赋无已,崔烈以为宜弃凉州。诏会公卿百官议之,议郎傅燮厉言曰:“斩司徒,天下乃安!”尚书奏燮廷辱大臣。帝以问燮,对曰:“樊哙以冒顿悖逆,愤激思奋,未失人臣之节,季布犹曰‘哙可斩也’。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一州叛逆;烈为宰相,不念为国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帝善而从之。

  当时,凉州地区不断有人起兵造反,官府为了筹措进行征讨的军费,不断加征赋税。司徒崔烈认为应该放弃凉州。灵帝下诏让公卿百官商议这件事,议郎傅燮正颜厉色地说道:“斩了司徒,天下才能安定!”尚书弹劾傅燮在宫殿上公开侮辱大臣有罪。灵帝命傅燮陈述理由,傅燮回答说:“以前樊哙因为匈奴冒顿单于冒犯中国,出于忠义激愤,要求出兵征讨,并没有失去人臣礼节,而季布还说:‘樊哙应该处死。’如今凉州是天下的交通要道,并负有守护国家西边门户的重任。高祖刚刚平定天下时,就让郦商去占领陇右;武帝开拓疆土,设立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当时舆论认为这是切断了匈奴的右臂。现在,地方官员治理失当,致使全州起来造反,崔烈身为宰相,不为国家考虑如何平定叛乱的策略,反而要舍弃这块广袤万里的国土,我感到困感不解!如果胡人得以居住此地,兵强马壮,铠甲坚实,据以作乱,这就是天下最大的忧虑,甚至会危及政权的稳固。假如崔烈不懂这一点,说明他极端愚蠢;如果他懂得而故意提此建议,则是不忠。”灵帝同意并听从了傅燮的意见。

  [7]夏,四月,庚戌,大雨雹。

   [7]夏季,四月,庚戌(十二日)天降大雹。

  [8]五月,太尉邓盛罢;以太仆河南张延为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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