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全集.com》第29/521页
这些俘虏中间,有几个妇女意识到自己可能踏上一条不归路,船只一旦扬帆出海,她们可能从此背井离乡,永远不能回家了。许多女人都为此伤心啜泣,但她们没有能力改变既成事实,只能逆来顺受。
“猪猡,鬼叫什么,有本事叫你的男人来救你!”众倭寇一边嘲笑这些妇女,一边拳打脚踢,驱赶牲口一般把这帮妇孺赶上船中,关进又黑又脏的船舱内。
王婆留甫入船仓,身体马上感到严重不适,一股强烈的屎尿骚臭气味直钻人的鼻子,中人欲呕。而船只刚刚进入大海中间,上下起伏,左摇右晃,让人受尽颠簸之苦。许多妇孺都呕吐起来,一时间,呻吟声,咒骂声,混成一片,让人觉得身处屠宰场一样恐怖莫名。
船只离岸扬帆东征,乘风破浪航行了几个时辰,在一个离岸几十公里的海岛上停泊下来。
幸好这样炼狱般的煎熬只是延续了短短的几个时辰,如果一个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待上十天半月,肯定会出人命的。王婆留在上吐下泻中感到船只停下来,随着“咣当”一声刺耳巨响,仓盖板打开,一缕强烈的阳光投射到船仓中间,清新的略带咸味的海洋潮湿空气开始在船仓流动。王婆留随妇孺们排队挨个从船仓爬出,眼晴刚刚触及外面的阳光时,他的瞳孔禁不住一阵收缩,眼泪也涌出来了,半响睁不开眼来。
王婆留抹掉眼泪,睁大眼晴打量眼前的奇境,一块他从未见过的“新大陆”呈现在他眼前。岛子不大,从东端到西端,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半个时辰就可以跑到尽头。岛子中间有个高岗,岗上有一片树林。都是南方海边常见的椰子树、红树林,还有竹子。岗下旁山筑起一道礁石城墙,城墙内是一片临时修建的竹篱茅舍,木屋板房。房屋数量也不少,一直延绵至岗顶上,大概有几百间上下。
“这是什么地方?”妇孺中间有人嘀咕道。
“猪仔岛,买卖猪猡的墟市。”一个倭寇乐呵呵接口说。倭寇盗口中猪猡当然是指大明朝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最瞧不起这些自谓天朝上国的顺民,象猪一样做稳奴隶,没有一点血性。倭寇绝对不敢把佛朗哥人、罗刹人呼作猪猡,因为这些来自欧州的富有侵略性的海盗听见这侮辱人的话,肯定跟他们决斗。而中土天朝的聪明人一般都认为这样做不值得,他们都是超级“忍者神龟”,忍功惊人,无论倭寇怎样羞辱他们,他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一行人被倭寇押着鱼贯走入城墙内,城门入口居然挂了个木匾,上书“猪笼寨”三字。只见猪仔岛倭寇的猪笼寨颇具规模。寨里有酒家、赌场、药铺、粮茶店、布庄、还有“卖”春的妓馆……真是三教九流,七十二行当,样样俱全。
当然,猪笼寨几条街道最热闹的地方是“猪墟市”。墟市分成三个区域,“公猪行”、“母猪行”、“仔猪行”。其中母猪行最热闹,此无他,皆因“母猪”可以下猪崽,一举两得,价值自然水涨船高。市场整日人喧马叫,来自日本、南洋诸岛以及佛朗哥国的“猪”贩们在墟市穿梭往来,议价讲数,忙着谈生意做交易,直至太阳沉入海水之中,方才散场停止交易。
猪仔岛是倭寇进入江南内陆的一个跳板,也是倭寇贩卖人口的中转站,各国的商人都慕名而来,到这里物色购买奴隶。倭寇也在这儿与来自欧州和南洋诸岛的商人交换情报,进行贸易往来。比如某国商人在这里放出风声,说他要瓷器、茶叶、药材若干数量等等。倭寇在这里囤积货品,有货便立即交易,没有货便设法登陆上岸去筹集货物了。对倭寇来说,所谓筹集货物,无非再次上岸抢劫罢了。也有一些大胆的奸商污吏把走私货拉到这里跟倭寇做交易,当然这些有门路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们黑白两道都有援手,且他们也跟倭寇上交下接,同尘和光。倭寇默认这些人参与他们的经济活动,并不为难这些能人。
第九章 寇营新血(1)
守野狂风把王婆留、定儿、五毛、一条虫他们押入岛上倭寇营帐之中,严密控制监护,并不允许这些妇孺自由走动。
猪仔岛分成若干个区域,由几路倭寇控制起来,各自管辖自己的地盘。各路倭寇虽然不免争权夺利,但他们毕竟是个利益共同体,所以既争斗又团结协作。守野狂风的营盘在猪仔岛东区,汪直在这里布置了一支能征惯战的海盗部队,命令五百余名倭寇长期占领着这个战略要冲。连同其他几路倭寇,猪仔岛至少盘踞着二千名海盗。
