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24/165页


  “据说是有一天半滴水未进了。具体情形奴才也不知道。不过昭仪娘娘那样娇贵的身子如何禁得住这般折磨?怕是不大好,还是请皇上移驾。九瑶宫去瞧瞧罢!”绾绡冷眼旁观,倒见钟尽德真真是一脸慌张,忧心不已的模样。心中不犹暗暗发笑。
  殷谨繁望了绾绡一眼,秀眉微蹙,“没眼力见的奴才!这是钟怜宫,哪来什么柒昭仪。那女人若是真要作践自己,便随她去好了。朕以前是宠她太过了,气性竟这般大……”话虽如此,拈着棋子的手却还是一抖,眸中忧色若隐若现。
  绾绡见状,敛睫垂目,放下琵琶盈盈一福身,“昭仪娘娘身子为重,还请皇上移驾探望,以慰其心。”音色清冷,掷地有声。
  殷谨繁闻言,这才长舒口气,放下棋子,道:“来人,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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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迈进宫门,便已闻得哭声戚戚。
  望眼望去,只见偌大的九瑶宫空空落落,多宝格上的玉器古玩,墙角壁边的瓷瓶陈设尽数不见。想来是在柒昭仪大发脾气时已遭不测。
  寝殿内垂着素净而雅致的缙纱帐,有百濯香的气息隐隐浮动,甚是怡人。柒昭仪半躺于床,拥着并蒂牡丹锦薄被。光可鉴影的三千青丝未饰珠玉随意披散。一身家常宫装并无过多纹饰只在袖口绣着朵半开牡丹。
  牡丹,艳冠群芳,花之贵者。柒昭仪似乎对其很是偏爱。
  有宫女捧着碗燕窝粥欲喂与柒昭仪,她却倔犟的抿着唇只不住的抽泣,几日不见倒真有所清减,下颔尖削,眼眶泛红,甚是楚楚可怜。
  那宫女正在左右为难,见殷谨繁来便如蒙大赦一般屈膝福身,“奴婢参见皇上!”
  听得“皇上”二字,原本梨花带雨哽咽不已的美人立时停了声,支撑着便要下床请安。
  “罢了,罢了,你且躺着好了。”殷谨繁忙上前扶住她。半是懊恼半是怜惜。
  绾绡亦于此时上前一步请安,道:“听闻姐姐身子不适,妹妹特与皇上一道前来探望。不知姐姐现下情行如何了?”
  柒昭仪扯着殷谨繁的袖口,一脸委屈模样,并不理睬绾绡。还是还是身旁那宫女机灵,忙回话道:“禀充仪主子,太医已来看过,说娘娘是多思伤神所致。调养些日子也就无碍了。”
  说道“多思伤神”四字时,宫女有意无意的咬重了几分音。柒昭仪更是泫然欲再泣。殷谨繁无奈的任柒昭仪靠在自己肩上,接过宫女递来的碗,舀了勺粥慢慢吹凉,“既是如此你还任性做什么?若出了岔子朕可不管。今日也该吸取教训,收敛性子了。”
  虽是教训的口吻,语腔却很是亲昵。柒昭仪乖乖张口,温顺无比,腮边犹挂着半颗泪珠,让人不禁心软。
  绾绡见此情形也不怒不妒,稍稍偏转视线,道:“昭仪娘娘也是因心念皇上所致,合宫妃嫔谁不是如此。可唯有昭仪是真性情之人,行事殊于众人,嫔妾佩服。”这话意味不明,似讽似赞。但在别有用心之人耳中听来却绝非善言。绾绡见柒昭仪一扬眉便要发难遂又道:“只是前人编著《女则》,只为谨醒妇人言行罢了,昭仪彻夜通宵抄录其心可鉴却是有伤身心。望昭仪以玉体为重,勿令皇上忧心。嫔妾宫中尚有不少补药材,愿意赠与昭仪,以表祝愿。”
  “本宫才不要你的东西!”柒昭仪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绾绡,倨傲道:“本宫又并非穷酸之人,何需妹妹施舍。就算一时短了缺了皇上也不会不管臣妾,是么?”
  “唔……”殷谨繁含糊应了声,目光落在柒昭仪精致明丽的面容上,倏而又转向亭亭立于一旁,安静不语的绾绡,颇有些为难的神色,只得道:“阿染,怎可这般说话。忤了谢充仪一番苦心。”
  “皇上早知阿染是何性子。若是言语有失,那也纯属无心。皇上和谢妹妹可会介意?”
