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全集.com》第40/68页


我说道:“丹瑟尔跟我说,科洛德尼死的时候其他通俗小说帮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对。”他答道,脸色很难看,“通俗小说帮。一群祖父级的人物,起这么个傻得要死的名字。这里面哪有一点庄重肃穆。”

“他们想出这个名字时还很年轻。”

“通俗小说作家,”他说,“私家侦探。呸。”

“埃伯,你能告诉我不在场证明的事情吗?”

“不能。听着,我已经受够你的问题了。”

“如果这些不在场证明不那么严密的话,就意味着有人能在几分钟内溜走。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撒谎,想要保护其他人……”

“你没听到吗?”

“你看,埃伯,我只是……”

“我说,够了!”他一下子将烟斗摔到了桌子上,烟灰和没燃尽的烟草撒在那一摞文件上面。“你的时间到了,该死的,出去!别再来乞求这些免费信息。我受够了你那张该死的意大利移民面孔。”

除了不在场证明的问题之外,我本来还想了解一下别的事情:他们在科洛德尼房间里发现的打印机,以及丹瑟尔房间里的那瓶裸麦威士忌。但埃伯哈特情绪相当糟糕,血液都冲到了脸上,如果激怒他的话只会让我也变得难受。他那些伤人的话语已经触及了我情绪的底线,特别是“该死的意大利移民面孔”那句话。三十年来,我们互相说过很多侮辱对方种族的话语,可这是第一次在话中带着恶意。

“好,”我说,“我这就走。可能过几天你会恢复人形,然后重新做回朋友。如果是这样,告诉我。”

我起身一把推开椅子,绕过去,走到门口。我的手刚握住门锁,就听见他说:“等一等。”这次声音平静了许多。

我转过身:“怎么?”

他脸上的怒气慢慢消散,坐在那里,耷拉着双肩。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他仿佛一下变老了,疲惫不堪,神情恍惚。他终于放下了防备,我眼前看到的是赤裸裸的痛苦。

“黛娜离开我了。”他说。

这是一句平铺直叙的话语,毫无抑扬顿挫,但句子里的感情如此沉重,我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噢上帝啊,埃伯……”

“上周日。一个星期前的今天。我去烛台体育场【烛台体育场位于旧金山东南角,自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纪初为旧金山巨人棒球队的主场。】看完巨人队的比赛,回到家,她所有的行李都打好了包。”

“为什么?”

“我们结婚二十八年,并非十全十美,但是大部分日子都很美好。我以为这是一场不错的婚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丈夫。”他深深吸了口气,捡起烟斗,愣愣地看着它,“我想她是有了外遇。”

我努力不让自己畏缩:“她这么跟你说的?”

“没说这么多,但有这方面的迹象。三四个月了,一些小事,一些小的信号。她不告诉我她要去哪里。她只是说这段婚姻出了问题,她要诉讼离婚。‘对不起,埃伯。’她说着,走出了门。二十八年,结果就一句‘对不起,埃伯’,就走出了门。”

“你……知不知道是谁?”

“不。这有什么关系?我想,好吧,她有了外遇,我不喜欢这样子,但我能够接受。我自己也有过一两次出轨,我从没跟你说过,但我有过。黛娜也是,有过一次,很久之前。她跟我说了,说了所有的事情,我原谅了她,我自己走上岔路那两次我也告诉了她。一段美好的婚姻,该死。曾经非常美好啊。”

“也许她会改变注意,回来……”

“这次不会。她走了。结束了,完了,走了。但我还爱着她,你知道吗?我还爱着这个婊子。”

我什么也没说。能说什么呢?

他抬头看着我――身材魁梧、冷静坚强的埃伯哈特,如同直布罗陀海岸线上坚实的巨岩。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无声的乞求,和不久之前我在丹瑟尔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该怎么办?”他说,“我他妈的究竟该怎么办?”

第13章

01

一点钟,我从那间烟雾缭绕、燥热难当的房间里出来,离开高等法院,走进午后的寒风中。我取了车,开到第六大道,转向市中心前往欧陆酒店。屋里的热度和烟斗气味混杂在一起,让我头疼不已,而埃伯哈特告诉我的事情让我感觉更加糟糕。沮丧的情绪在我心中弥漫,如同头顶翻滚的浓雾一般沉重压抑。这种低落的情绪在我心中已经积聚了一段时间。

埃伯和黛娜。上帝啊。他们结婚时我是伴郎。过去这些年,我跟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光。黛娜一心想给我介绍各种各样的女性,让我赶快结婚,对她的好意我只能默默忍受。我曾在旁边看着他俩互开玩笑,周日下午共同准备烧烤,手牵手漫步在大洋海滩【大洋海滩(Ocean Beach),旧金山众多海滩中的一个,东邻金门公园,西边是太平洋,有悬崖餐厅等景点。】、恺撒运动场、金门公园。二十八年。几乎半生时间。他们一直都是我的朋友,我一直以为我了解他们。我一直以为,如果世上有完美的婚姻,有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就是他们。然而,原来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问题,原来他们曾经不止一次离开过对方。

站在埃伯哈特的办公室里,听他讲述这些事情,让我非常震惊,也很伤感、痛苦和难过。我觉得有些讽刺:这些故事我都曾经听说过,听我的客户或是潜在客户讲述过,既有男人,也有女人。一模一样的老故事――由来已久的老故事。他们找到私家侦探,就像找到了一个牧师。他们把你当做听人忏悔的神父,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然后他们会请你帮他们做这个做那个,帮他们修补支离破碎的生活。或者,他们会像埃伯哈特那样问道:“我该怎么办?我他妈的究竟该怎么办?”

我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些人,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埃伯哈特。对于他的问题我没有答案。我什么也帮不了他,除了他想找人倾诉时在旁边听着,他想找人喝酒时在旁边陪着。这些问题你得靠自己解决。这跟死亡有些相似:最终,你必须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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