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该死的凤全集》第2/79页


岐山神宫依然人来人往,老梧桐也依然去找凤君聊家常。

碧树琼花开遍的阆苑里,香茶正酽,谈笑正酣。

老梧桐照旧提起自家的小女儿。“最近我家的那个小女儿啊,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白玉般细致的脸,玛瑙般灿亮的眼,一点朱唇更是红润如熟透的樱桃。”

凤君照旧浑不在意,只笑着啜一口茶,任他独自幽幽地念叨。谁料这话又被风吹进了一旁路过的三太子如意的耳朵里,衣袍一摆就坐在了老梧桐对面,横眉冷眼,一脸的不忿。

一人唱戏,一人拆台。“哼!就你家那个丫头也配用标致二字?还白玉玛瑙?胖乎乎的一张肉脸,没鼻梁没下巴,分明就是一个包子装上两颗黑豆!还樱桃朱唇?你见过谁家姑娘的樱桃小口能吐出那般混帐的话来?”

老梧桐笑得尴尬,“还算得上可爱吧。”

“哼!”如意倒竖着修长入鬓的眉毛,狭长凤目微眯,只用鼻孔喷出一口气来。

老梧桐见他不说话了,接着絮叨,“我家那小女儿啊,又背会了一首诗,每天在窗边朗朗地念,真是聪颖过人。”

“哈哈……”如意笑不可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茶褐色的眸满是讥讽,“就她会背的那些诗?!哼,人家五岁的孩童都能将三字经倒背如流,她连几首简单的四言绝句都背不顺,仗着是澧王府里的郡主,被自家王爷爹爹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连先生的管教也不听。这回请的先生,怕是过不了一个月又要辞工了吧。就凭这不上道的德行,也敢夸口聪颖过人?”

老梧桐又是一脸无奈的笑,“自家的女儿,总是看着最欢喜的。三太子以后若有了闺女,自然就明白了。”小郡主虽不是他老梧桐的血脉,但自幼送到府中,他日日夜夜看着便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如意翻着白眼不作声,暗暗摩挲着自己的颈子。颈上那日被勒住的地方,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又想起那日平白挣脱的一地锦羽,心也跟着痛起来。

可怜的娃儿

再美的地方,呆久了也是无聊。岐山有几眼山泉,几处飞瀑,几只青鸾,几头白鹿,他无不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数得出来。

百无聊赖之际,坐在那神宫之外的八角亭中,目光透过重重云遮雾绕,又望见山下一片紫气霭霭的帝都,满目繁华,绵延了千百年的人间烟火依旧缭绕不止。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忆起当日断羽之仇,扼颈之痛来。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焦躁,堂堂凤三太子的威名,岂可让一个黄毛丫头折辱了去?这事要是传到天界,哪吒那帮小鬼还不得指着他的鼻子笑得满地打滚?就算传不到天界,让灵山那帮自诩为凤族嫡宗的家伙听去了恐怕也要把下巴扬上了三十五重天,讥笑他失了凤族的体面。

也是他孤傲惯了,年少气盛,一时没按捺住,竟跳上五彩祥云,直往那帝都里的高门大宅澧王府降去。

澧王府里参天的老梧桐树青青郁郁,修行千年的树灵自有汲取日精月华的法门,隔了百丈远都能看见那葱绿如华盖的树冠披了半面晨光,金灿灿的光辉在油亮的叶面上闪烁,有了这个记号,便想入错门都难。

世人说,凤凰择木,非梧桐不栖。刚下了云头,脚就落在了那梧桐树的茂盛枝丫上。

树下正一片闹闹哄哄,人来人往,树里的精灵看得入神。

青衣青帽的小厮急匆匆地跑进院里,向着门边的侍女催促道:“杨教主和殷堂主都已来了多时了,王爷又让我来催,麻烦姐姐帮我通报一声,让你们主子赶紧出去吧,外头都等急了。”

侍女一脸的为难:“唉!正打扮着呢,郡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这两人来探,不打扮得满意了,是决跨不出房门的。”

青衣青帽的小厮跺了跺脚,无奈地跑回去禀报。

屋里头又一阵呼来喝去的吵嚷声,倨傲而稚气的声音听得三太子颈子一阵发凉,“这件不好,太寒酸了!这件也不行,太素气!”

又过了许久,几个丫鬟仆妇纷纷从房间里出来,后面水晶珠帘一晃,闪出个打扮停当的小人儿。绫罗裁就的锦衣,绸缎镶滚的边儿,金丝银线绣遍了衣裙,缨珞八宝缀了个满身。更有那满头的宝钗珠翠,明晃晃闪亮亮,比那梧桐树叶上反射的阳光还耀眼。

活泼泼水灵灵的小丫头,竟给装扮成了一个堆金砌玉的人偶娃娃。

如意翘着脚坐在梧桐树上冷冷地看,淡淡扯起一边唇角,讥讽的话就迸出了口:“我说老梧桐啊,瞧瞧你们家小女儿头上那些零零碎碎,竟比你的树冠还要重上几倍,脸上的水粉胭脂,竟比你的树皮还要厚上三分,这锦衣绣裙的气派,恐怕连天帝的那七位公主都要相形逊色了。”

满树的梧桐叶无风自动,沙沙的轻响像极了一声叹息。

“唉――可怜的娃儿啊……”老梧桐幻化出人形,绿鬓玄衣,站在院子中央,痴望着小郡主昂首挺胸脊梁笔直的背影,眼里的怜惜便同那树荫的翠色一般深浓。

如意旋身飘落地面,身姿优美得似一根白羽。

“这等可恨可恶的丫头,又有什么可怜了?”说着,身形一闪,进了那空无一人的闺房,门上的珠帘犹自轻轻的晃,似乎从未有人过帘而入。

甫一进屋,心就不由得揪痛了起来。

眼见得那日失落的十数根锦羽,不知被哪个细心的婢女拾起,插在一只细颈花瓶之中,安置在乌木高几之上,流光溢彩,绚烂的光华使瓶中的一束玫瑰也失却了颜色。

凡人的骨肉毛发,皆是父精母血,凤凰的锦羽,又岂不是精血所化育而成?凤乃上古灵族,百鸟之长,神圣而尊贵的血统自然不能与凡鸟相提并论,寻常人莫大的造化也难求得一根,更何期一下子集个十数根?

一个鼻孔朝天颐指气使的臭丫头,凭什么就有如此缘法?

一屁股坐在房中的贵妃榻上,如意心里无比气闷,手中结印,口中念决,花瓶中的锦羽便一根根地飞回到他手里,抖一抖,又全都收上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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