  绾绡温文道:“昭仪多心了,身为后妃应当宽宏行事,怎能于细末之处斤斤计较,失了姐妹情分?”
  又是一句暗讽。柒昭仪冷哼一声正欲还口,殷谨繁却已起身将碗塞给了宫女,“昭仪既是需要休养,那朕与充仪也不便久留。萝雪,好生照顾好你家娘娘。”
  “皇上这是要走么?”柒昭仪亟亟拽住殷谨繁的手。眼中目光莹莹。委屈得如孩童,“阿染就这般令皇上生厌急着要离开!”
  “不是……”殷谨繁好着性子宽慰她,“只是不欲扰你安寝,你这一闹可要好生调养才行。”声音渐低,想来是他自己都无法认同这样的借口。
  泪珠徒然滑落,咂在手上。殷谨繁一惊,那娇楚的美人却已凄婉松开了他的手,边哭边道:“好、好……臣妾明白了。愿皇上与谢充仪琴瑟和谐,两两相悦……反正臣妾这张脸,皇上也看腻了。不如早早忘了罢!以后也不用再来九瑶宫了,皇上只当没臣妾这个人便是了,省得想来心烦。臣妾……臣妾恭送皇上!”开始是低声哀泣,直至最后已是哽咽有声,芳魂欲碎,好生惹人惜叹。
  绾绡目光冰凉如雪,缓缓扫过柒染,最后毫无顾忌的望进殷谨繁眼底,有那么几分哀婉自嘲的意味。然后屈膝一福身,“臣妾先行告退,就不叨扰皇上与昭仪娘娘了。”眼下她的存在即是不合时宜,倒不如以退为进。
  说罢当真返身就走,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唯余走前那一抹目光深深烙印于心间。殷谨繁更觉歉疚,手却被柒染拽住,不免有些烦躁。再抬眼时,那袭紫罗色的身影已然不见,让人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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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何故如此。要奴婢说。倒不如和她好好闹上一番。”回宫路上,展翠犹是不平。这个看着她长大的老宫女一直打心眼儿里维护她。
  绾绡漫不经心的绞着寒梅银绣锦帕,懒懒道:“你是觉着我哭姿泣容比柒昭仪更美呢,还是觉着我撒起泼来比她更有娇俏的风韵。”略顿,瞥了展翠一眼,“皇上爱柒染是因她率性可爱,貌美擅舞,宠我是因我在他眼中出尘脱俗,高傲冷艳。若是二者互换,只怕都不讨好。纵然我心中再怨再怒,我也只能装作不屑纷争的样子抽身离开。倒还可能博得皇上的愧意。”
  展翠不甘的一叹,“奴婢懂了。但这样时时约束己身,未免辛苦。”
  “世上没有无用功便能成的事。想必哪怕是柒昭仪翩若惊鸿舞姿,都是历经多年苦修。”只是好奇她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为何不学琴棋书画反甚精于倡伎之舞,莫非自她幼时宁国公便已筹谋将她送入宫中,取悦圣心?
  夜风吹过甬道,吹来这个季节开得正盛的木樨香,丝丝沁人心脾,绾绡却对此很是麻木,许是因为自己宫中栽多了的缘故。她深吸口气,继续道:“但终究不能长久这般忍让,今日柒昭仪的能耐你也见识到了……”
  “那,该如何是好?”听主子此番话,展翠亦面带忧色,“终究是她与皇上情分重些,行事又肆无忌惮。主子,咱们……”
  绾绡默然,显然是正在思虑。
  展翠狠狠啐了一口,“后宫女人这么多,怎就叫那女人一人风光了去,着实可恶……”
  绾绡蓦然驻足,眼中一亮,轻哂,“是啊,后宫佳丽三千,怎可让那女人独占风头。”看着展翠一脸疑色,她理了理鬓发,道:“走,咱们去瞧瞧西配殿的曲选侍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百艳同芳(上)

  九月末,重阳将至。为着重阳节的诸多事宜殷谨繁下早朝后便去了映柳宫。
  这委实难得,要知半月来的君恩几乎都在九瑶、钟怜二宫。饶是淑妃这般尊贵的位分都甚少得见圣颜。
  “皇上无需为此忧心,臣妾早已打点妥当。”在奉上一盏茶后,淑妃含笑答道,“一切皆按往年旧俗便是了,只是得删去一些繁文缛节、奢靡无度之处。”
  “淑妃素来节俭,甚合朕心。”殷谨繁颔首。
