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青春的独木桥》第39/51页
说完,娘又笑了。这一次,娘笑得很自豪。
江明的心里蓦地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想到了娘说的那个石子厂,去年暑假里他曾去过,那石子厂建在半山腰,山上没有水,工人们喝的水都是人一担一担从村里挑上去的。挑一趟水要走二里多地,一路上净是乱石,山又陡,很不好走。挑这么一趟水,中间不知要歇多少回呢!
江明的鼻子一阵发紧,他噙着泪,说:娘,您一定要注意身体,甭累坏了……
娘说:你放心,我心里头有数呢!
江明点点头,又问:我爹他好吗?
娘说:好!……你看,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你爹也有活干了。前些日子,他跟人家学做锈花,学了十来天,现在总算学会了,一天做下的锈花能卖两块多钱呢!
江明听了,禁不住又一阵心酸。他怎么能不心酸呢?在农村里,通常只有女人们才做锈花,男人谁要干这活,会被人笑话的。就算撇开别人的议论不说,江明知道爹以前是个急性子的人,像他这么一个粗人,要学会做锈花这样细致的活儿,是多么不容易啊!……
娘说:你爹自从学会了做锈花以后,你不知道他那个高兴劲啊!简直和个小孩子似的,成天嘻嘻哈哈,精神头也比原先好了许多。你爹对我说,这下子可好了,终于又可以挣钱了,再也不用做一个只能坐在炕上吃闲饭的废人了。
听了这话,江明的眼泪一下子便涌出来,他急忙用手去抹眼睛。
娘问:怎么了?
江明忙说:没什么,汗流到眼睛里去了。
娘没再追问,低头解开上衣口袋的灰扣子,抽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手绢,一层层剥开。里面是几张被汗水浸湿的钱,娘看了看,从里面取出三张十元的钱,递给江明,说:你爹让我捎点钱给你,他说快高考了,你学习费脑子,让你多买点好吃的东西补一补。
江明忙挡住娘的手,说:娘您不用给我钱,上次带的钱还没用完呢!还有一个多礼拜高考就完了,能够!
娘坚持把钱塞给江明,说:你先拿着,家里钱也够用的,你一个人在学校里,倘若真的缺钱花,也没处借。要是花不了,你再拿回家。
江明望着娘,半响,终于伸手接过钱,放进上衣的口袋里,之后,又在外面轻轻地按了几下。
娘这才松开脸,笑了。
娘抬起头,朝不远处的柳树上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下,柳树病恹恹地垂着头,纹丝不动,其中有几棵早已经翻起了白花花的叶子。地上依旧没有一丝风。太阳不厌其烦,将大地翻来覆去地烤着,烤得大地热浪滔滔的。
娘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了看江明的脸,见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便问:热吧?
江明一听,天还真有点热呢!
娘向四周看了看,说,你先在这儿等等,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娘就一个人走进校大门口旁的商店里,问老板:有雪糕吗?
老板说:有!
娘问:都有什么样的?
老板说:什么样的都有。有一块钱一支的,五毛钱一支的,还有冰棍。
娘想了想,说:那你给我拿一支一块钱的雪糕和一支一毛钱的冰棍吧!
老板说:没有一毛钱的冰棍,有两毛钱的,行吗?
娘犹豫了一会儿,说:那……算了,你就给我拿一支一块钱的雪糕吧!
就要一支?
嗯,一支就行。
老板把雪糕递过来,娘付了钱,走出商店,把雪糕塞到江明手里,说:吃了吧!天热着呢!
江明见娘只买了一支雪糕,就问:您呢?
娘笑了笑,说:我不爱吃,再说雪糕那么凉,我的牙也受不了。
江明不说什么,低头撕雪糕外面的塑料包装袋。江明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高级的雪糕,不知道该怎么撕,撕了老半天,才把包装袋撕开了。
江明把雪糕送到娘的嘴边,说:娘,您咬一口。
娘忙摆摆手,说:我不要!我的牙不行!
江明坚持要娘咬一口,说:就咬一口,您要不咬,我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