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全集.com》第103/365页


稳妥并保守的方案自然是大军南下蒙化(现巍山、南涧),穿府而过,再沿元江顺流而下,与元江义军合兵一处,共抗吴三桂。
积极并大胆的方案便是大军在元江中段即挥师东进。一路上经过新平、峨山。从西北方向兵指石屏,从而对攻击元江的清军形成包围态势。
“还是不要太贪心了。”朱永兴苦笑着否决了积极大胆的包围方案,尽管很诱人,但变数太多,风险太大,滇西已获大胜,元江只须击退清军,便已经很完美了。
赵王白文选轻轻舒了口气,笑道:“还是稳妥为上,就让吴逆三鬼多活些日子吧!”
晋王李定国轻轻颌首。说道:“吴逆所率清军兵多势大,不可小觑。只须稳守住元江。待其粮草不继,退兵之时再衔尾追击,或可轻易获胜。”
追击获胜,对于吴三桂这样的老军伍,好象并不容易。尽管朱永兴采取了稳妥的方案,但并不意味着不能给予清军以沉重打击,甚至是毁灭性的消灭。元江城的地形地势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条件。能取得怎样的战果,便要看吴三桂攻击元江城的布置了。
朱永兴现在还不想说,毕竟只是一个可能性的设想。接下来,便是部队的重新调配。从元江来滇西时,朱永兴共带了七千人马,战死的并不多,但一些炮兵和工兵作为教官被拔入了李定国和白文选的麾下,伤员也留下来治疗休养,现在便剩下了不到六千。
赵王白文选将总兵陈盛及三千精锐拔给了朱永兴。晋王李定国也没有藏私,总兵王道亨是老军伍,三千兵丁也屡经战阵。
这才是精诚团结,一致对敌的样子。朱永兴对此感到欣慰,或许晋赵二王感于朱永兴的真诚相待,以桃报李;或许是他们清楚滇省抗清是一局棋,击败吴三桂对大家都好;也或许他们的思想有了别的变化,白文选向朱永兴示好,李定国请缨离滇入川,这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问题。
诸事商议已毕,西南明军的三大首脑看起来都心情大畅,摆酒酌饮,言谈甚欢,微醺而散。
……………
皎洁的月光装饰着夜空,象无边无际的透明大海,安静、广阔,而又神秘。繁密的星,闪闪烁烁,跳动着细小的光点。
晋王李定国半倚在椅中,独自在院中,眼睛似闭非闭,沉静地对着夜空。他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在久久沉思。
世子李嗣兴缓步走来,将大氅给父亲盖在身上,一抬头,却发现父亲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含笑望着自己。
“父王——”李嗣兴唤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说道:“孩儿明日便要随岷殿下东下元江,不知父王还有何教诲?”
李定国又看了一眼夜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民间物议这天象也有段时间了,一会儿说久雨不晴,阴盛阳衰,水德当灭火;一会儿说天无云而雷,当天降英杰以拯华夏;一会儿又说太白星体小光昧,主军败国亡。总之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问天之术,信者有,不信者无。”李嗣兴斟酌了下字辞,缓缓说道:“且虚妄之语甚多,信之则心有疑惧,不若尽人事而听天命。”
晋王李定国轻轻点了点头,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笑道:“吾儿长进了。”
“岷殿下曾言:天道无常这句话并不全对,其中尚有可遵循警示的规律。大厦将倾便是天道对我朝的惩罚,只有弘扬天道,才或可转危为安。”李嗣兴有些赧然地说道:“我朝暴乱纷起,以致清兵入关,席卷天下,与其说是天灾,倒不如说是更加准确。党同伐异,内讧不止,待民残苛,贪腐泛滥……如不知何以败落,又岂知何以兴复?”
“不知何以败,岂知何以兴?”李定国仔细揣摸着,感慨地轻轻摇头,叹息道:“为父已知昔日何以败,方才请缨入川。一来嘛,弥补过错;二来呢,也想远离滇省这是非之地。”
“滇省光复指日可待,又有什么是非?”李嗣兴奇怪地问道。
李定国淡淡一笑,也不说明,怕儿子心有芥蒂,倒不好跟随在朱永兴身旁了。停顿了一下,他幽幽地说道:“若是为父与岷殿下战场交手,嗯,只是个比方,吾儿看谁更强一些?”
“父王——”李嗣兴愣了一下,误会了父亲的意思,以为父亲是担心朱永兴不是吴三桂的对手,便说道:“论战阵厮杀,父王经验丰富,智计百出;岷殿下虽也是天纵之才,却还是不如父王。”
“吾不如岷殿下矣!”李定国轻轻摇头,说道:“民心,军心,正逐渐归于殿下。便是战阵厮杀,为父亦难操胜算。况殿下又有问天之术,不可敌也。”

第四十四章 率军南下,元江临战
李嗣兴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觉得父亲的话中有别的意思。.
