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83/165页


  绾绡莞尔,“好久不见淑容了,淑容近来可好?”
  “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的。近来妹妹风头正盛,本宫倒真是好久不曾见到妹妹了。”
  “哪里就是什么风头正盛了,宫中姐妹那样多。”虽说白淑容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醋意或是不满,绾绡还是下意识反驳。
  “是啊,宫中姐妹这样多。”白淑容扫视这大殿里的莺莺燕燕,“而且近来可又多了不少新人呢。”
  “淑容可是在说那些胡女?”绾绡忙接口,向远处席上的落荫与良嫔瞥了眼,“嫔妾听闻其中就有一位住在安妍宫呢。胡女不识礼数,不知可有惹恼了姐姐?”
  “那倒不曾。”白淑容懒懒品茶,“那个良嫔也还算个安静人,甚少打扰本宫。只是有时她也会读一两本书,有不能意会之处便会来找本宫求教――她个胡人竟也喜爱中土典籍,倒真让本宫有些意外。”
  绾绡见白淑容说话时面上略带笑意便知她与良嫔相处还算融洽,也就放了心。
  太监尖利的通传声从殿外响起,原本略有喧闹的大殿转瞬安静。殷谨繁搀着太妃缓缓进殿,众人齐齐行礼,“皇上万安,太妃娘娘金安!恭祝太妃娘娘千秋长乐!”
  殷谨繁一身秋香色祥云腾龙蹙金常服,身姿秀颀。而他身旁的太妃则是少有的雍容,缙色广袖宫装以金丝绣着凤凰团花纹衣襟袖口皆滚着寿字锦边,暗金牡丹披帛曳地半丈有余。绾绡亲手为她梳就的灵蛇髻上并没有太多钗环艳丽,却依旧华贵,以一只凤凰展翅九尾挂珠钗定于髻中央,左右再各是白玉明珠垂扇步摇五支,一路行来都是清脆的珠玉之声。太妃本眉色浅淡,今日仔细画了柳叶眉,眉心贴着朱红花钿,更是添了三分气度凛然。
  诸人甚少见太妃这样盛装,皆不由屏声敛气。待太妃施施然由殷谨繁搀着落座后方有人悄声议论,“太妃与咱们年纪相差并不算大,今日这般华服盛装总算有些长辈的气度了。”
  曲充仪轻笑一声接话,“可不是,从前与皇上并排一站便如姐弟似的。”
  “曲妹妹。”绾绡蹙起眉,觉着她方才甚是不妥,轻咳一声,“太妃是长辈。”
  曲滢年轻又总依附着绾绡生存,如此这般训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往往她多会认错或是撒娇含糊过去,只是此番却有些出人意料,她竟是淡淡瞥了绾绡一眼,便自顾自的转过头去与身旁的宫女说话去了,全然没有将绾绡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倒叫绾绡稍有些错愕,她能不能成为皇长子生母都还是个未知,怎就歇般狂了?
  之后是诸妃依次向太妃祝寿,从位分最尊的柳淑妃开始,才一岁多的敏元公主都被淑妃抱了出来奶声奶气说:“愿皇祖母福寿绵延。”还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逗的众人一阵发笑,一派祥乐氛围。只是到瑶妃时却出了岔子,她站起后竟是一副盈盈欲泣的委屈神情,端着酒樽欲言又止。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太妃温声问道。
  “臣妾、臣妾请太妃恕罪!”她说着,便离席走到了殿堂中央俯首跪下。惹得外场之人纷纷瞩目。
  瑶妃本就生的美,今日着一身湘妃色暗水双鲤纹曳地袄裙,那样娇俏的颜色映着她肤白塞雪,大有楚楚不胜之态,我见犹怜。
  “快起来,这是怎么了?”太妃语调和蔼。
  “臣妾、臣妾……”瑶妃用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珠方抽噎道:“臣妾思量着,今日是太妃千秋,臣妾身为晚辈,理应表孝心才是。”她似有些羞赧,“臣妾虽手笨,但也想亲手替太妃绣一副绣品。可是……”
  “可是什么?”如此就连殷谨繁生了好奇之心。
  柒染有些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将头埋得更低,嗫嚅:“都说了臣妾手笨……”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绾绡也笑,只是笑过后却觉着有些不大对劲。柒染为人骄傲,不是喜欢哗众取宠故意出丑博太妃一笑之人。
  殷谨繁打趣,“哦,既是如此不妨将你的绣品拿来让朕先看看究竟是有多丑,等会可别吓着太妃。”
  立时便有人依天子吩咐照办,从诸妃献上的诸多贺礼中翻找出了九瑶宫的那一份。
  说丑倒也不丑,细腻的江南软罗白缎上绣的是波光粼粼芙蓉满池怒放,妖娆而清丽。
  “还好,只是针法尚欠火候。”太妃仔细看后道,又有些疑惑,“此时御湖菡萏才吐花苞,你怎想起绣这个了?”
  瑶妃面带崇敬,“臣妾听闻昔年太妃娘娘于夏日时分在御湖畔起舞,风姿绝世更胜身后十里红莲,所以先帝特赐太妃封号为'莲'。臣妾那时虽年幼,却也有所听闻太妃声明并大为敬仰。今日绣红莲图,便是因折服太妃之故。”
  殷谨繁闻言浅啜一口酒,“原来是个倾慕太妃的。”他笑对太妃道:“这妮子也十分善舞,颇有当年您的风韵,不如让她一试?”
  太妃莞尔,“正好,哀家也想瞧瞧小辈们的本事呢。”
  柒染用为难的神色遮掩眸中欣喜,“可、可臣妾愚钝,只怕会丢丑呢……”她眼珠微微一转,“不如这样罢,臣妾再找一人陪舞,也算是有个人帮衬。”
  “哀家听闻内庭三千佳丽,唯你最是善舞,你还要找谁呢?”
