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76/165页


  “何需有愧。”殷谨繁笑。
  素尘纤眉轻蹙似是忧虑,“臣妾听宫人说,皇上新赏臣妾的那对青釉缠枝牡丹双耳瓶乃贵嫔以上位份方可摆设,还有那支八宝坠珠赤金钗,似乎与瑶妃娘娘那支是一对儿的呢,瑶妃娘娘不会介意么?”
  “她介意便随她介意好了,你忧什么?”殷谨繁抬手替她抹平眉心,“瑶妃而已……无需理会她。眼下是柳淑妃执掌凤印,虽不是皇后但倒底是一宫之主,你新入宫得去向她请安才行。”顿了顿,“等会朕陪你一同去。”
  “谢皇上。”素尘敛眉温顺模样,笑意在眸中不动声色划过。
  “这么说宫中是又多了位骆良人了?”旭日破开云层的混沌,跃过镂花轩窗,倾洒在窗边丽人的脸上。不用胭脂,便染开了一片红霞。
  “正是。”梳着两把垂练髻的少女连连点头,大有愤愤不平之色,“分在了苾昌宫。奴婢今儿前去看了一眼,啧啧,那苾昌宫前抬赏赐的宫人都排成了一条长蛇了呢。”
  绾绡低头调弦,金石清脆之音从指间断断续续滑落,如珠玉坠地,“看来皇上很是看重她呢。纺杏,那骆良人美么?”
  纺杏瞪着一双铜铃眼,咬牙切齿,“奴婢藏在宫门边偷偷打量了几眼,那骆良人不过略有几分姿色罢了,论容色气度哪里及得了主子!还是娼家出身,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说到这里却住了嘴,面露犹疑之色,“不过……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讲。”绾绡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
  “奴婢是十岁入的宫,故虽年轻,但也算是在宫内混了多年的老人了,那些妃嫔娘娘用还是见过几个的。”她斟酌着字句,“奴婢今儿见着骆良人的侧颜,不知是眼花还是怎的,竟觉着骆良人面容……有几分已故的沁贵嫔的影子……”
  “沁贵嫔么……”绾绡蓦地颦蛾,“果真?”
  纺杏点点头。
  绾绡思忖片刻后压低声音嘱咐道:“以后这话可别乱说,沁贵嫔已故,便让她瞑目罢。有人虽与她眼角眉梢略似,可倒底不是她。算不得什么大事,知道吗——好了,小厨房里新做了红枣羹,知道你喜欢,特给你留了盏,去罢。”
  “诶。”纺杏欢喜点头,轻快离去。
  绾绡却在窗花的阴影中眉头愈蹙愈深,“云嫣,此事你怎么看。”
  云嫣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裁剪新衣,闻言动作一顿,“怕是不好。”
  “这骆良人是肃盈长公主的人,模样竟然像沁贵嫔……云嫣,皇上从前很宠爱沁贵嫔么?”
  “自然是宠爱的。”云嫣放下手中的剪子细细回忆,“沁贵嫔为人果敢、豪爽,多年来一直辅佐太妃……她人也很好,如若不是家国大恨,她与皇上倒该是一对儿。她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亦是他第一个女人……主子,你说这情分重不重?”见绾绡眼神黯了黯,她于是又道:“主子生的与沁贵嫔并不像,这是好事,那骆良人再怎么似沁贵嫔,那也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皇上对主子,不是没有情意的。何况还有太妃呢。”
  “太妃要的是一个能助她的人,而非一个总需她扶持的废物。”绾绡摇头,“对了,你说太妃会对此事有何感想?”
  云嫣沉吟,“太妃与长公主素来不合。骆良人的入宫必是长公主刻意安排,而昨日主子与瑶妃的失仪不过是为长公主提供了一个契机。太妃不会容忍长公主,更不会容忍骆良人。”
  “后宫只怕又要有一阵动荡了。”绾绡似笑非笑的叹道。
  云嫣正色,“是从未安宁过。主子也要想着复宠才行。莫要忘了,您可是答应了太妃的……”
  绾绡疲惫合眼,“我没忘。”
  之后几夜承恩车上所载之人皆是这位骆姓女子。而她的位份也由良人晋为了美人,再是微仪,再是嫔,封号一个祯字。
  怎会无人艳羡?只是这番,六宫粉黛的艳羡之中更夹杂了不屑和愤愤——因祯嫔低贱的出身。
  而最为愤愤不平的,当属瑶妃。
  瑶妃柒染生的美,素来自恃高人一等,先前被绾绡夺宠时便已是怒火中烧,不过好歹绾绡也是南萧皇族,出生不比她个公卿后裔要差,但祯嫔却以微贱之身得宠妃之幸,将她之荣耀尽数夺了去,叫她如何甘心?
