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452/1886页
[4]拓跋猗越过沙漠以北去巡视,借此向西攻打各国。经过了五年,投降归附他的有三十多个国家。
八年(戊午、298)
八年(戊午,公元298年)
[1]春,三月,壬戌,赦天下。
[1]春季,三月,壬戌(十九日),大赦天下。
[2]秋,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大水。
[2]秋季,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闹大水灾。
[3]初,张鲁在汉中,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魏武帝克汉中,李氏将五百余家归之,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号曰巴氐。其孙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任侠,州党多附之。
[3]当初,张鲁在汉中,人李氏从巴西宕渠去依附张鲁。魏武帝攻克了汉中,李氏带领五百多家归附魏武帝,被授予将军职,迁移到略阳以北地区,称号为巴氐。李氏的孙子李特、李庠、李流,都有材力而又勇武,善于骑马射箭,性格仗义抱不平,州中与之志同道合的人都去归附他们。
及齐万年反,关中荐饥,略阳、天水六郡民流移就谷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常营护振救之,由是得众心。流民至汉中,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持节慰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剑阁。至汉中,受流民赂,表言:“流民十万余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蜀有仓储,人复丰稔,宜令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剑阁,太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闻者异之。
到了齐万年造反的时候,关中连年庄稼不熟,略阳、天水六个郡的老百姓流亡、迁移,寻找粮谷进入汉川的有几万家。路上处处见到有了病和穷苦的人,李特兄弟经常救助赈济、保护这些人,从此得到了众人之心。流亡的百姓到了汉中,上书请求在巴、蜀寄食,朝廷议政时不允许,派遗侍御史李持符节慰劳,同时监督他们,不让他们进入剑阁。李到了汉中,接受了流民的贿赂,上表说:“流民有十万多人,不是汉中一个郡所能够救济的,蜀地有粮食储备,人又丰足富裕,可以让流民去那里解决吃饭问题。”朝廷听从了李的意见。从此,流民散布于梁州、益州,不能禁止。李特到了剑阁,不由得长叹说:“刘禅拥有这样的地方,竟然投降了别人,难道不是才能平庸、低下的人吗?”听到他的话的人,都觉得他不一般。
[4]张华、陈准以赵王、梁王,相继在关中,皆雍容骄贵,师老无功,乃荐孟观沈毅有文武才用,使讨齐万年。观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
[4]赵王和梁王相继在关中,他们都悠闲自得,傲慢尊贵,不理军事,部队长久无事,没有机会建立功劳。张华和陈准基于这个原因,就推荐孟观,说他深沉刚毅,文武双全,派他去讨伐齐万年。孟观亲临战阵,以身体迎着敌人的石头箭矢,大战十几次,每一次都打败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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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八十三卷
晋纪五 孝惠皇帝上之下元康九年(己未、299)
晋纪五 晋惠帝元康九年(己未,公元299年)
[1]春,正月,孟观大破氐众于中亭,获齐万年。
[1]春季,正月,孟观在中亭击溃氐人,抓获齐万年。
[2]太子洗马陈留江统,以为戎、狄乱华,宜早绝其原,乃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夫夷、蛮、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当其强也,以汉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单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强暴为寇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场不侵而已。