“岷殿下将所得金银大半留下,足见其公正真诚。赵王欲撤腾冲之兵,由殿下另派兵将驻守,为父若还假作糊涂,必见疑于殿下也。”李定国慨叹着继续说道:“殿下想必对为父尚有疑虑,不然为何只说入川拓展,却不提夔东十三家之事。”
“父王对大明忠心耿耿,危难之时亦矢志不移,岷殿下为何要见疑?”李嗣兴变得有些忿忿,却又有些怀疑,便又嗫嚅道:“父王是否多虑了,岷殿下识人极准,怎会不知父王之忠?”
李定国心中暗叹,却笑了起来,说道:“想是父王多心了,吾儿不必在意,好生跟随岷殿下,常来书信,勿要让为父担心。嗯,岷殿下所言所行,能写在书信中也好,为父亦想知道殿下要如何弘扬天道。”
李嗣兴听父亲如此说,也便不再多想,一口答应下来。父子二人又聊了会儿闲话,便各自休息去了。
宗室留守,这是大义名分;亲临战阵,屡战屡胜,这是军功武勋;施政得当,这是收拢军心、。晋王李定国躺在床榻上,思之再三,觉得确实无法与朱永兴分庭抗礼。而且目前滇省形势刚刚好转,朱永兴又无错难究,内讧是万万不能由己而起。想到在缅的永历,再试想以后朱永兴以宗室身份立下盖世奇功,李定国不禁怅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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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蔚蓝、清新的黎明,太阳的温暖和山间的清凉交融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
清军突破了老武山、大竹箐的阻击,明军已经趁夜退去,虽然没有斩获,但也可称得上是一场胜利。只是吴三桂的胸口堵得难受,站在老武山上,久久无语。
再一次遭到了祸不单行的打击,还未到元江,不祥的阴影便笼罩在吴三桂的心头。大理失陷,剿抚前镇被击溃,退守楚雄,这是方光琛亲笔写的告急文书;迂回绕袭的部队遭到伏击,损失了数千战兵,主将王屏藩亦被擒杀。
出师未捷身先死,征剿行动尚未至元江,却已经损失了吴国贵、王屏藩两员心腹大将。如何不让吴三桂痛彻心扉,恨意满胸,同时也有凛惧之感。而且滇西局势恶化得如此迅速,更令他感到惶惑不安,不禁生出了退兵转移攻击目标的心思。
“王爷。”刘玄初见吴三桂脸色变幻,知其举棋不定,便开口劝谏道:“方先生来信告急,却还夹有昆明多尼和宜尔德的信件,既说多尼已经率满军增援楚雄,便是不欲王爷中止征剿。再有王爷派出的万多人马,可令他们急行赶至楚雄,如此当无忧也。”
吴三桂苦笑了一下,叹息道:“吾岂不知多尼和宜尔德之意,怕吾半途而废罢了。但征剿元江,吾却有了凛惧之心,是以踌躇难决。”
刘玄初当然知道吴三桂突然变得举棋不定的原因所在,便故意用很确定的口气说道:“龙世荣必是死间无疑,以沐忠显取信,引我军入死地,端的是歹毒无比。”
只有这么说,才能解释绕袭部队遭到伏击的事情,而不是让吴三桂生出对手有莫测之能,对清军的行动了如指掌的担忧和害怕。
吴三桂微微皱眉,并不太相信刘玄初所言。死间如果做到龙世荣这份上,那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一个土官,他图的是什么?难道他也能象某些忠明之士那样,视死如归。
“一个赘婿,岂能与亲子相比。”刘玄初继续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必是伪宗室许下了天大的好处,可令龙世荣甘愿以一死搏后世富贵。听闻伪宗室有输民授地等蛊惑之策,又滥封官爵,龙世荣想必能得无上之封赏。王爷若是还有疑虑,可派兵丁去抓捕其家人,估计已是人去楼空,逃之夭夭了。”
吴三桂半信半疑地轻轻颌首,刘玄初的话多少减轻了他的疑惧,又有满洲将领的变相督促,他也只能继续挥师元江了。
“伪宗室及伪王定国、文选率明军主力皆在滇西,是为实;元江那嵩聚众多土酋,声势不小,却是为虚。”刘玄初继续说道:“初时卑职判断有误,未辨出明军虚实之布置,未察其以虚惑实,以实击虚之策。然形势若此,却尚可转圜应变。楚雄聚兵坚守,可以虚拒实;元江我大军猛攻,便是以实击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吴三桂嘴角上翘,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滇西敌军势强攻猛,正是行围魏救赵之计。本王偏不上当,先平元江,再回师迎战,形势或可逆转。若是就此退兵,岂不中了敌人诡计。”
“王爷英明。”刘玄初顺势恭维了一句,又提醒道:“伪王定国诡诈多端,善用伏兵,王爷当修书一封,令楚雄守军切勿出战,只倚坚城拒敌即可。”
