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天下》第20/127页


金云溪将手掌贴在雕花门板上,状似轻松无意,心里则暗暗叹一口气,真是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新人、旧人全部串到了一起。皇帝去皇陵参拜是不会选在半夜三更的,他那个时候出现在野外肯定是什么大事,而且是不能在皇宫内解决的大事,对于这个男人,她还有太多不了解的东西,之前的种种猜测与构想几乎全部在这两天内被推翻,她必须承认,不管是她的哥哥,还是她的丈夫,自己对他们了解都太少了,“我会救你姐姐,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但我不能保证是什么时候,所以,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告诉我。”对于眼前这一团团的乱麻,目前她丝毫没有任何头绪,没想到一枚戒指居然能牵出这么多事来。

腾龙戒?这两枚传说中天神的眼睛,到底会给拥有者带来福还是祸呢?如果说尉迟枭南手上那枚代表的是娘亲当年的势力,那么她那枚则代表了干娘段飞尘的势力,不同的是前者临终前尽数毁掉了毕生的心血,而后者则在临终前将毕生心血悉数隐藏,藏得很深,深到她皇兄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头绪。以暗门来推测她娘亲当年的势力,再以她娘亲的势力推测与她旗鼓相当的段飞尘的势力,这么一想,这两个女人分别管制的商行曾经何其厉害,几乎可以只手遮天!怎么能让皇兄不寄予段氏消匿的财产及势力?由此再想,他突然派人取走她手上的戒指,可见是查出些眉目了……

一枚戒指引出了两个男人的秘密,金云溪虽然不知道秘密的具体内容,但山雨欲来的感觉很浓重……

南雪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红木棋盘和两颗黑白棋子,庄妃送了她两句话:伤在伤者伤心处,莫怪他人!输于输家输即赢,赠后人评!

金云溪抚摩着棋盘,反复吟诵着这两句话,突然觉得很失落,直到临别时才发现她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她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她始终只坐在琴架旁边,还让丫头记着别忘了擦琴。”南雪接了金云溪手上的棋子。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一两日内庄妃必然会出事,不管是以什么罪名都一样,她始终只不过是弃驹保帅中的那个驹,对庄家来说,失一女既可保全家,又可保庄家以后的功名仕途,只等皇上翻身之后,庄家即是保帝的功臣,势必是荣华依旧,对太后和尉迟尊来说,就更够不上什么可惜不可惜了,只是个过河试探的卒子而已吧?

让南雪收拾了棋盘放到后院,子芙依然站在屋内伺候着,“忘掉今早发生的事,你姐姐的事我也说到做到,记得你自己是谁,想保住命就永远也别承认你曾对我说过什么。”暗门宫的规矩何其之严,他们在这世上唯一听命的只有金帝,否则杀无赦!子芙今天亲口对她承认自己是暗门宫的人,只这一条就已经够上死罪了。帝王是没有仁慈之说的,即使是错,也要错下去,绝不手软,这是她至今为止所认识的兄长,尉迟尊应该也是同类人吧!想称霸的男人,有几个是仁慈的?

第一卷 后宫三千战 十七、点梅

太后再次二两拨千斤,重提乐窑一事,安在庄妃身上的罪名是后宫干政——与外戚勾结,栽赃朝中重臣、皇亲。这个罪名不小,魏国自开国以来对外戚专权的控制尤为严格,可能有感于前朝灭亡的原因,因此,庄家被安了这么一条罪状,自然是没什么好结果的,经大理寺量刑后,又积于庄家几代重臣的考量,最后只革了左丞相的职,贬为庶民。庄妃则被革去贵妃头衔,送至城郊守护皇陵。

在金云溪的眼里,这结果算是轻的了,尉迟尊看来还是念一些旧情的,没让庄妃送命,同时将左丞相革职留在了京里,以备随时录用,毕竟是朝廷掌管官吏的重臣,手里捏着全国上千名官员的身家背景,这种风云瞬息万变的时刻,最缺的就是人才,怎么可能放着一本大魏官员“详情表”不用?庄丞相是出了名的官吏“详情表”,三十年以来七品以上的官员名单,他都能默背出来,甚至知道其在职期间做过些什么事,受过什么嘉奖,并且更进一步,甚至知道这些人都是哪个派系、能力如何,这对于尉迟尊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庄妃一去,后宫也沉寂了下来,大家都明白此时并不是争宠的好时机,相较夺取后位来说,保命似乎更重要,尤其庄妃之前其实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树倒猢狲自然是要散得。如今的后宫,能算得上靠山的首推太后,但太后并不是座好靠山,适当的时候她会拿自己麾下的人做垫脚石,何玉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其次是娘家拥有魏国半数兵马的尤妃,太后一时间就算想动她也不敢动,当然,如果尤家始终保持中立的话,她是不会乱动的,毕竟尤家在边关的震慑力远远超越了朝中其他武将。虽说攘外必先安内,可边关不稳固,龙位就算争来也是惘然。在这一点上,太后与尉迟尊的想法不谋而合,对于尤家的中立,他们都很满意,而尤家的尊长——尤穆途老将军更是老谋深算,作为封疆大将长年驻守边疆,手中握有几十万兵马,说厉害他确实有虎狼之势,但是没了朝廷的供养,他也养活不了手下的将士,西北乃不毛之地,就算硬起来用抢得,一时间也抢不来这几十万人的口粮,何况这几十万人的家小还在关内住着,有几个敢对朝廷二心?他选择中立,一来为了这几十万大军的粮草能及时运到,不会因为朝廷的派系之争而贻误粮草押运,只要后方哪个关卡挡一下,他那几十万大军非暴动不可,二来,他长年驻外,如果树敌过多,很容易招人背后算计,参他个不臣之罪太容易不过了,就算查无实据,也经不起朝廷党派之间长年累月的提及,到时别说爵位,就是全家上下的性命也难保不会丢掉。因此,尤家的中立对本身以及对朝廷两股势力的平衡都相当重要。这么一来,尤妃在宫里的地位也相当牢固,俨然成为了此时此刻后妃们争相攀交的红人,但尤妃也并不是傻瓜,尤其她身边有钟离莲这个精明的女人,过于招摇,变成焦点的同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没人能保证尤家不会像庄家一样,瞬间从天上掉进地狱,因此尤妃相当聪明地选择了低调。