  祯嫔骆素尘并非倾国佳丽,纵是舞姬,翩翩之姿也难及柒染风华绝代。其媚颜温声更是被柒染视为狐媚下作之态。依她那烈性子自是与祯嫔少不得一番狠斗。只可惜君恩去如水难留,徒有出身的柒瑶妃哪里斗得过骆素尘。再者这骆素尘也非等闲,明里暗里没少给柒染下绊子找苦头。如此一来,昔日不可一世的瑶妃娘娘败落的彻底。
  当绾绡听着纺杏幸灾乐祸的告诉她瑶妃又在御花苑受辱挨罚时,绾绡凝神算了算日子,这祯嫔也是风光得够久了。
  那已是三月初,莺飞草长,小院内花木葳蕤娇艳,后宫却是一枝独秀。骆素尘专幸于帝王近一月,柒瑶妃也受了将近一月的气了。
  这滋味,瑶妃应当是尝够了的。
  “皇上罚了瑶妃什么?”她从贵妃榻上慵懒起身,笑问道。
  “据说是在御花苑瑶妃看上了一朵九节兰,想要摘下簪发,熟料祯嫔却抢先一步。”纺杏语速飞快,“她们二人本就斗得不可开交,如此又是一番吵闹。本来瑶妃仗着位份是不该落下风的。可惜皇上却到了。二话不说罚瑶妃抄录《心经》以定性情。然后便搂着祯嫔继续赏花去了。”
  “这么说瑶妃此时应当是在自己宫殿抄佛经。”绾绡披上月白藤萝暗纹褙子从容向殿外走去,“纺杏,备轿,咱们去九瑶宫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段子
  太妃身份被揭露后,绾绡捧着家谱得瑟ing:皇上!你爸的小老婆按辈分你应该喊一声妈,你妈是我的亲姐姐,所以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小姨!来来,快叫小姨叫小姨……
  殷谨繁怨念掀桌:尼玛谢若你给朕滚出来,你闲的没事做嫁我爹做什么!尼玛老子不要小姨要老婆啊啊啊啊!!!!
  谢若掀桌+1:尼玛你以为哀家愿意啊,好好地儿子成了妹夫!!!尼玛你为什么不去怪你爹那个老色鬼啊啊啊!!!
  睿帝坟墓里躺中。

  ☆、第六十一章 以怨结情

  三月春雨连绵少晴日,春风吹拂下也带着冰凉。皇长女敏元公主在这样的气候下很快染上风寒,急得淑妃连后宫诸事都顾不上操持,一并丢给了姁妃及菁妃。又恰逢西戎最大的部落瓦萨朝贡,瓦萨汗王携其王妃亲自前来,宫内自是少不得要设宴相迎,于是更是事务繁忙。
  绾绡前去饶欢殿请安时菁妃犹不得闲,她着一身木槿团花短裳系乌金软罗百褶裙,外罩着件半旧的锁子锦水红镶边比甲。鬓发有些蓬乱,几支琉璃簪子在倾髻旁欲堕不堕。在红木小案旁执笔清算着六宫的银钱开支。见绾绡前来,她抬头疲惫一笑:“妹妹来了,坐。巧雀,上茶。”
  “姐姐好生辛苦。”绾绡走去,替菁妃扶正簪子。
  菁妃长叹一声,“可不是么。敏元公主病了,淑妃爱女如命自然腾不出工夫,姁妃么……不是我背地里说姐妹的闲话,她那性子的确是雷厉有余而精细不足,许多事还需本宫自己来。”
  “姐姐贤惠,皇上会记得姐姐的。”少顷巧雀便将茶端了上来,苦丁在水中翻腾,绾绡旻了一口,极苦涩的味道。
  而菁妃闻言眼波黯淡,话语幽幽竟比那茶水更苦,“皇上……本宫这都好几个月不曾见到皇上了。从前妹妹得宠时本宫尚能沾妹妹的福分偶尔见皇上一两面,现今……”她自知失言,忙噤了声,飞快瞥了绾绡一眼。
  绾绡倒是谈笑如故,“人生各有命,有些事强求不得。而今皇上宠爱祯嫔,那是祯嫔的福气,我等艳羡也是求不来的。”
  菁妃苦笑,“妹妹倒是好心态,若是曲充仪也能如妹妹一般便好了。”
  “怎么,滢儿又给姐姐生什么乱子了。”菁妃喜焚香,饶欢殿一年四季总有暗香浮动,闻着甚是舒心。
  “她呀——”曲滢素来恃宠对菁妃不敬,菁妃就是再好的性子也对她喜欢不起来,“有五个月身孕的人了,按理来说胎气早已稳固,可她偏三天两头便嚷嚷着肚子疼,一会说动了胎气,一会又说是有人要害她,疑神疑鬼的。起初皇上还回来探望,后来厌烦了,便彻底不来了。”
  “她果真是肚子疼么?”绾绡抬头问道。
  “妹妹的东配殿隔得远是听不见,可我这……唉,她若只是喊叫几声便罢了,却总说是淑妃和和陆充媛要谋害她。啧啧,可别让多嘴多舌之人听了,否则不知要生什么事端呢。”
  绾绡含笑劝道:“曲充仪毕竟是头胎又太年轻了些,有诸多不适也实属正常。至于那些胡言乱语么,姐姐就只当她痛昏了头,无需理会。也不止曲充仪如此,前些日子映柳宫那也乱的很呢。”宫中无皇子,又同时有两位妃嫔有孕,这自然非同小可,不平静是正常。曲充仪总说陆充媛要害她未必不是真的,而又焉知她不曾对陆充媛下过手?