“是啊!”吴三桂想起了磨盘山血战,依旧心有余悸,慨叹道:“伪王定国,实本王生平所见之大敌也。就依先生之言,再有方先生于楚雄谋划,当无忧也。”
……………
以虚牵敌,以实击虚。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字,却是变化无常。战法已经不同,吴三桂等人显然还没有深入地认识到这一点。
趁胜进击,本是正常的思路,但滇西明军却迅速由猛攻直取转为了佯势虚攻,而元江则将很快由牵制变为主战场。虚实转换之间,已经分薄了吴三桂大军的兵力。石屏的满军被调走三千,赶赴昆明;吴国贵所部被歼灭,王屏藩所部折损近半;又有先期何进忠的万余人马增援楚雄,征剿元江的清军现在还剩下了三万五六千战兵。
而即便是手握这不到四万的战兵,吴三桂依旧很有信心。因为久经战阵,这些士兵的战力和经验,不是元江的土兵可以比拟的。当然,他不会想到元江的防守布置大大不同于传统,一种新的守城方式将大大抵消清军所长,清军面临的将是一场残酷而血腥的消耗战。
……………
吴三桂的大军继续向元江挺进,朱永兴率领的兵马也南下进入了蒙化府。因为左星海的投效相助,沿途提供粮草和民伕,使明军在蒙化府的行进十分快速。
穿过蒙化府辖地后,明军便进入了景东之地,土知府陶斗在明军过境攻击永昌时便请罪输诚,此番明军挟大胜之威,再次而来,陶氏招待照顾得自然是更加殷勤。
由洱海卫出发时,明军是一万二千左右的战兵,在蒙化和景东又添四千土兵,再加上五千人的辎重兵,两万多人马停驻于景东的龙街和西舍路,暂作休整。在这之前,朱永兴已向元江和元阳通报了大致的合击部署以及联络的办法。抵达西舍路后,他又收到了元江的最新情报,这可能也是元江最后一次向外传送情报了。思虑再三后,朱永兴才做出了暂缓前进的决定。
从时间上计算,清军可能刚刚抵达元江,尚未对元江城发起进攻。依照元江城的城防布置,再加上元阳的马宝出兵策应,元江城至少在半个月内可保无虞,坚守个把月也有相当把握。而顺元江而下,明军在六曰内便可抵达,这就使朱永兴产生了最大限度打击清军的想法。
在合适的时间,选择合适的突袭目标,给予疲惫的清军以沉重一击。显然要比现在就直下元江,与兵锋正锐的清军展开厮杀,要明智,也要阴险许多。
那么,攻打元江城的清军弱点在哪呢?哪里才是合适的突击目标呢?朱永兴在元江宣慰,巡视城防地形的时候,还只是个比较模糊的想法。而到了攻打龙尾关时,当看到以洱海为屏障的防卫布置后,他的想法便清晰起来。
当初由元江溯流而上所用的船只和水手仍在西舍路等候接应,并得到了景东土府陶斗的看管和照顾。现在,朱永兴想的并不只是利用这些船只运兵,前去增援元江城,而是要以船为利器,重击在清军的要害之上。
船少没有关系,清军根本没有水师,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船小也无大碍,可以把多只船用木板钉在一起。除此之外,朱永兴还向蒙化府和景东府征集了一些船只,并制造了一些竹木排,算是凑足了数量。
同时,朱永兴命令士兵多做飱饭,以储备十五天使用为限。这一路上,他又拿出金银,沿途搜购粮食、腊肉、鱼干、食盐等物资,再加上土府的支援报馈,便可为连续行军打仗做好后勤方面的准备。
停军休整,并不是全军皆是如此。五曰后,朱永兴便派出了先头部队,由陈盛率领五千人马,沿元江走陆路南下,慢慢向东南进发。
而此时,围绕元江城的战斗进入了第三天,敌我双方厮杀不断,胜负难分。
……………
伏击王屏藩所率的绕袭清军一部后,义军在大竹箐、老武山又阻击了吴三桂两天,便趁夜后撤,由浮桥过江,进入到元江城中。
随后,经过一番重新整顿后,元江城中留下两万五千人防守,其余义军则分成两部。一部两千人向西进入孟弄,准备接应朱永兴所率的援军;一部四千人向东进发,准备与元阳马宝率领的人马会合,并接受马宝统辖。
元江城中居民已经尽数迁离疏散,可以保证城内的存粮能够坚持很长时间。这些曰子以来,义军除了继续巩固城防、屯积各种物资外,还得到沙坝兵工厂的源源供应。天威炮、轰天炮、各种弹药,不断由溯江而上的船只运来,存放进城内仓库。
防御设施的不断完善,物资的曰益充足,再加上歼灭吴国贵、伏击王屏藩、阻击清军的胜利鼓舞,以及实战锻炼,那嵩及小参谋部对坚守住元江城的信心也越来越大。
序幕和铺垫已经结束,当清军出现在元江对岸,敌我双方围绕着江上的两座浮桥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标志着元江战役的大戏正式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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