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侍卫,本宫包了》第14/174页


  “嗯”,昭华公主低低应了一声,夹了一块烤鸭放在嘴里,随意问道:“以前的我是怎样的?”
  “以前的你啊……”,安宁郡主拖着长音,“我若是说实话,你会不会生气?”
  “若是要你说假话,我为什么要这样问?直接让你夸我得了。”
  “也是哦”,安宁郡主点了点头,“以前的你,怎么说呢,昭华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我只是说个实话,你见过狗狗是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狗狗,你养着它,教它作揖,教它坐下趴下和起立,教它去捡球,陪你玩,它特别的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也特别的温顺,温顺得完全没有脾气,哪怕被人欺负了,被人算计了,它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可它不管怎样的都忍耐下来,一味的去讨好人,它单纯到以为只要自己各个方面都做好了,做对了,别人就能对它好,别人就能善待它了,可现实呢?现实是,它越是忍耐越是乖巧,那些恶人就越不把它当回事,觉得它好欺负,也觉得它傻,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地去欺负它,狗狗虽然单纯,可再单纯的性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到那时,一切就回不了头了……心死了之后便再无所畏惧,可那时候就算是反击又能如何呢……”
  昭华公主的面色有几分惨白。
  这说的可不就是她吗?
  前世的她,跟安宁郡主口中的小狗有什么区别?
  “前日听到消息,说你打了李清漪,阿娘回家跟我说起的时候,她说你傻,怎么能动手呢,这不是落下话柄让人抓着说吗?李清漪纵然有不对,可是她的不对都是旁人不放在眼里的小事,不过就是教训了一个下人,又能如何?你应该忍着,继续纵容着她,纵容到有一日,她自个儿犯了天大的错,那种无法挽回的大错,到时候,就狠狠地惩戒她,惩戒到她再也不敢来犯你,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嘛,这才是有手段,有谋略的,可是我却觉得,昭华姐姐,你做得对!”
  安宁郡主喝着小酒,脸颊微红,她看着昭华公主,接着道:“咱们凤家自老祖宗开始,便是在马背上打天下,从来都是我们欺负旁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旁人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昭华姐姐,我说心里话,在京城里头,除了阿爹和阿娘,我就跟你最亲了,虽然你一直对我冷冷淡淡的,我觉得你心地善良,聪慧,也是真心喜欢我的,谁是真心对我,谁是虚假对我,别看我小,其实我瞧得比你明白,不……应该说是比以前的你明白,那日听说你动手打人,我便猜到你大约是忍受够了,不想再忍了,今日一见,果然,你是真的开窍了。”
  昭华公主身子一僵,神色复杂,眸中多了一抹沉郁之色。
  “昭华姐姐,其实这京城里头,尤其是我们皇家,有几个是真的傻子?谁心里不是跟明镜儿似的,就说我吧,你看我整日里舞刀弄枪,跟个男儿似的,我阿娘整日里把我是个皮猴儿挂在嘴上,要我好好跟着你学学,学学女红啊学学琴棋书画啊,说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这样才嫁得出去,可是,我就算那般做又如何?该看不惯我的还是看不惯我,该喜欢我的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变了心,我做好了,成为众人眼中的乖乖女,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细声细气,做事文文雅雅,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我又能得到什么?到最后还不是要一顶红轿子嫁到别人家去,守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礼,既然结局都是一样的,我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我为什么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这日子是我自己过的,我是郡主的身份,我爹是王爷,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昭华公主握着酒杯在手中摇晃,半垂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良久,她猛得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你说得对,我可不就是一条狗吗?屈居于那囚牢之中,明明知道一切却冲不出去,永远都是忍耐忍耐忍耐!从前,父皇在世之时教育皇兄曾说,当眼观天下,胸有谋略,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方成大器,这个忍,是隐忍,是伺机而动,是猛虎出击前的宁静!父皇走后,母后却教我们放宽心,要宽以待人,要严于律己,什么事情都要想想旁人的好,要善待李家,哈……她可真是个好母后,生生的把我们兄妹两教育成了软脚虾!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却一直被猪油蒙着心,顾念着那些所谓的血缘情谊,你说的对,为什么要忍?”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惊得餐盘晃动了几下。
  “我身为大明朝最尊贵的公主,我爹和我哥都是一国之君,我却连一个小小的李清漪都整治不了,还让她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就这样,别人还要来教我忍耐,我凭什么忍耐?我又为什么要忍耐?我怎么就要忍耐了!”