  且任她们相斗罢了,她只在一旁看着便好。
  菁妃揉了揉额角,“也罢也罢,任她去好了。左右皇上是不来了。那祯嫔虽是乐籍出身但为人尚且算是规矩,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绾绡见她神色哀惋目光凄凄,不由唏嘘,“姐姐对皇上用情至深,望皇上有朝一日能知道了才好。”
  菁妃淡眉轻蹙,似是苦笑,“罢了,都这么多年了,本宫早已习惯在回忆里见皇上的身影。”
  “嗯?姐姐与皇上似乎相识多年了。”绾绡听这话不由好奇道。
  “是呐。妹妹从未听皇上提起是么?”菁妃同绾绡也算熟识,有些怨念积攒多年此时忍不住一吐为快,“因为皇上从未注意过我。”
  这是个明媚的日子,午后的云在天穹舒卷,阳光落在菁妃纤长稀疏的睫上,光芒灼灼,却化不开眸底幽深的冰,“本宫的兄长容献曾是皇上幼时伴读,姨母亦是当时的皇妃,因此本宫常借这二人之便出入宫禁,先帝有很多子嗣,不乏德才卓越者,可那时本宫偏就觉着皇上是最好的。”忆及往事,菁妃目光忽然温柔若春水,“也不知怎的,本宫就觉着,那些皇子王爷,一个个都冷得和冰似的,虽然对你笑得亲热,实则只是敷衍而已。独皇上与他们不同,只有他不像块冰一样的冷,那时皇上肯带着本宫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逛遍整个皇宫只为了帮本宫找一支丢失了的珠花;他会在和本宫哥哥下棋输了时耍无赖,全盘不顾那所谓的诸君风度;他待下人也很好,不会像别的主子一般为了树威故意去折辱他人……”
  一桩桩一件件,微不足道的事,被菁妃娓娓道来。在遥远而漫长的岁月里,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是怎样固执的守望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回头的背影?又该是多深的情,让她将他年少时是那些细枝末节的事通通用心记了下来,在孤独夜里反复咀嚼,一件也不肯忘记。绾绡默默的听着,唯有感慨而已。如此相思,殷谨繁竟懵然不知。
  菁妃一直是笑着的,回忆将她溺于其中,而说着说着,一滴泪却忽然坠下,重重砸上了手背,她一哆嗦,继而清醒了过来,匆匆抹了把泪,“妹妹见笑了,说着说着便失仪了。”
  “姐姐待皇上之心,当真是值得敬重的。”绾绡认真道。
  只可惜菁妃性怯,心思从来不愿或是不敢表露,所以殷谨繁也从来不知,不知,所以不会在乎这个人。
  纵是情深如海,若一直埋藏,也是毫无用处的。绾绡在心底默默总结,低头轻啜一口茉莉香。
  菁妃擦干了泪。佯装无事的将话头岔开,“罢了妹妹,咱们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再过几日瓦萨汗王入宫赴宴,妹妹听说了么?”
  “如此大事,自然有所耳闻。”瓦萨是西戎部落中的一支,她祖父时大萧曾与瓦萨十分交好,深知瓦萨之凶悍,瓦萨素来不服中原辖管,殷谨繁初登基时就曾欺新帝年少而寻衅滋事,如今其汗王竟肯亲自前来帝都朝贡,也是少有事,“妹妹还听闻那汗王有一王妃,生的十分貌美,此番也一同前来是么?那咱们按规矩也是要有妃嫔陪宴的。姐姐协理后宫,应当有此殊荣,妹妹恭喜姐姐。”
  菁妃苦笑,“这哪里是什么殊荣,本宫可怕了呢。”她似真是惴惴,压低了声冲绾绡道:“传言说蛮夷男子个个好斗易怒,可是真的……本宫,本宫倒有些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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