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74/165页


  柒染毫不示弱,“臣妾亦是!”
  “你们……”殷谨繁指着二人说不出话来。
  淑妃知道,这二妃皆是殷谨繁所爱,无论是前不久复宠的柒染还是近来失宠的谢绾绡,让他裁决着实为难。于是忙道:“两位妹妹同为宫中姐妹,何苦不依不饶。皇上请先暂避,臣妾既执掌凤印,此事便交由臣妾处理便好了。”
  柒染一贯是瞧不起淑妃出生的,眼下闻她之言更是火上浇油,抬头冷笑道:“不敢劳烦淑妃娘娘,此事事关臣妾与谢氏之颜面,可容不了淑妃娘娘再做和事佬。”
  淑妃语塞。而绾绡斜睨了柒染一眼讥诮道:“瑶妃娘娘说臣妾以下犯上,淑妃娘娘品级高于瑶妃,那不知瑶妃这算不算以下犯上呢?”
  “你!”柒染气急,站起随手抄起桌上白玉镇纸朝绾绡砸去。
  绾绡侧身险险避开,却因此举更是怒火中烧,想也不想,拾起地上的镇纸便冲着瑶妃反砸回去。
  “呀!”瑶妃躲开,砸中的却是淑妃。
  “放肆!”殷谨繁喝道。忙上前扶住淑妃,后者额角正淌着血,瞬间染红了月白衣襟。
  绾绡与柒染心知不妙,忙跪下谢罪。
  “愈发的无法无天了!”殷谨繁是动了真怒,“通通给朕跪在泰昭殿外,没朕允许不准起来!钟尽德,替淑妃请太医。烟凝,朕要出宫去皇姐那,这后宫一团乌烟瘴气妃不像妃,朕可待不下去了!”
  绾绡俯首领命,心中懊恼不已。
  然而若是她知道殷谨繁此去公主府会发生什么,那她定不会只是懊恼这般简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偶还是把笔名改回来鬼暮殷了,汗死,还是旧的名字用的顺手啊

  ☆、第五十九章 素尘转扬(下)

