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校对版作者西失&苏镜》第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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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鳞》
作者:西失&苏镜

内容简介:
  南疆兵锋东指,草原铁蹄南踏。
  蛊影闪烁,万千生命即将被收割?
  怒海争锋,恶蛟船队背后隐藏什么?
  守护与隐忍,谁以一死成就半生大爱?


一、故人
  一川浩淼烟波滔滔向东,将物埠丰华的洛都一剖为二,若从高处鸟瞰,闾右是巍峨宫殿,气象万千,闾左则楼阁节次,富丽繁华。终究是齐田国都,富饶甲于天下。其势北拥泰山之固,西临砥荡平原,南收江淮膏腴,东仰蓬莱圣山,论及地利之便,当居第一。
  在草原和南疆看来,这座滨海之都便是中原心脏;而在诸国眼中则更为神圣――它离蓬莱圣山最近,从漕河出海,只须扬帆五日。
  时维九月,江天寥廓。两岸垂柳翠绿依旧,远近连绵,如同鲜活的织锦,镶饰在漕河两侧。河面上万帆竞发,樯桅如林,朝夕交替不可断绝。鸥鸟也扑动雪白的翅膀,不时从长空扑下,掠开一脉凝碧,栖息于桅顶。
  朴游负手立在埠头,水草气息飘浮臂端,令他神志一清。自从迁任鸿胪寺少卿,终日案牍劳形,近来又值仙宗十年祭典,诸国使节东向朝觐,经齐田国中转,一应事务由他总揽,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所幸今日到埠头接人,才有片刻消歇。长空秋水、物华天宝,诸般景致一应入眼,顿觉心旷神怡,但他幼秉庭训,仍是肃立如山,浑无丝毫懈怠。
  沿着洛都两岸,设有数十埠头,漕船排起长长队伍,静等卸载。唯独此处空旷,半天无片木驶来。朴游一挥手,立有差役上前禀道:“刻下是午时,前头迎宾船已候了一个时辰。”
  朴游眉头微蹙:“两位贵客都没消息?”差役答道:“衙里早有规矩,迎宾船一俟接到客人,立遣小舟回岸报讯,以备司仪诸礼,至今未见踪影。”
  朴游轻一颔首,正要说话,却听差役喊道:“来了!”
  各埠之间以浮木铁索分隔,入口处更设水塔,宽窄仅容一船。差役所说小舟,长仅一丈,宽有两尺,很容易辨认。朴游循声望去,不由惊呓一声――
  尚有数百丈远近,两艘小舟排风掣电,飞快驶来,横着漕河留下两脉白浪。舟上并无帆桨,各立一人,不见任何动作,但飞浪疾涌,快逾奔马。倏忽之间,已经驶到入口处。
  差役张口结舌:“好没规矩的船夫,不过也太快了点……”话音未落,却被一声巨响截断,河面上又生变故。
  入口虽窄,仍容两舟并行。但那两人却卯足了劲,要抢先通过,各自驭浪斜驶,眼见撞在一处,俱隔空拍出一掌,劲气四溢、光华耀眼,一片水幕冲天而起。两舟吃力一沉,旋即斜向冲出,撞向高高矗立的水塔。
  轰隆一声,两座水塔碎成齑粉,漫天飞扬。那差役瞪圆眼睛,这等巨力之下,岂不舟毁人亡,今日所迎皆是贵客,又是少卿大人当面,这罪责可是不小。他偷眼望去,却见大人浑无不悦,嘴角反露一丝笑意。
  遥遥传来清斥之声,水幕烟尘还未散尽,两艘小舟便一径冲出,速度未有丝毫迟滞。此时距离拉近,可看清那两人。右侧是一青衫青年,衣袂飘飞,丰神如玉,立定在船头,仿佛风行水上。左侧那人更是光亮,一身白色裙裾,眉目间虽有薄嗔,却显出妍丽姿容,赫然为一女郎。
  两舟互不相让,狂飙而至,瞬间掠过百丈。青衫青年拂动长袖,向后一卷,河面陡低了一尺,舟头往上一昂,超出一丈远近。那女郎大急,不假思索间,掌心吐出一片光华,隐挟风雷之势,朝彼舟袭去。
  青年一声长笑:“果然仙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左足在舟上一顿,内劲涌入水中,霎时间,一脉凝碧破开水面,触碰光华之时,陡然漫天炸开。
  水幕与光华消于无形,小舟借到劲力,去势更快,片刻到了岸边。而女郎则滞在当地,如何也追不上,她眉毛一挑,索性弃舟掠起,悻悻然上岸。
  青年立定身形,潇洒地躬身:“仙使小姐承让了!”女郎冷笑道:“果然有几分门道!近一甲子以来,鲜有人三十岁前臻先天之境,谡下武院果然是中原强者的守望。”
  青年从袖中笼出把折扇,刷地展开,也不管初秋凉意,翩然摇起:“在下虽习艺于谡下辟雍,却非武院出身。几手庄稼把式,在武院师兄们看来,委实粗浅得很。”
  女郎反讽道:“如此倒是稀奇,谡下六艺中,阁下倒是出自何院?”青年矜持一笑,朝朴游道:“老朴,你来说说。老是夸奖自己,怪难为情的。”
  朴游无奈一笑:“你这无赖,还是老脾气。”朝女郎道,“这家伙是个怪胎,在谡下研习医艺,一身医术不怎么样,武技上的天分却挺高,二十岁便臻先天之境,这在武院也是百年未见,羞煞一干同窗。”
  青年悠然摇着折扇,一脸得意。女郎斜乜一眼,骂道:“登徒子!”