  “臣妾听闻明悠宫之秋菊开的最好,想在重阳那日在明悠宫借太妃的地儿办一场品茶会,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淑妃想了想,又道。
  殷谨繁闻言蹙眉,“太妃爱清静,只怕会有所叨扰。”
  淑妃捧着茶碗在他身侧坐下,“臣妾早问过太妃,她已然应允。眼下就看皇上的意思了。臣妾想着太妃长年居于深宫,难免孤寂,多些晚辈相陪也好,再者亦可增进宫中姐妹感情,大家在一起热闹热闹也不至于生疏了。”
  “嗯,那便这样吧。”殷谨繁对内宫事务并不喜多问,一切大多随淑妃贵妃的意思而为。
  正说话间,忽听到厢房里间一阵响亮的哭声。淑妃莞尔,“到底是公主与皇上有缘。原先睡得好好的,皇上这一来,立时就醒了想见父皇呢。”
  殷谨繁亦是一笑,放下茶盅催促道:“那还不快将公主抱来与朕瞧瞧。”
  淑妃笑着应了声“是”,亲自将敏元公主抱了过来。十月余大的婴孩雪玉可爱,穿着一身大红福寿袄,头戴碎花绫锻虎头帽,缩在淑妃怀中啼哭不止,一见殷谨繁便破涕为笑,一双黑水银似的眼珠瞬也不瞬的瞅着他。
  殷谨繁将敏元公主抱于怀中,也仔细端详着她,“朕觉着敏元似乎比前次见时胖了不少呢。”
  “皇上流连花丛,哪有心思涉足臣妾的映柳宫?公主怕是已有半余月无幸得见父皇了。”
  “茗黛可是吃醋?”殷谨繁掐了把敏元的粉颊,偏过头来望着淑妃。
  “臣妾不敢,只是公主日夜见不到父皇,哭得伤心,臣妾亦不忍睹。”淑妃半是嗔怪半是打趣,“臣妾翻了八月的《彤史》,熟料这些天来竟都是柒妹妹与谢妹妹随君伴驾。唉――两位妹妹好福气啊,改明儿皇上将敏元赐给她们抚养好了,省的跟臣妾这无宠的母妃一同受连累。”
  “还说不是吃醋。”殷谨繁咂了咂嘴,“朕承认最近是过分宠爱阿染和绾绡而忽视了你们母女,现在不是特意赶来了么?”
  “其实若两位妹妹能侍奉好皇上那倒也不打进,臣妾只愿皇上能常展颜欢喜。”淑妃体贴的替敏元整一整锻帽,“皇上只消每月来探望公主几番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两位妹妹如何?皇上觉着可还称心?”
  “阿染率真,绾绡素雅,各有千秋,朕一时也不知该偏颇于谁。”殷谨繁支着下颌认真想了一会子,“但到底是阿染相处日子久些,情分稍浓,故而去她宫中的日子总要多几天。可绾绡与朕相知时日尚短,却似早便熟识了一般,一言一行皆能知朕心意,不可谓不是红颜知己,也让朕舍不下。”
  “呵,佳人如此,难怪在皇上心中举足轻重。”
  殷谨繁握住淑妃玉手,“你在朕心中自是也有地位的。阖宫之中,为你最贤,诸事打点,全赖于你。”
  “皇上可别这样说,还有贵妃姐姐呢。”淑妃故意道。
  “贵妃怀有身孕,不便操劳――”殷谨繁慢条斯理道,凤眸倏尔一转,幽幽望向淑妃,“你也不用在拐着弯儿试探朕了。有些事情,心中清楚便好,无需朕来说第二次。”
  淑妃暗自舒了口气,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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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璎华宫到了。”肩舆落地,王福忙不迭伸手来扶住绾绡,眼角眉梢尽是谄媚之色。
  “嗯,你在外头候着吧,我前去同落才人说会子话。”绾绡故意只携了云嫣而将王福排除在外,意思很是明显。
  王福不敢多言,垂首立于一旁,眼中分明有怨恨凝结。
  “璎、华、宫。”绾绡仰头,看着宫门上方用楷书所写的三个大字。想来年岁已久,金漆都有些剥落,叫人分辨不清。原先住这倒并未过多在意,现下看来却有些刺目,“回头叫杜维安找人来修补一番,这未免也太破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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