[2]太子洗马陈留人江统,认为戎人、狄人祸患中华,应当尽早断绝为祸的根源,于是作《徙戎论》以提醒朝廷,说:“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处于极边远的地区。禹平定九州而西戎服从了安排。西戎禀性贪婪、凶暴强悍,无仁爱之心。四夷之中,戎、狄最为突出,势力衰弱则敬畏服从,势力强大就侵扰叛乱。当他们强盛时,像汉高祖那样的实力也被困于白登,像孝文帝那样的实力也曾驻军霸上。等到他们衰弱时,像汉元帝、成帝时那样的微弱国力,单于还得来朝见。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实证。因此有道的君王处理夷、狄事务,就是防御夷狄常备不懈,虽然他们叩头进贡宝物珍奇,边城并不放松守备,当他们起来作乱时,军队也不加以远征,就是希望境内安宁,疆域不受侵扰而已。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封疆不固,利害异心,戎、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自是四夷交侵,与中国错居。及秦始皇并天下,兵威旁达,攘胡,走越,当是时,中国无复四夷也。
“等到周王朝失去纲纪,诸侯恣意征伐,因此,彼此的疆域不稳定,诸侯因为利害关系而各存异心,西戎、北狄得以乘隙进入中原,有的诸侯招抚利诱他们为自己所用,从此四方各族交相杂入,与中原人错综而居。到秦始皇统一天下,兵威震邻,打击胡人,驱逐越人,到这时,中原地区不再有各种夷族了。
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余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既恃其肥强,且苦汉人侵之;永初之元,群羌叛乱,覆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骘败北,侵及河内,十年之中,夷、夏俱敝,任尚、马贤,仅乃克之。自此之后,余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中世之寇,惟此为大。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场之戎,一彼一此。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捍御蜀虏,此盖权宜之计,非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敝矣。
3“东汉建武年间,马援担任陇西太守,征讨叛乱的羌人,迁徙羌人残余到关中,让他们居住在冯翊、河东的空荒之地。数年后,他们人口繁衍生息,既倚仗自己的富强,又苦于汉人的骚扰,东汉永初元年,羌人叛乱,消灭了当地守军,屠城破邑,邓骘也被击败。羌人侵入河内郡。十年之中,羌汉都衰败了,任尚、马贤仅仅是压制住他们而已。从此以后,残余火种不灭,稍有机会,他们就不断骚扰叛乱。中世时的寇患,以这支羌人最严重。魏兴盛之初,与蜀国分隔,疆场上的戎人,也分属两国,魏武帝迁徙武都的氐人到秦川,想以此而削弱乱寇增强国力,抵御蜀国。这实际是权宜之际,而不是从万世的利益上考虑的。今天我们所承受的这个现实,就已经遭受到那权宜之计的弊病的影响了。
夫关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因其敝,迁之畿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蔓,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徒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析支之地,徒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戎、晋不杂,并得其所,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警,则绝远中国,隔阂山河,虽有寇暴,所害不广矣。
“关中土地服沃,物产丰富,是帝王居住的地方,没有听说西戎、北狄应当在这块土地上居住。不属于我们的族类,他们的想法必定不同。但因为他们衰弱,把他们迁到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士人百姓习以为常,玩忽对待,欺侮他们的软弱,使他们的怨恨刻骨铭心,一旦人口繁育强盛,便产生反叛之心。以他们贪婪强悍的本性,带着愤怒的心情,等候机会合适,就伺机叛乱。他们居住在封疆之内,没有障碍工事阻隔,抢掠没有防备的人,收掠散野的财物,所以能够成为祸患而迅速蔓延,危害不可测度,这种必然的趋势,是已经验证的事实。当今最好的办法是,趁军队威势正旺盛,战时的一切都未取消,迁徒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的各部落羌人,安置在先零、罕、析支等地;迁徒扶风、始平、京兆的氐人,让他们出去还归陇右,安置在阴平、武都地区,发给路上所需的口粮,足以使他们自己到达。各自归附本族,返回故乡,让属国都尉、抚夷护军等官员依所辖地区集中安置他们。这样,西戎人与晋国人不相杂居,各得其所。即使他们有为乱华夏之心,兴起战乱的预兆,也与中原相隔极远,隔山阻河,虽然有敌寇作乱,所危害的地区也不会太广泛。
