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实体版作者月望东山》第37/321页


  然而,当项羽还没来得及得意时,刘邦却弯腰抓着自己的脚趾头对着项羽骂道:项羽你个狗日的,射中我脚趾头了!刘邦一声怒吼,惊动了汉军诸将,大家如梦初醒,围上来把刘邦抬回汉军帐中。
  空荡荡的广武涧上,只剩下了项羽高大的背影久久不去,没有叹息,只有郁闷,没有责骂,只有疑惑。明明射中了,为什么刘邦却说只射中了脚趾,难道四只眼睛也会看错吗?
  项羽的疑神疑鬼是对的,刘邦这招就叫急中生智,有如墨鱼撒墨蒙蔽对手。不过,如果刘邦知道项羽给他放的是什么箭,估计打死他都不敢去广武涧去和项羽对话了,因为项羽给他放的这箭不是一般的箭,而是弩箭。
  弩也被称作“窝弓”或“十字弓”。它是一种装有臂的弓,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等部分组成。虽然弩的装填时间比弓长很多,但是它比弓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命中率更高,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比较低,是古代一种大威力的远距离杀伤武器。
  历史上,强弩的射程可达六百米,特大型床弩的射程可达千米,是一种致命的武器。它之所以后来被普遍使用,是因为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就可以操作,即使是菜鸟新兵也能够很快地成为用弩高手,而且命中率奇高,足以杀死一个花了一辈子时间来接受战斗训练的装甲骑士。
  如此强弩,射出来的箭,时称死亡之箭,比起楼烦的飞箭来说,那不知强了多少倍。然而当刘邦被一弩箭中胸,竟然还能喊得出那句遮人耳目的射中脚趾的话,真是天佑他也!
  后悔已经没用了,现在的问题是中箭之后命还能长久吗?
  刘邦躺在军帐中,帐里挤着慌乱的文官武将。御医来了,拔箭,涂药,又观察了一阵,说道,箭伤对生命构不成危险,但必须进行充分的疗养。一直陪守在刘邦身边的张良,终于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终于把命保住了!
  这时,刘邦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汉军立即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这股不祥之气飘过广武涧,却成了项羽的大喜新闻,项羽鼓动士兵振作精神,一旦确认刘邦病创之事实,马上向西冲杀!
  于是,项羽不再挑战,而是像一只雄狮得意地潜伏起来,整个广武涧东西两边都进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状态。寂寞呀,寂寞,不在寂寞中激战,就是寂寞中灭亡,一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在快速的酝酿当中。
  对于项羽这种不正常的安静状态,只要有一点军事嗅觉的人,都能嗅出个所以然来。很幸运的是,张良第一个嗅到了这种不安的气息。
  于是,张良对刘邦建议道:大王,不管身体如何,一定要强忍病创装出无事出行劳军,万一项羽闻听汉王真的倒床不行的消息,楚军士气必盛,而汉军闻之则士气必衰,以楚之盛气攻打汉之衰气,不用等着打,直接猜都可以猜出个胜负。
  刘邦一听,顿觉一股寒气自脚跟而上,直接窜上心头。他这才明白项羽为何表现出如此异常的冷静,原来他是在偷偷地观察汉军的行动。臭小子,你想搞掉老子,还嫩着呢。
  于是,刘邦不得不强打精神,骑马出行劳军。看见刘邦高高地坐在马上,士兵们就好像看到太阳出山一样,脸上都露出了红色的笑容。
  微笑,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假象。汉军士兵并不知道,刘邦正在忍受着一种怎样的伤痛。他脸上强挂着笑容,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战士挥手致意,其实,没人看到他脸上正渗出豆大的汗珠。
  刘季每走一步,仿佛都是在经受一次火山的煎熬;每笑一次,他的胸口都仿佛要窒息一般。但是,刘邦还是骗过了士兵们的眼光,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受的是重伤,而都相信,项羽射中的不过是他的脚趾头,只是一点小伤罢了!
  汉王好样的,汉王必胜!
  汉军士兵像一个个充了气的皮球,再次鼓胀起来,他们欢呼汉王万岁,这震天的喝彩一半因为欣喜若狂发出的,一半却是故意向东涧的项羽示威的。他们都相信,这些鼓舞人心之声肯定被风吹过了广武涧,化成千千万万支利箭,再次无情地刺穿了项羽那些蠢蠢欲动的进攻计划!