  昭华公主抬起了头,一脸的倨傲,“她李清漪以为我和她一样,呵……她那些下作的手段,小打小闹的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她以为我只看过《女戒》和《女则》吗?哼,老娘看的是《资治通鉴》,学的是《孙子兵法》,读的是《贞观之治》,要想对付她,有的是手段,老娘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绝对是电闪雷鸣,让她知道,到底何谓尊卑之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秦默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挺直的后背,眸光定格在她的衣裙处,那里盛开着朵朵梅花,像极了公主的性子,坚韧不屈,刚强不饶。
  不知为何,这样的公主,让他心生怜惜。
  安宁郡主被她这些话给震慑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良久,她乍乍舌,“姐姐,你说你咋不早点摔跟头的,瞧这一个跟头,让你整个人的境界都提升了。”
  “总归要成长的”,昭华公主眼眸一厉,“任世人痴我,笑我,辱我,骂我,欺我,侮我,诽我,谤我,轻我――我便骂他,打他,训他,踹他,算计他,坑害他,送他去死!”
  安宁郡主凑了过去,一脸坏笑,“说的好,有好玩的可一定要带上我啊,咱们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昭华公主斜眼,将她面上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看在眼中,抿嘴一笑,“放心,自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不是说京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么?这话从何而来?”
  “嘿嘿,这可得归功于翠花儿,有她在啊,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消息”,安宁郡主一招手,“翠花儿,过来让公主见识一下。”


第十五章 害羞的侍卫
  昭华公主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粗衣女子,平淡的眉,寡淡的唇鼻,长得甚为普通,放在人群中都认不出来的长相,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秦默问道:“可知道他是谁?”
  秦默一怔,抬头扫了一眼翠花,顿时就看出了她的不同之处,她这样相貌平庸之人,最容易被人忽略,也最善于伪装。
  翠花心知公主这是在考验她,上下看了秦默几眼,眸光在他的腰处一凝,面上的神情松懈了下来,她低垂着头,恭敬地回道:“回公主的话,他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前羽林军左统领秦默秦大人。”
  昭华公主挑眉,身子微微前倾,“哦?如何看出来的?”
  “回公主的话,是腰牌,秦大人身上的腰牌上都写着呢”,翠花顿了顿,又详细解释道:“能站在公主身边的定非常人,羽林军共有两个统领,右统领右眼下方有一寸长的伤疤,分外明显,而据说左统领正值弱冠,相貌英俊,年少有为,奴婢但瞧此人仪表堂堂,眉宇间隐隐露出一抹威严,可见他并非一般的侍卫,极有可能是左统领,再者,此人至始至终都站在公主身后,而其他的羽林军则守护在院外,没有诏令不得入内,由此可见,秦大人深得公主信任,应是公主的贴身侍卫。”
  秦默在听到“深得公主信任”这六个字时,冷峻的面容微动,眸中多了一分柔和之色。
  “嗯,观察细微,倒是个心思灵巧之人”,公主点了点头,敲击着桌面,“说说你对李国公一家的看法。”
  李国公,正是当今太后的父亲李敖。
  翠花飞快地看了安宁郡主一眼,见她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一脸的闲适,似是鼓励着她继续说下去,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回公主的话,李国公其人,位居人臣,膝下一子一女,女儿是当今太后,儿子是李太傅,父子皆是国之栋梁、社稷之臣。”
  回话明显谨慎了不少。
  见昭华公主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接着道:“这李太傅娶有一妻谢氏,后院还有三个姨娘,两个通房丫鬟,谢李氏生有嫡女朝阳郡主,陈姨娘生有庶长子李文强,吴姨娘生有庶女李静姝……”
  “行了行了”,昭华公主打断她的话,“这些话,京城里头谁不知道?本宫若想知道这些,犯得着来问你?李家这点事情本宫比你清楚!”
  见公主突然生气,翠花无措地看向安宁郡主。
  她确实知道不少事情,可这些事情,她能说吗?那些话,她敢说吗?