难者曰:氐寇新平,关中饥疫,百姓愁苦,咸望宁息;而欲使疲悴之众,徒自猜之寇,恐势尽力屈,绪业不卒,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答曰:子以今者群氐为尚挟余资,悔恶反善,怀我德惠而来柔附乎?将势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以至于此乎?曰:无有余力,势穷道尽故也。然则我能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己矣。夫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居者无迁志。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迨其死亡流散,离逖未鸠,与关中之人,户皆为仇,故可遐迁远处,令其心不怀土也。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道不著而平,德不显而成。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今子遭敝事之终而不图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而遵覆车之轨,何哉!且关中之人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与迁,必须口实。若有穷乏,糁粒不继者,故当倾关中之谷以全其生生之计,必无挤于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也。今我迁之,传食而至,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谷,此为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宽关中之逼,去盗贼之原,除旦夕之损,建终年之益。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寇敌,非所谓能创业垂统,谋及子孙者也。
“驳难的人说:氐人叛乱刚刚平定,关中饥馑,流行时疫,百姓愁苦,都盼望着安定休息;而要让疲惫病弱的人去迁移心存疑忌的敌人,恐怕会士气耗尽而力量不足,完成不了这一事业,这样,先前的灾害还没来得及消除,新的变故又会突然出来。回答说:您认为现在氐人是还依靠剩余的资财,悔恨自己的过错而归于正道,感念我们的好意恩惠而来顺从归附呢,还是走投无路,心智与兵力都已困乏,害怕我们武力剿除才到这一地步呢?我说:是没有余力,走投无路的缘故。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他们的命运而使他们的进退都听从我们的调遣了。喜欢自己职业的人不会调换工作,满意自己住所的人没有迁居的想法。这时,他们正疑心有危险而惧怕,恐怖而紧张急迫,所以能够用武力的威慑来制服,使他们一点都不敢违抗。趁着他们死亡逃离,流散各处,远离而没有聚集,加之他们与关中人,户户都是仇敌,所以能够把他们迁到僻远处,让他们不怀念这个地方。圣贤之人谋事,在事情未发生时就进行处置,在尚未动乱时就去治理,至道未显现天下就已平定,恩德未炫露事情就已成功。其次则能够转祸为福,转败势为成功,陷于困境能够渡过,遭遇阻塞而得疏通。现在您承受着旧措施所带来的结果而不谋求开始改变这一措施,偏爱不断变换路线而又沿着翻车的轨道, 这是为什么呢?再说关中的人口一百多万,约略计算人口比例,戎人、狄人占了一半,让他们继续居住或是迁移,都必须有口粮,如果出现欠缺,粥饭供应不能接继,就得拿出关中的全部粮食来保全他们的生计,绝没有把他们弃置沟壑而不侵扰掠夺的道理。现在我们将他们迁徒,沿途供给粮食而使他们到达,让他们归往自己族类所在地,使他们自己养活自己,而秦地的人口就能得到另一半粮食。这就是供给迁徒者以途中口粮,给留居者装满的粮仓,缓解关中的紧张,消除盗贼的根源,花费一朝一夕的开销,成就长年获益的基础。如果害怕短暂行动的小工程,而忘却一劳永逸的弘大方略,吝啬日月之间的麻烦劳苦,而给后世留下寇敌之患,这不是所说的能够创业并流传后世,为子孙后代着想的人。
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咸熙之际,以一部太强,分为三率,泰始之初,又增为四;于是刘猛内叛,连结外虏,近者郝散之变,发于谷远。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于西戎;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
“并州的胡人,原本就是凶恶的匈奴强盗,东汉建安年间,派右贤王去卑诱骗呼厨泉作为人质,听任他们的部落散居在并州六个郡。魏咸熙年间,因为一支部落太强,分为三个部落。晋泰始初年,又增为四部落,这时刘猛从内部叛乱,勾结外族敌人;近年郝散之变,也发端于谷远这个地方。现在匈奴有五个部落,几万户之多,人口的兴盛,超过西戎。他们天性骁勇,擅长射箭骑马,超过氐、羌一倍,如果发生没有想到的战事的话,那么并州一带就值得忧惧。
正始中,毋丘俭讨句骊,徒其余种于荥阳。始徒之时,户落百数;子孙孳息,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啮,况于夷、狄,能不为变!但顾其微弱,势力不逮耳。
“魏正始年间,毋丘俭征讨句骊,将他们的残余迁到荥阳。刚迁徒时,只有百户;子孙繁衍,现在人数已达几千,几代之后,一定会达到繁盛。现在百姓失业,还有人流亡叛乱,犬马肥壮而众多,就会互相啃咬,何况像夷、狄那样,哪能不发生变故!他们只是感到自己微弱,势力还不能达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