钟离莲如同往常一样,每隔几天就会来岳阳宫一趟,与其说是为了尤妃交际,不如说是为了给金云溪通口风,关于朝廷上的事,她知道的自然比她多。

金云溪的草书已经大致练成了,一个“草”字写出来后,到让人不大相信这字出自一个女人之手。钟离莲拿开压纸石,将纸展开,“人人都说本朝帝师张签是狂草第一人,我看娘娘这气势也不输他!”

金云溪在洗笔盆里涮着笔,但笑不语,如果论起本朝狂草第一人,怕是只有他了吧?这世上恐怕只有她跟张签知道谁该是魏国狂草第一人,无论笔法还是气势,能出其右者目前还没见到,可惜他始终只用楷体,从不将狂草示于外人,连她也只见过一次,那句“云落地,动堪比山。”字字狂妄,笔笔霸气,想赢过他,以她目前的能力还没这个把握,“你不趁着庄家落马,朝廷混乱的时机对付尤家,怎么还净帮着尤妃躲灾?难不成你改变主意了?”金云溪将笔晾于笔架上。

钟离莲将纸拿到窗前吹风,“此时此刻,谁都不能动尤家,我何苦去触老虎的胡须。”

“怎么没信心了?”将刚洗过的长发撇于一边,比邻着钟离莲站到窗下。

“兵法云:欲擒其主者,故纵之。”钟离莲笑得灿烂,惹得金云溪也跟着笑了,兵法上哪是这么写得!

“我也只改过史书上的语句,不想你到连兵书也篡改了。”趴到窗台上,让风吹着湿漉漉的头发,似乎很是惬意,“不想复仇了?”

“怎么可能?我活到现在的意义仅止于此,如果想法这么容易改变,我怕早已是某个男人的妻子,在家里相夫教子了,何苦还在这里争来斗去?”

“那你……还是想灭了尤家?”

“对,不过我只要尤穆途死,仅此而已。他的家人……尽量不要伤及吧……”那又怎么可能呢?

“这么说,你还是会继续利用我,让我与尤妃为友与太后为敌,惹努太后,祸连尤穆途,治他个莫须有的罪名?”

“娘娘真是聪明得让人害怕。”钟离莲难得再次笑了。

“你觉得我这么好利用吗?”歪着头,像个倔强的小女孩。

“难道你不知道,从一开始跟你去方昌,跟你承认自己的身份时我就早已经设好棋局等你了?与我交往初始就是您与尤妃关系建立的时候啊,呵呵……”钟离莲难得笑出了声音奇#書*网收集整理,“你撇下南雪带我出宫,原本不就是想跟我下这盘棋的吗?怎么现在到不承认了——”

金云溪闭上眼,笑容满面,笑声也溢了出来,她们这两个爱斗的女人,从开始就决定斗到底的嘛……

南雪坐在穿廊横木上一边听着屋里的笑声,一边缝着衣服,公主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似乎进了魏国就没笑出声过,看来今天心情似乎是好些了,或许大半也是因为尉迟尊并没有让庄妃死吧?她其实非常重感情,尤其对与自己相似的人就更加在意。

南雪只顾着想自己的事去了,直到感觉不对抬头看时,就见兆席正站在尉迟尊身后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赶快去禀报,吓得南雪差点把手上的衣服扔掉。本想先蹲下福身请安,尉迟尊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他像是不想打断她的笑声。

送茶水的丫头端着托盘出来,没想到抬头第一眼正好瞧见尉迟尊倚在游廊柱上,第一次正面瞧见皇上的脸,吓得僵在了当场,尉迟尊轻微地歪头示意她退下,眼神很温柔,惊得小丫头心怦怦直跳,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迈步时恰好绊到了门槛,整个人扑了出去,尉迟尊一手接住托盘,一手揪住了小丫头的袖子,没让任何声音去打扰屋里的笑声。小丫头红着脸抱了托盘跪倒,毕竟是个芳心易动的年纪。尉迟尊没再作声,南雪赶紧拉了小丫头的袖子拽到一边。

“南雪——”金云溪揪着长至腰际的黑发走到门口,头低着正在解缠在腰带上的一绺长发,“拿把剪刀来,我要剪掉这撮老不听话的头发。”

南雪哭笑不得,宫里规矩,女人的头发是不可以乱剪的。

尉迟尊站直了身子,像是等着她抬头看他。

金云溪并没有抬头,只顾着解腰带上的头发,不知为何,解了半天没解开后,忽然转了身子,也不再要剪刀了。尉迟尊忽然勾起唇角笑了,并抬脚跨进了屋里,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他了,可能觉得刚刚那执拗的举动有些丢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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