  但是,刘邦为换得这些喝彩声也付出了身体的代价,巡回一圈,重创发作,甚至比以前更加严重。在这种危急关头,他立即想到一个办法,借口继续向成皋方向劳问士兵,趁机躲到成皋城内养伤去了!
  刘邦的这招就叫迷魂阵,这就好像一只受伤的老鼠躲避于深洞,让狂躁不安的雄猫远远地徘徊于洞外,却又苦无计策。
  刘邦不敢出洞,项羽果然也不敢妄动,他们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阵式对峙着,冥冥之中,他们仿佛都在等待着一个砝码,借此来加强自己一方的重量?
  到底那是一个怎样的砝码呢?这个砝码又到底偏向了哪方?这是一个谜,到此为止,甚至还没有人知道谜底到底藏在哪个砝码的底下!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候吧,答案马上揭晓!


第十四章 左右为难
  【一、龙且,韩信及潍水】
  当刘邦和项羽正在广武涧吵得热闹时,他们的属下大将也在东边的齐国打得正欢,他们就是韩信和龙且。
  韩信平定临淄后,齐王田广逃往高密,同时派人向项羽求救。正所谓逃不择路,在生死存亡之际,曾经的家仇旧恨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报新仇复旧国。所以田广也管不得项羽曾经跟自家父亲大人有过不共戴天之仇,又厚着脸皮向他投奔而来。
  而项羽闻听田广求救,也体现出了见义勇为之精神,立即派龙且率领二十万大军向高密方向进发,与田广会合,准备与韩信决一死战。
  在龙且看来,韩信千里奔袭,而齐楚联军却在自己的土地上保家卫国,这将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胜利将属于他,属于这二十万楚国子弟兵们!
  龙且得意得实在过早了,战争不是群殴,不是靠人多势众及站在自己的地盘上就一定能赢。战争强调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尽管龙且占尽了天时地利,可问题是,另外一个人和因素就不见得比韩信强了,如此打起来,还真的是胜败未卜。
  龙且属下有一门客却看出了龙且的麻痹大意及狂妄无知,他劝告龙且并且认真分析道:韩信乘胜前进,锐不可当,而齐楚联军又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战争,容易离散,不如就此深壁不出,令田广号召齐国百姓造反,而韩信没有立足之地,更没有粮食供给,只要拖他个几月半载,韩信肯定不战而降!
  门客的这番道理,我们应该一分为二来看待。首先,就只论齐楚作战容易逃散这点,那是高见一个。想想可知,楚汉相争以来,连续恶战四年之久,无论是汉军或者楚军,没有一个士兵不讨厌战争。而这次恰恰又在他们的家乡附近开战,如果真打起来,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保家卫国,而是趁机逃命回家,这危险之兆恰恰是龙且料不到的。
  另外,他说到田广号召齐人造反打乱韩信的作战计划,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想借此就能逼韩信不战而降,这牛就吹得太过头了。韩信是谁?他是那个曾经一无所有,差点饿死河边的流浪汉,这么一个光棍出身,好不容易混到大将军职务的人,你叫他不战而降,那比叫狗把到嘴的骨头吐出来还要难得多!
  然而,当龙且听到门客这番多半桶水的意见时,不但没有批判性地接受,反而予以全盘否定。他否定门客,不是因为这个建议没有高度的实践可行性,而是他认为楚军胜券绝对在握,不必把自己搞得如此婆婆妈妈和一副丢人的窝囊相。
  奇怪了,龙且为何有如此十万分的自信呢?
  说来可笑,龙且的自信竟然是来源韩信那广为人传的胯下之辱等故事。在龙且看来,韩信根本就是一个不值得畏惧的男人。难道不是这样吗,有哪个将军年纪轻轻时,混到寄食于漂母这种穷困潦倒的地步的,甚至还从别人的裤裆下爬过去?
  于是,龙且又对其门客说:项王是派我来救齐国来的,而没有开打就让韩信投降,那我还有什么功劳?我还巴不得赶快开战,只要一打,我肯定胜利,那么项王肯定能封齐国的一半土地给我!