  李家是太后娘家,公主是太后的嫡亲女儿,公主对李家到底是何种态度?她虽然看出来一些,可这些上位者的心思是最难猜的,写在脸上的不代表就是真实的想法。
  她不敢去猜,也生怕自己猜错,回话自然是挑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情讲,不求有功,但求无错。
  安宁郡主嗑着瓜子,笑得没心没肺,“翠花儿你怕什么?平日里跟着我,你不是挺随意的有啥说啥吗?上回你还跟我说那周侍郎养外室被正妻找上门去闹那事,说的可有意思了,怎么今日尽挑明面儿上的事情讲?你怎么对我的,就怎么对公主,主子问话,你尽管回答便是,其他的事情跟你无关,你也无需考虑过多,知道吗?”
  “是,奴婢紧遵郡主教诲。”
  昭华公主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道:“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五天时间,人手随你使唤,银子随你用,给本宫将李国公,右相,左相,平西侯世子严如是这四位府上的消息打听清楚,那种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专挑小事打听,谁跟谁红过眼闹过事情,谁偷了情人养了外室,谁屋子里多了东西,谁院子里少了一片叶子,谁近日来行事作风突然反了常,哪怕只是胃口上的突然忌口,或者谁家的奴才婢女最近有很大的调动,诸如此类,但凡外人不知道的大事小事都给本宫打听好了交代上来,以后每日回报,明白吗?”
  待翠花退了下去,安宁郡主瞪着大眼睛一脸惊奇地看着她,“阿姐啊,你要是想听乐子,我带你去茶馆便是,那茶馆里头每日里都有说书人咿咿呀呀地讲故事,可热闹了,对了,你知道什么叫捧角儿吗?”
  她说的起劲,自问自答道:“这说书人,有那说得好的,下方听客就会给赏钱,这赏钱给多了,那说书人身份被抬高,价格也就贵了,这就要捧角儿,我去那听了几回,有一个叫媚娘的姑娘说起书来那叫一个精彩,不管什么样的角色到了她嘴里,就跟活过来似的,有血有肉,回头我带你去听听。”
  昭华公主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莫不是你阿爹不肯你出门,你想拉我做挡箭牌?”
  “……”,安宁郡主瞬间蔫了,一脸哀怨的看着她,“昭华姐姐,我突然觉得你以前的性子也不错,譬如我耍小心眼时,你从来不挑明!”
  昭华公主嘴角扯了扯,“那是以前!你这点小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
  是夜。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
  “啊――不要――”
  “不要死啊――不要――”
  昭华公主满头大汗,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凄厉的叫喊声惊醒了在外面守夜的素衣。
  公主起身,缓缓坐起,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斜洒进来,照出她一张小脸苍白一片,她摸了摸胸口,那里生生的疼着,极速跳跃的心脏代表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昭华公主大口喘息着,惊疑不定。
  素衣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公主一身白色中衣,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迷离,蕴藏着无尽的哀伤,她连忙上前擦拭着公主头上的冷汗,心疼道:“公主可是又梦魇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温一碗安神汤。”
  “不必”,昭华公主喘着气,“秦默呢?秦默在哪里?把秦默给本宫叫来――”
  话到最后已是厉声嘶吼。
  素衣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秦默是何人,一个黑衣人便悄然无息的出现在屋内,看到公主不停发抖的身体,黑衣男子握在两侧的手紧了紧,上前,还未行礼,手就被公主一把抓住。
  素衣见此,眼眸微闪,低垂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关上了门。
  屋内,黑衣男子俊眉微拧,正要抽开,在发现她的手冰凉一片,手心里全是冷汗。
  心没来由得一软,他下意识地回握住那冰凉的小手,低声唤道:“公主……”
  “别问,什么都不要说,秦默,你陪着我好么,一会就好,一会就好”,公主低喃自语。
  秦默像是石头一般,僵硬的半跪在床前,可是她紧绷着的身子却终于软了下来,重新躺了回去,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细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振翅,轻颤着眨去眼角的泪痕,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终是噩梦一场。
  还好,她还活着,还好,他就在身边,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天来是怎么度过的。
  白日里,她对着别人温言细语,一切如常,可一到夜晚,每一个午夜梦回,那刺骨的疼痛就渐渐的漫上来,手指仿佛还能触摸到那滚烫的鲜血,怀里仿佛还抱着那逐渐冰凉僵硬的身体,那利箭钉入身体,锥心的疼痛仿佛=随时在身体的某处炸裂。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秦默将她护在怀中的情景,在那之前,她都未曾正眼看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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