  朴游莞尔一笑:“本人齐田国鸿胪寺少卿朴游,奉尚书省钧令,特来迎接扶湘小姐仙驾。”他手一挥,一干差役早已备妥,只待礼炮一鸣,钧乐齐奏。
  扶湘伸手一摆:“我最厌烦繁文缛节,再说舟车劳顿,少卿大人差人将我送往驿馆即可。”朴游赔笑道:“这与典制不合,仙使身份贵重,若无相应礼乐迎驾,传到诸国耳中,可要笑我齐田国鄙陋了。”
  扶湘却不理会,径自登上道旁马车,朴游无奈之下,只好命一干差役护送。马车徐徐碾动,门帘却被掀开,扶湘探首出来:“不知朴大人在谡下辟雍修习何艺?”
  朴游一愣:“说来惭愧,在下正是修习武技。”扶湘一点头,不置可否,仍不看那青年一眼,放下了帘子,飞快地驱车离去。
  只剩朴游与那青年并肩立在埠头。浩荡河风吹来,两人衣袂飞扬,掩映在长天秋水中,丰神俊朗至极。
  “多少年没见了,老朴?”青年手搭朴游肩头。
  朴游脸现怅惘,望着滔滔漕河:“谡下一别,已有八年了。那年我刚二十,眨眼之间已近而立。我们入学时栽下的青松,现下已经很高大了吧?”
  青年笑骂道:“别酸了,那几棵树我年年去培土,都厌烦了。还是你老哥混得好,鸿胪寺少卿,从三品官了吧?”
  朴游苦笑道:“家族遗荫而已,算不得什么,整日迎来送往,不知有多烦闷,不如你秦简在辟雍做个博士痛快!”
  那青年却叫秦简,只听他道:“这是我等小民没资格享受的烦恼了!”朴游擂了他一拳:“中原诸国没少延揽你吧,少在这边清高。”话头一顿,问道:“你和那扶湘怎么闹起来?”
  秦简答道:“说来也巧,我的座船竟与她同时到,迎宾船又只有一艘。这丫头打出仙宗的招牌,硬要抢先上岸。本来好男不与女斗,但谡下的名头弱不得,我便抢了小舟先行,这丫头倒也好胜,尾随就追来,硬是变成场较量。”
  朴游大摇其头,见秦简一脸得意,倒不知说什么。
  谡下辟雍与仙宗的恩怨,几日几夜也说不完。仙宗是中原诸国的守护,地位崇高自不待言。而谡下辟雍则是中原强者的摇篮,由绝世守护陆沉建于五百年前,以武立世,门下英雄辈出,又另设五艺,计有兵、政、匠、医、卜,诸国将相半出其门,影响之深无人可及。
  虽说仙宗地位无可动摇,但谡下辟雍日趋抬头,两者同在中原,自有一番明争暗斗。两人水上狂飙,缘由便在于此。
  一干差役被打发走了,长长的河堤上,两人漫步而行。青翠柳枝随风婆娑,恰似女子婀娜的舞姿,两岸檐宇壮丽,彰显出中原第一名城的气象。秦简拊着折扇,摇头晃脑:“果然是滨海之都,气象万千。老朴,你可要做好东道,我早听说清河坊中云集人间秀色,嘿嘿,有诗证曰:平生不作清河郎,嫖尽天下亦枉然。”
  朴游瞪大眼睛:“这是谁说的,有辱斯文至极!”秦简大笑道:“政艺同窗司马。这家伙现在闽越国,官至翰林学士,俨然一代词宗。前年我出使金陵,这家伙请我到秦淮河,尽兴玩了三日。”
  朴游叹道:“文人无行,文人无行!清河坊的念头你尽早打消,今天真和你去了,别说御史台那帮老大人,燕荪就不会放过我!”