  瑶妃长睫闪动如蝶翼,“祯嫔妹妹出身长公主府……臣妾以为再合适不过了呢。”
  “准。”太妃广袖一挥。小辈的心思她不是看不懂,只是她从来不会去在意,索性顺着柒染之意,只等着看场戏。
  那厢祯嫔想要开口拒绝已是迟了,瑶妃袅袅婷婷行来,腔调妩媚却不怀好意,“妹妹,请罢。”
  不过片刻功夫,二人已换过了舞衣。乐工娴熟的吹奏起昔年太妃一舞倾城的《莲心调》。柒染与骆素尘皆是纤细身段,因长年习舞而格外柔媚,和着乐声曼舞,有如水面红莲随风摇曳分外妖娆。
  二人身着相似的水红舞裙,轻盈飞旋时似菡萏盛开。柒染风姿妖冶而祯嫔则是清婉楚楚,各有千秋。
  “知道本宫有多么厌恶你么?”在一个交缠时柒染在祯嫔耳畔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这样道。
  “娘娘不喜嫔妾已不是稀罕事,嫔妾早已淡然。”祯嫔不卑不亢回应。
  “本宫厌恶你,便是应你这下贱的出身和表里不一。”祯嫔在殷谨繁前总是怯弱娇楚,而旁人跟前却又是另一副模样,这份心机,当初不知给柒染使了多少绊子。
  “呵,那可就是嫔妾的本事了。”借着一个“双莲相依”姿势,良嫔轻蔑道:“娘娘也好不到哪去,嫔妾亦不喜娘娘。”
  “可咱们最大的不同……”柒染在回旋交错时轻声:“就在于能否让自己不喜欢的人不好过。”
  舞步飞旋的太快,祯嫔没能看清柒染冷笑的眼,尚未反应过来,身子便陡然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鲜血从额角涓涓淌下,颜色触目惊心。
  “骆妹妹没事罢?”柒染假意关切的去扶她,看到她额上狰狞的伤口似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呀!血!”
  寿宴见血,是为不吉。
  之后便不需柒染再多言什么了,妃嫔们喧哗一片,宫中从来不乏落井下石者,不过片刻,便有不少人叫嚷着要惩处祯嫔。
  祯嫔惶恐俯跪在地,身形纤细柔弱不堪一折。
  太妃目光轻轻往祯嫔身上一扫,漫不经心,不见怒气亦没有温和,“既然祯嫔犯了忌讳,哀家自当处罚。皇上以为呢?”
  殷谨繁斟酌了一番,一面是多年的母子情分,一面是几个月的宠妃,轻重自然分明,于是笑对太妃道:“太妃所言极是。”
  “那便在明悠宫门前跪着罢。”太妃把玩着腕上的翡翠串金镂凤手钏,眼都不抬,“什么时候这宴席结束了,祯嫔就什么时候起来。”
  祯嫔背影僵硬了片刻,须臾后她叩首,“是。”
  “太妃罚得还真不轻。这祯嫔倒是个沉得住性子的人。”白淑容侧首对绾绡低语。
  祯嫔骆氏出自肃盈长公主府,而长公主与赵氏一族素来不和,太妃自然要加以打压。想来柒染便是利用了这一点,故意在太妃寿宴上使手段。
  祯嫔跌倒时离她很近,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祯嫔的舞鞋是忽然自鞋底断裂的。以柒染的身份,在一双舞鞋上动手脚并非难事。
  “姐姐说的不错。”她看着祯嫔退下的身影,恭敬依旧从容依旧,不犹道:“祯嫔还真是个沉得住性子的人。”
  “能忍者,必成大事。”白淑容举起酒樽玩味一笑,“你可要小心。”
  “谢淑容提醒。”绾绡回敬,心中却因她这话而心中一紧。
  寿宴始于酉时,大约要在戌时方歇,并不算短,跪在明悠宫前的浮花青砖想必不会好受,何况这也足够折辱一个妃嫔。
  得意之余的瑶妃遣了一个宫女看守祯嫔,一则是怕她夺懒,二则是为了嘲讽。
  守着祯嫔的是柒染手下最得力的萝雪,她服侍柒染多年自然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也就不遗余力的出言相辱。奈何祯嫔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她辛辛苦苦费尽口舌人家只当没听见,末了才讥诮一笑,吐出两字,“愚蠢。”
  “你说什么?”萝雪跟着从来都是享尽风光,而今被区区一个祯嫔蔑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说你愚蠢。”祯嫔仰起脸,细长的柳叶眼中丝毫没有惧意,“别以为自己跟着瑶妃就有什么好得意的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条狗!”
  “你!”萝雪恨声,跟着瑶妃久了,那样狷急的性子也有了几分,扬起手便想给祯嫔一个耳光,转瞬间却又想起骆素尘再不济也是宫嫔,是名正言顺的主子,不是她能无礼的,只好又生生将手收了回来,冷笑道:“是,祯嫔主子是足够高贵――那可是下流倡伎呢!”
  “我是舞姬又如何?”祯嫔从容回驳,“至少我现在已是天子妃嫔,不想有些狗,做了狗,永远都是奴才。”
  这话刁毒,便是萝雪再怎么极力忍耐也耐不住了,此番当真是一个耳光抽了过来。
  祯嫔早有预料,袖中飞快掏出了一物挡在她与萝雪之间。
  那是面银钿菱花镜,再寻常不过的物什,月光下清清冷冷的映照着萝雪的面容。
  二八芳华,红唇雪肤,正是朱颜娇冶的年纪,眉目顾盼间都是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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