  肃盈长公主府在城西,京中贵胄府邸云集最为繁华之处。距皇城不远,殷谨繁微服暗访多了,顺则门的侍卫早便见怪不怪,见着那驾朱木华盖车驶来,撩起帘子见过圣颜后忙噤声放行。
  殷谨繁未摆帝王仪仗更未带什么侍从随行,一路不过几个暗卫跟着罢了。于是苦了烟凝,一路凝神谨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临近公主府了,犹不死心的问了句:“皇上果真要去长公主那?现已将入夜,奴婢担心……”
  “你若是再多嘴多舌,朕便命人拔了你的舌头。”殷谨繁声音轻飘飘从帘内传出。大约是因心绪不佳之故,就连唬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烟凝踌躇了片刻,终究忍不住又道:“皇上这是何苦?”
  “何苦什么?”帘内声音紧紧追问。
  “何苦同两位娘娘置气呐。”
  “嘁。”那话语分明是不屑的,“谁与她们置气了,朕后宫佳丽三千,莫非只她们生的美不成?朕若不喜她们了,瞧她们如何恃宠而骄。”恨恨道来,哪里有释怀的腔调。
  九五之尊也倒底是十余岁少年,不知情字如何拿捏。烟凝暗叹一声,只得道:“皇上这话奴婢可记住了,日后皇上可莫为两位娘娘而相思苦。”
  “再多嘴真拔了你的舌头。”他压低了声音,如是威胁。
  烟凝有些好笑又不敢笑出声。抬眼看,长公主府已然在眼帘。
  乍眼看去并不算奢华,门墙砖瓦都有陈旧的气息流转,但却并不显衰颓反添肃穆。
  马车径直驶入朱漆大门,至庭院深处方停下。仆役忙纷纷前来服侍殷谨繁下车。肃盈长公主站在庭院台阶下相迎,她今日一袭月白常服,只用几支素白玉簪将发髻高高绾起,天家贵气无需锦帛金银却尽显无余。
  见殷谨繁,她莞尔,一笑之间的面容更多了几分亲切温和,“皇上来了。”
  “朕来探望皇姐的。唔,上元一别近一月,皇姐面庞又圆润了许多。”
  肃盈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就知拿皇姐取笑。”
  “皇姐是朕亲姐姐,朕不拿皇姐取笑,还有谁能拿皇姐取笑?”殷谨繁眯着与肃盈极似的一双眸子,振振有词。
  “这是什么歪理?”肃盈哭笑不得,“不过皇上倒又是瘦削了不少。莫非是近来御膳房不合心意?”
  “皇姐怎不说是近来朕因国事操劳太过呢?”
  “而今才过年节,政事繁忙自是难免。”肃盈宽慰道:“待你磨砺久了,也便习惯了。”一面说着,一面领着殷谨繁进屋。
  驸马袁湖轩乃羽林督尉,平素甚少得闲,今日殷谨繁御驾品临长公主府,也未能见着这姐夫。倒是肃盈的所育的三子再屋内打闹正欢。幼子承研才会走路不久,跟着两个哥哥跌跌撞撞乱跑,还险些撞着殷谨繁。
  肃盈令乳母将儿子带下去歇息,又命人上茶。
  而殷谨繁却端着上好的六安茶又埋怨开来,“公主府近来定是花销甚大入不敷出,否则何至于待客都只以茶不以酒?忒寒酸了些。”
  肃盈斜睨他一眼,“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皇上好端端的饮酒做什么,莫非是有心事?”
  殷谨繁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谈不上什么心事,不过是耳畔聒噪有些心烦罢了。”
  肃盈意味不明一笑,“难不成是皇上后院起火?”
  “皇姐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殷谨繁无力摆摆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肃盈眼眸似乎有欢欣的神色划过又转瞬消逝。她吩咐下人上酒,又低声嘱咐了些什么。
  少顷即有丝竹管弦之音轻柔响起。殷谨繁诧异望向肃盈,后者从容笑道:“既是饮酒解愁,焉能无歌舞助兴?虽不比宫中,好歹将就着。”
  奏的是乐坊新作的《水仙临波》,十余名绯色水袖舞衣的女子踩着乐声舒缓而舞,身姿摇曳艳丽。
  但在殷谨繁眼里这却只是寻常,宫中多舞乐,怎样的翩翩舞姿他未见过?公主府的舞姬乍看美艳,久了,便乏味了,倒不如杯中美酒陈酿,虽不知能否真的解忧,但总能打发长夜时光。
  饮尽壶中酒后,眼神便模糊了。新月依稀悬于天穹,却不知而今已是几时,该不该起驾回宫。
  笛声悠悠含怨,一缕清幽孤绝。殷谨繁揉了揉额头,夜风吹拂,酒醉稍退,转瞬的清醒间他才意识到这已非方才听到的那支曲子了,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一支旧曲,悠远绵长,悄然触碰回忆的最深处。
  绯衣舞姬水袖翻卷如彤云,又若潮水退去。空落落的厅堂中央,只剩一白衣女子自在而舞。
  并不见得舞得有多么出彩,只是让人觉着美。她就那样懒散的舞着,一袭梨花白的裙裳与模糊的月光烛光相融,几近虚幻,恍若神女。记忆在这一刻苏醒,排山倒海涌来,曾经的飘渺仙姿与眼前的女子重叠亦真亦幻。
  肃盈长公主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身影,整座屋子都似乎只剩下了他和这白衣舞者。半醉半醒间一切如同梦中,他看见月华透过飞檐倾斜而下,化成了漫天梨花将女子纤细的身姿拢于其中。花瓣散去后,是故人容颜。
  这大约是梦罢,可梦也是好的。自己有多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殷谨繁勾唇,淡淡的笑。
  笛声亦不知何时停息,寂静只剩女子略带沙哑空灵的歌声回荡,霜雪般的苍凉温柔,“奈何许,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
  她唱,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
  慊慊……只为汝呵……
  然后她轻盈回旋,盈盈拜倒在殷谨繁脚下,低垂着头,乌发如云。
  “你……叫什么名字。”殷谨繁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了什么。
  “贱妾名,素尘。”女子抬起脸来,眉目楚楚,风流含情。
  “素、尘。”这两字在舌尖呢喃,“旭日开晴色,寒空失素尘……不好,这名字不好,太过悲凉了。冰雪虽净美,却只能存于冬时,一旦春日开晴,便是消融之时。素尘有冰雪之意,你叫素尘,岂非不祥?”
  “如何就是不祥了。”女子眼眸安静有不见悲喜的禅意,“天地间万事万物总会有个尽头的,冰雪消亡于春时,那自是命数,无可埋怨。前人有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何况浮生若梦,太过计较逝去的又有何用?”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殷谨繁摊开手掌,接住满窗的月光,“世间最难抓住的便是光阴,朕从未试图挽留什么。朕只是……”酒劲上来,令他扶着木桌方能站稳,“朕只是想在梦里瞧瞧往昔的岁月罢了……”
  “那么,皇上。”女子站起,唇边忽然绽放出笑容,明媚如春花。她搂住殷谨繁的脖子,白衣似雪层层跌落滑下,“贱妾便是皇上的一个梦。”
  初春寒夜里弯月如钩,星子寥落。在泰昭殿前跪久了,膝盖疼得麻木。
  绾绡稍稍挪动了下腿,朝不远处望去,果然那个女子也是一脸颓然。跪了大约有好几个时辰了,任是谁都会吃不消了,何况是平日来娇惯的妃嫔。起初还有不服互相讽刺几句,后来她俩被罚跪在泰昭殿的事惊动了别的妃嫔,几个好事者巴巴赶来瞧她们的笑话,她们也尚有力气回击,而到现在――早已连话都说不出来。
  殷谨繁可是足够狠心的。绾绡心底苦笑。且不说此番她与柒染将会如何沦为六宫笑柄,单着几时辰的罚跪便让人好受了――虽说此事的确是她二人有错在先。跪了许久,她倒也是清醒了。可惜却没了后悔的机会。殷谨繁离宫至今一去不回,不知怎的她有些不安。
  跪在她二人身边的是各自的宫人,因主子跪着他们也不敢站立,只好陪跪一旁,暗暗叹息。叹久了,也静了下去。
  却不知是哪个宫女忽然惊叫了一声,接着是宫人七嘴八舌的低声窃议,似是喜又似是疑。
  绾绡好奇的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只见对人马自西而来,走近了些方辨出为首那个是,太妃宫里的掌事姑姑兰碧。
  “两位主子万福。”兰碧见着她们倒也不见惊色,规规矩矩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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