  听得“燕荪”之名,秦简突然僵住,脸色一暗,强笑道:“她还好吧!”
  朴游看在眼里,若无其事道:“老样子,还是成天在家鼓捣医术。听说你要来,一早就张罗开,今天更亲自下厨,备好一桌酒菜。”
  秦简嗒然若丧:“我就不去了……就告诉她,我一路舟车劳顿,厌恶繁文缛节,先到驿馆歇息。”
  朴游拽住他肩:“你若想驿馆被拆,不妨试试!”两人已出了河堤,迎面一条通衢大道,车马游人如织。朴游拦了一辆马车,几乎是连拖带拽,将秦简挟持上去,末了笑道:“今天还有一位贵客,你若不见,要致终生之憾。”
  秦简心乱已极,只是颔首示意,却没问个究竟。
  马车在青石道上辚辚碾动,沿途楼宇壮丽,巍峨辉煌。天下商货萃集此都,南疆的奇兽藤榻,闽越的丝绸美酒,岭南的烟丝茶叶,清蒙的巧械香油,乃至草原的骏马奴隶,都通过网布中原的漕河运抵。商人逐什一之利,货贾东西,而齐田国都正是终点。
  若是寻常时候,秦简定要兴高采烈,此刻却缄声坐着。脑中翻来覆去,尽是那个优美的纤影,转眼八年过去,往昔的一切却历历在目。辟雍中雪白的塔楼顶,年少的男女在星辰璀璨的夜,并肩仰望着皎月东升。后山如茵的绿草上,留下他们踏青的足迹,其时柳絮如雪,扬扬洒落在轻薄春衫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朴游也不搭腔,车厢内一片沉默。突然马车一顿,朴游掀开帘子:“到了。”
  六驾并行的青石道旁,巍峨壮丽的宅院连绵逶迤,一眼望不到尽头。当门两座石狮,刻得栩栩如生,耸着贲张的鬃毛,吞吐出尊荣富贵。青衣乌帽的仆役候在檐下,见到家主归来,立刻围拢将前。
  秦简伫足仰望,晴朗的阳光下,府门上的铜钉熠熠生辉,晃得人眼一片花白。他长声笑道:“果然是侯门深似海,我要有这么座宅子,做梦都要笑醒。”
  朴游见他恢复往常,也不以为意:“名利不过身外物,以你秦简一身才学,真要入世,十座这样的宅子还不是唾手可得。别废话了,燕荪候了许久,我们还在府外磨蹭,可讨不了好去。”
  两人穿过几进院子,沿着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座独立的院落,四下里雕梁画栋,入眼华美异常。天井中栽有几株云松,遮天蔽日,辟出一方阴凉,挡住秋老虎的肆虐。中间一条卵石道,直通主厢,两侧各有一汪清水潭,用磨光的云母石砌起,凉意森森,澈可见底。
  秦简正要迈步,身前的朴游步子一顿,突然侧向让开――石道的尽头,不知何时立了一人。以秦简的灵觉,百步之内异动难逃耳目,而这人突如其来,之前竟毫无察觉,似乎有院落以来,他便立在此处,与云松清水浑然相融。
  秦简眯起眼睛,迎向那人目光,距离不过五丈,但视野一片氤氲,竟连面目也分辨不清,只可感受到那道目光,锐如鹰隼。那人蓦地踏前一步,无尽威压就此笼来,周遭分明静极,但在秦简而言,却似狂风雷霆交加。以那人为源头,十丈方圆竟自成天地。
  一声长笑,秦简不退反进,背嵴挺直如枪,硬撞进那方天地。一身青衫无风自动,先天气场笼罩开去,硬将那方天地迫退数丈。
  两人互不相让,气场争锋之下,原来的圆状挤成方面,倏忽消涨,谁也迫不过水潭。正当此时,异变又生,那两汪清水似难承重压,滴溜溜形成漩涡,愈卷愈疾,最后腾空而起,一径注到两方气场间,一滴不剩,布成巨大均匀的水幕,横亘于虚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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