守野狂风把俘虏安置妥当,带着山本流水赶到营中高脚楼拜见他的顶头上司老白成。高脚楼是一间占地近千平米的紫檀木板阁楼,楼高三层,整幢楼雕梁画栋,极尽奢华。搭楼木材都是从南洋诸岛贩运过来的,并由能工巧匠设计打造,做工考究,墙板上每个雕花图案都精雕细镂,据说每块木板的打磨工夫就花了几百工时。可见这间阁楼的主人财力是何等雄厚,品味非同一般。高脚楼第一层离地至少将近两米左右,楼主考虑到猪仔岛气候潮湿,所以借鉴的南洋岛国民居底层高悬的建筑风格,建造出这一间富有异国情调的高脚楼。
老白成是汪直家的老管家,一个伺候过汪直父亲的老家人。作为伺候过汪家父子的两朝功臣,老白成在汪直手下的倭寇眼中无疑享有崇高的声望,连汪直都叫老白成作老管家,那些作为徒子徒孙的倭寇更不用提了。众倭寇都管叫老白成作白爷。老白成今年已到耳顺之年,作为海盗,活到这把年纪也够老了。倭寇们作为顽劣蛮夷,当然悖逆侮老,暗地里看不起这个不时发作老昏病的垂死老头儿。但迫于汪直的淫威,只得虚与委蛇,假装听从老白成的管教。老白成跟他儿子小白成共同统御猪仔岛东营的倭寇。
猪仔岛的几路倭寇,其实也不是清一色的日本人,也有不少的明朝江南渔民加入这些倭寇队伍中,甚至还有少数来自欧州的佛朗哥人。总的说来,日本人占多数,中土人次之,佛朗哥人最少。明朝官府把来自日本的倭寇叫作“真倭”,其他落草为寇的汉人即叫作“假倭”。假倭人数在倭寇阵营中所占的比例也不少,最多的时候几乎是对半开。
守野狂风见到老白成,弯腰哈背,作出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然后向老白成请示如何处置最近捕获的俘虏。这家伙表面上对老白成毕恭毕敬,其实他心底巴不得老白成早一点死掉,好让他取而代之,成为这座倭营的总管。
老奸巨滑的老白成岂会看不出守野狂风的野心,但他装聋作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他对守野狂风咄咄逼人的眼神毫不介意,总是慈祥地陪笑,让抱着一肚子怨念的守野狂风无法发作起来。
老白成看见守野狂风前来向他请教汪龙头的最新指示,便把案头一封书信递交给守野狂风说道:“这是汪龙头的紧急命令,你看看吧!”
守野狂风闻言有些慌张惶恐,搓手顿脚道:“这……这个么,还是……你老……念给阿拉听吧!阿拉不认得这些中土文字。求求你念给阿拉听吧!”守野狂风尽管学会听学会讲吴侬软语,但他还是认识不了几个汉字,叫他看汪直龙飞凤舞的书信,确实是忒难为他。他对汪直给他的书信一般不敢疏忽大意,倒不是害怕拥有无上权力的汪直给他一个黑脸,而是汪直是他的财神爷。人人都可以得罪,就是财神爷不可得罪。谁会跟钱过不去?对守野狂风来说,汪直片言只语,都差不多象圣旨一样。
老白成鄙夷地喵了守野狂风一眼,好象说:“怎么样,你现在不会认为我是百无一用的老废物吧?”然后他慢吞吞地捋着花白胡子道:“汪龙头最近接到一单大生意。”
“大生意?有多大的生意?”守野狂风急不可待地追问。既然汪直给他透露接到大订单的消息,意味着他可以加盟入股,从中获利。
老白成伸出一根指头,笑而不语。
“一万两银子?”
老白成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你这家伙真是没见过钱的穷鬼,眼光忒低。”
“难道说……是……十万两银子?”守野狂风觉得心口突突乱跳,呼吸急促起来。汪直可不是个吝啬鬼,他老人家一向与众海盗公平分享财富,赚到钱从来不会一人独食。汪直每次做完大交易,把赚到手的利盈拿一半出来给手下的倭寇主管均分。象守野狂风这样的倭寇小头目,少时分到几十两银子,多即上千两银子。守野狂风听到汪龙头接到大订单,当然激动不已。
“估得差不多了。”老白成不屑一顾说道:“不过,不是十万两银子,而是──”
“难道是一百万两银子?”守野狂风差点儿昏倒。
“也没有这么多。不过是十万匹丝绢而已,你算算值多少银子!”老白成乐呵呵道。
“不得了,一匹丝绢五两银子,也值五十万两银子呀!”守野狂风对汪龙头的本事如高山仰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不是么,日本幕府给汪龙头十万匹丝绢的订单,忒也难为他为这件事奔走操~心了。”老白成眉头紧皱说,“这需要多少机户和织娘才能作成这笔交易啊!”
“这笔生意也不容易做呀!”守野狂风甚至是有些同情汪直,做这个大老板也真是不容易。
“汪龙头除了在江南全境调集丝绢之外,还在桃源岛添置了几百张织布机床,你把抢到的妇女都送去桃源岛支援汪龙头织布吧!”
“看来我还得带兄弟上岸去,多走几趟,拉一帮婆娘回来给汪龙头支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