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凰断歌全集.net》第85/165页


  “皇上恕罪。”曲滢忙跪下叩首,“臣妾是听她竟胆敢欺君,一时愤愤才……”
  “是啊是啊。”回过神来的密儿亦拼命点头,“竹贞满口胡言,奴婢……奴婢方才一直在明悠宫,中途只因内急离去了片刻。纵火之事,奴婢全然不知!”
  竹贞捂着脸,不住的磕头,“奴婢句句属实,求皇上为主子讨回公道!”
  太妃从容道:“凡事需讲个证据,你们各执一词叫哀家与皇上如何定度?这样罢,你们都说说你们都有什么凭证。”
  密儿忙道:“奴婢有证据,奴婢方才是与宫女紫桃一同去如厕的。”
  竹贞毫不客气,“紫桃亦是醉烟居的宫人,自然是听命于曲充仪,她的证词怎可信?”
  密儿反唇相讥,“那你倒说说你有何证据?有谁能为你作证?”
  竹贞语塞。
  冷宫人虽众,却大多是些疯癫妇人,如何能出面作证?
  一直冷眼旁观的淑妃却在此时开口:“冷宫莫非全是疯子?臣妾记得还有几个清醒的,找来问不就是了”
  殷谨繁闻言,示意钟尽德依淑妃吩咐照办。
  很快那些侥幸逃生且神智尚可的妇人就被领了上来。不多,也就两三个,皆是蓬头垢面神色惶恐。
  “朕问你们,冷宫起火前,你们可曾听到有人在宫门外下令倒油点火?”殷谨繁温声问。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具是噤言。
  她们没疯,所以她们会害怕,害怕位高者的报复。曲滢怀有身孕,即便因谋害陆充媛而获罪,可她腹中尚有皇家血脉,谁又敢真的杀了她不成?一旦皇子诞世,曲滢又年轻貌美,复宠不算太难。反观陆充媛……内殿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怕是皇嗣难保,将来如何能为她们撑腰。
  竹贞见她们不言,心里已隐隐猜到了几分她们的打算,立时急了,扑到一个人身上,“孙氏,平日里主子待你不薄,每每给给陆老主子送衣食时总不忘了你一份,如今你怎可——”孙氏躲闪着目光用力摇头,竹贞又揪住另一人的衣襟,“冯氏,你素来心好,求求你……”冯氏忙不迭躲开。
  曲滢于是扬眉得意道:“还说不是污蔑,连个证人都没有。好刁毒的贱婢呐!”
  “皇上明鉴!皇上明鉴!”竹贞死命磕头,额角叩在坚硬的石砖上鲜血直流叫人目不忍视。
  曲滢起身,怒不可遏的在竹贞身上重重一踹,“下作东西,胆敢陷害于宫嫔!皇上,如此心思深沉的贱婢,奴婢恳请立时处死以儆效犹。”她咬牙切齿,“区区奴才如此胆大包天,身后必有主谋,臣妾,请彻察陆充媛!”
  说人狠毒,最狠的却非她曲滢莫属。绾绡暗暗感叹。这般反咬一口,陆充媛怕是凶多吉少。
  殷谨繁显然为难,迟迟为做决定。
  竹贞知强辩无用,犹自不死心的叩首。
  而陆充媛的惨叫从内殿传来,分外凄厉。
  人人都以为曲滢必是赢家,漠然旁观的眼相互窃窃换着眼神。陆充媛一倒,这宫里最是得意的人想必会是曲滢了罢。
  成败逆转却在下一瞬。
  沙哑而清晰的声音带着果决的意味响起,只短短几字,便让曲滢所有的春风得意都成了空。
  “废妇洪氏,愿为竹贞姑娘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说话者的身上,那是个瘦弱苍老的妇人,如同每一个冷宫弃妇一般形容枯缟仪容邋遢,但她的目光却是冷定的,无所畏惧。
  “你,是说……曲充仪确是纵火之人?”就连殷谨繁都有些惊讶。
  “不是的!皇上!”密儿忙尖叫,“这个贱人,她、她帮着竹贞一同来污蔑奴婢——”
  洪氏话语从容:“废妇不知纵火之人是谁,废妇只在火起听到墙外有人高声命令浇油——那声音,似乎和这位姑娘有些像。”
  曲滢脸色瞬间煞白,“不可能!你这老妇……你,你定是陆充媛买通来的!”
  洪氏冷笑,“废妇乃永业一朝的才人,幽囚至今已有八年,怎么,这位主子您还以为银子这东西在冷宫还使得么?”
  曲滢辩无可辩,只得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向密儿,“混账东西,尽知给我生事端,好端端的名声都让你给毁了!”
  “呵,曲充仪息怒。”姁妃讥诮笑道:“仔细动了胎气。已经伤了别人家的龙胎了,自己的总该心疼些。”
  淑妃目光冷利,“洪氏与陆充媛并不熟识,她的证词,总比紫桃的要真。既是如此,那密儿便极有可能是纵火之人了。若仍不愿招……皇上,臣妾请将密儿押送慎刑司审问!”
  慎刑司的酷刑甚是骇人,传闻进了那里的人纵使能活着出来大多也是废人。
  密儿刹那间便面容失色,“不要啊!奴婢招,奴婢这就招……不要把奴婢送到慎刑司去!是曲充仪指使奴婢纵火的……是曲充仪……”
  “你!”曲滢气急,蓦地从头上拔下簪子冲着密儿刺去,“没良心的!你!你敢害我!”
  “放肆!”太妃喝道:“这里是你行凶的地方么!还不知罪!”
  “我、我……”曲滢直直跪下,“太妃饶命!皇上饶命!”
