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笔记全集.com》第33/87页


我们进了罗寡妇的家,一个院子,几间破旧砖瓦房,典型的农家院落。村子里早已经是断水断电,罗寡妇掌了两盏煤油灯,勉强能把屋里照个大亮。她让我俩先在堂屋里坐一会儿,自己去厨房里做点东西吃。

我端着煤油灯在堂屋里转了一圈,四下瞅了瞅。屋子里很乱,有些阴暗潮湿,即使在夏天也隐约泛着一股子霉味。在我的印象里无论南方或北方的村居都是这个感觉,大概是没有使用装修材料而土壤湿性比较大的缘故。屋子左边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看外观弄不好还是黑白的。电视机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老旧的木头相框,里面嵌着几张照片。我举起煤油灯扫了一眼,说:“这罗寡妇还去过北京天安门呢。”

“嘿,瞧你说的。”老豁在一边道,“别管多穷的人家,谁还没出过几趟远门啊。原来不是有个新疆的老头叫什么库尔班的,还徒步走到北京来着,就为了见一眼伟大领袖毛主席。”

我反驳道:“那是信仰好不好。”

老豁不屑道:“你个小屁崽子,懂什么叫信仰?”

我说:“我当然懂。信仰就是凝聚力。”

说话间,罗寡妇已经做了两个菜端上来。一个炒腊肉,一个炒笋尖,还熬了一点玉米稀饭。老豁把煤油灯剔得更亮了一些,坐下说:“多少年没吃过烛光晚餐了。”

罗寡妇掩口而笑,看来她还是能听懂一些时尚词汇的。

老豁随手夹着菜,问她:“村里人都走光了,你准备怎么办?”

她默然了一会儿,咬着筷子头说:“我公公、我男人的坟都在这头,逢年过节的我还要烧纸给他们。我不能走。”

老豁说:“走了逢年过节再过来呗。你一个人能住吗?这里已经封锁了,再过几天就要做焚毁式处理了。”

罗寡妇低着头不说话,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我随口问道:“你男人什么时候过世的?”

“有十多年了。他得急性肺炎死的。”罗寡妇说。

“哦……这样。”为了缓解尴尬,我指了指墙上的相框,没话找话地说,“那你在北京天安门的照片,谁给你拍的?”

罗寡妇的手忽然抖动了一下。若不是桌子上的火苗闪了闪,我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她抿了抿耳背后面的头发说:“没得人给我拍。天安门自己有照相的,拍完之后就给我寄回来咯。”

我感觉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出来。吃完饭后,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各自回房睡觉。罗寡妇让我跟老豁住在西边的房间,那是她以前的老公公住过的,收拾得还算干净。我们也不挑拣,抖了抖床单就睡下了。

夜里起了风,还算凉快,再加上这一天折腾的,我很快就睡着了。可心里装着事,总也睡不踏实。约莫睡到半夜,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弄醒了。睁开眼,瞧见老豁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地朝门外走去。

他这是要干什么去,撒尿?看样子不像。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恍然间明白了,这老家伙是要作死啊!我看他白天就和罗寡妇眉来眼去的没个正经样,只是碍于我在场不好做什么,这夜深人静了,他可算等到机会了。

我悄悄起身在后边跟着他。没想到老豁刚走出门口,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回头低声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我索性跨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这半夜三更的,你想去干什么好事?”

老豁愣了一下,随即敲了一下我脑壳,“你个瓜娃子,瞎寻思个啥!就你还是有信仰的人呢!”

我捂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他。老豁叉着腰问我:“你看我像干那事的人吗?”

我说:“像。”

老豁翻着眼说:“你就这个觉悟是吧?难道你没注意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一提起天安门那张照片,她的反应就很不自然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老豁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继续道:“那张照片肯定有什么问题。我怕夜长梦多,所以想溜进正屋里再看一看。”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不叫着我呢?”

“人多脚杂,我不是想一个人先进去确认一下情况,然后再告诉你的嘛。”

我跟老豁达成了共识,然后一块儿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轻轻推开门,到了正屋,趁着月明,我看到本来挂着相框的墙竟然空了!我怀疑天黑自己没看清楚,急忙上去摸了摸,吃惊地说:“没了?”

“那照片果然有问题!”老豁发狠道,“应该是藏在哪儿了,在屋里找找,看能不能搜出来!”

我们两个黑灯瞎火地在屋里摸了半天,还惊动了几只耗子,终于在一个木柜子底下的缝里找到了塞进去的相框。老豁打着打火机,拂去相框玻璃板上的灰尘,我们两个就凑着脑袋对照片仔细观察起来。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胶卷照片(那时还没有流行数码照片),罗寡妇就站在天安门广场的毛主席像下面,十分自然地露出笑容,看上去还挺幸福。我俩瞅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老豁把打火机的火苗调到最大,视线一下亮了起来。我几乎就在同时发现了这张照片的诡异之处,刚要喊出声来就被老豁一把捂住了嘴巴!

老豁转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在火苗的跳动下阴晴不定。但他的眼神分明在说:这怎么可能?!

照片里的罗寡妇站在广场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的确良上衣,衣襟微敞,露出了一个挂在脖颈上的饰物。虽然那饰物只从衣服里露出了一半,但从那奇怪的形状和独特的图案我依然可以分辨出来,那是一个青铜吊坠!

一个跟水猴子身上的一模一样的青铜吊坠!

我一脚踹开罗寡妇的房门,把手电筒往里一伸,晃了两下光柱,像扫黄打非的民警。罗寡妇只穿着一条内裤,惊慌失措地抓起一条毯子围在身上,叫道:“干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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