  “纵火行凶,谋害皇嗣。曲氏,你倒是心肠歹毒。”殷谨繁缓声,话语有如寒刃。
  猜到了殷谨繁将要说的话,曲滢瞳孔尽是绝望如死灰,她膝行上前死死扯殷谨繁的袍角,“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冤枉呐……臣妾,臣妾腹中怀有皇嗣,皇上就算不怜惜臣妾,也该怜惜未出世的皇子啊……”
  于是最后几个字触到了殷谨繁的心,他紧蹙着的眉松动了几分。
  淑妃见殷谨繁有犹豫之势,忙道:“呵,曲氏你腹中的孩子是皇子,陆充媛腹中的便不是了么?好大的笑话。”
  曲滢浑身都在颤抖,她死死拽住殷谨繁的衣料,目光哀戚。胜负变得太快,她陡然失去了所有,这让她恐惧的以为这只是场噩梦,她原以为可以凭借冷宫的一场大火烧死陆充媛及其腹中皇嗣,谁料陆充媛竟让她那个疯疯癫癫的姑母救了出来,更让她始料未及的事前去放火的密儿居然让竹贞抓住了把柄而有人又自愿为竹贞作证——这不算最坏,抵死不认的话形势也许还有转机,毕竟一个洪氏的证词也无法让人彻底相信,最坏的,是密儿的胆小与贪生怕死。
  锦绣前程,尽毁于一介奴才之手,曲滢气得胸口发闷,腹中亦隐隐绞痛,她只能哀求的望着殷谨繁,以期殷谨繁会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垂怜于她。毕竟,若是陆充媛孩子没了,她肚子里的,可就是现下唯一的皇子。
  她仍不死心的抓着最后一线希望。
  偏生这时太医欢欢喜喜的从后殿奔了出来,“恭喜皇上!龙胎已无大碍!”
  “什么!”曲滢双目瞪圆。
  辛辛苦苦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曲滢再也撑不住,一口气没理顺晕了过去。
  “妹妹!”绾绡眼见情势不对,忙站出来扶住昏迷的曲滢,跪下道:“皇上,皇嗣无辜!”
  “朕也知道皇嗣无辜,可这毒妇如不严惩,恐难服众。”殷谨繁犹是不依不饶,想来是动了真怒,“谋害龙裔素来便是死罪,此次纵火死伤甚众更是累及无辜。钟尽德,替朕拟旨,即刻将曲氏褫夺封号,打入冷宫,诞下皇嗣后——赐死。”
  “皇上不可。”绾绡正色道:“曲滢腹中有孕,本就胎象不稳,皇上若废她为庶人,她必会忧思过甚心中郁结,如此大不利于皇子,而曲氏一旦被废,衣食供应必是不如昔日,而宫中不乏落井下石者,臣妾担心冷宫日子凄苦,委实难保皇子平安。望皇上三思。”
  方才那兴冲冲奔来报喜的太医见曲滢昏倒也忙过来把脉,此时不忘附和道:“容华所言极是。曲充仪年轻乃是头胎,胎象不稳。依老臣看若是再添废妃之打击,老臣恐皇子有恙。”
  殷谨繁迟疑,目光落在曲滢苍白的脸上,终于一字一顿道:“充仪曲氏,贬为更衣,禁足钟怜宫——待皇嗣落地,再做处治。”
  “谢皇上。”绾绡松了口气。围观的妃嫔或有不甘或有愤愤,但好歹曲滢是保住了,确切的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保住了。绾绡知道孕妇心绪不宁易伤胎儿,也明白依曲滢的性子,若是知晓自己诞下皇子后便将被赐死那她是宁愿堕胎玉石具焚也不愿将孩子便宜与她人抚养的。
  太妃说得不错,曲滢的孩子的确是个机会,她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心比天高

  太妃生辰那一日后宫的局势在陡然间起了逆转,原本风头正盛的曲充仪只一个夜晚便成了落魄的曲更衣,而原本与曲滢一同有孕却不大惹眼的陆充媛则取彼而代之,成了宫人争相奉承的主子,殷谨繁为安慰她冷宫火场受惊之事,更将她晋做了顺华。她们腹中的皇嗣,也因母亲命途的迥异而云泥有别,不过几天前,曲氏腹中的孩子还是皇庙师太口中的“福禄之子”,惹得人人称羡,几日后已无人记得这事,他们只说,陆顺华腹中胎儿大难不死,定是天赐福星,若是男儿,必将有所作为。
  也所作为,意指为何,不言而喻。这些风言风语虽是宫人谗媚之词,但也足见陆氏之春风得意。
  至于她那位冒死救她逃出火场的姑母,更是以废妃只身获封太嫔,这是前所未有的殊例。
  而陆顺华却没有曲氏的张扬,胎气稳固能下床后便谢绝了宫中妃嫔的探视,除却每日给映柳宫主位淑妃请安之外再不出门——尽管淑妃已免去了她每日问安的规矩,可她依然恭谨。
  所以祯嫔清早在淑妃那看到陆顺华时,并不觉着意外。
  她梳着低垂的平髻,着一身家常的水绿蝠纹宫装,气度温和举止娴雅,叫祯嫔都不犹赞叹。其实平心而论,陆顺华生的并不十分美,比起才被贬为更衣的曲氏来说少了三分娇俏,却胜在笑容恬静,叫人一望便觉舒心,无怪殷谨繁也曾一度宠幸过她。
  见祯嫔前来淡然莞尔,无半分盛气凌人。有孕七月,腹部高耸的同时面颊也愈发丰腴,眼角眉梢有了慈母的温和,面色更是红润,丝毫不显胎动伤身后的病态。
  对此祯嫔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冷宫走水那日,陆顺华其实更本没有身处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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