  龙且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他瞧不起韩信不过在其次,更主要的是他早就想封王了。
  是的,龙且替项羽拼死拼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得到一块土地安度晚年了。可齐王只有一个,韩信想当齐王,你龙且也想当齐王,那怎么办?
  看来,这战不打还真是不行了。那只能这样约好了:不见不散,胜者为王!
  十一月,韩信率军来到了高密。高密城外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叫潍水。跟当时所有的护城河一样,这是一条没有创意的河,它的主要职责还是用来阻隔外敌进攻,以此保护城市免受侵害。
  但不幸的是,随着韩信的到来,潍水不但将统统失去它作为护城河的优点,还将像一条葬尸河一样淹没全城。因为潍水碰到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天生为战争而生,亦是为水而生的大将韩信。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龙且和章邯一样,都以为自己很男人,而韩信却很窝囊,不堪一击。他们这种思想上的毛病,就叫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西方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就算他们不了解西方哲学,可那时候老子都已写出了震惊千古的《道德经》,他们应该去读读老子的辩证法,学会如何以发展的目光来看待问题。人类就像河流一样,每天都在蜕变和成长,过去的韩信已经死了,他根本就不能代表现在的韩信。
  现在的韩信是什么?他就像一条发源于深山老林里的小涧,弯弯曲曲翻山越岭地冲出沟渠,向平野奔涌而来,一路的雷电风雨使他迅速成长和膨胀,从而变成了一条横扫天下的巨龙。这样的巨龙,从来不惧怕血雨腥风的挑战,挑战只会让它变得越加壮大!
  历史终将证明,谁蔑视巨龙,谁就将受到惩罚。龙且,你就赶快多活几天吧,多做几次齐王梦吧,再晚你就只能在水底待着做水鬼了。
  韩信隔着潍水驻军扎营,与高密城内的龙且遥遥相对。高密城上,旌旗飘扬,锣鼓喧天,龙且临风而望,不可一世。他远远地看着韩信的大军,就好像望见了一群蚂蚁堆积在大象脚下,仿佛只要他这只大象一抬腿,这群蚂蚁立即会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龙且望着韩信军时,韩信也在望着龙且军。在韩信看来,这座貌似不可摧的城市不过像一个巨大的蛋糕,它终将被蚂蚁吞噬和毁掉。是的,二十万兵不过就是二十万块糕米罢了,当初陈馀也不是号称二十万吗,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干得一干二净?
  有时,打战就像请客吃饭,既然韩信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那就请他先动手吧。韩信当然也不客气,他自己首先动手了,但是他没有直接发起攻击,而是命令手下搜集了上万个布囊,准备故伎重演。龙且,你就等着瞧吧,你想做章邯第二,或许是陈馀第二,两样都可以马上成全你!
  韩信搜集来这些布袋不是准备进城装粮食,也不是要装金银财宝,而是腾出一个小分队,给他们布置了一道作业题:用布袋装满沙子,把潍水给我堵住。
  我们还记得,那次韩信就是以这种方法堵住下游,把章邯活活地像灌老鼠一样灌出废丘城来。然而这次韩信不是准备灌城,不是所有的城都能灌的,如果这样的话,古人也不会都傻到把城市修到水道口上去送命。如今又正值冬季,雨水并非像当时灌废丘时的七八月那么充沛。就算是雨水期,韩信也不敢灌,因为高密城内列着的可是二十万大军啊,如果弄巧成拙,把他们逼疯了,反而会追着你打得更猛呢。
  厉害的战术,第一次使用的人是天才,第二次使用的人就是庸才了。韩信是天才,所以他决不第二次使用相同的战术,他变招了。他这招就是堵住潍水上游,诱敌出击,趁机放水冲毁敌军,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切准备就绪,潍水上游被堵了个半死,两军陈兵潍水两岸,韩信主动出击了。龙且早就等着不耐烦了,只要韩信放马过河,那么他只需大喊一声杀,千军万马挥刀就将杀他个片甲不留。
  当韩信半渡到潍水中央时,龙且得意地笑了。韩信,亏你还熟读兵法,难道你忘了孙子老人家说过的那句话吗,半渡而击,兵家之法宝也。
  于是,龙且向河水中的汉军发起攻击,龙且的骑军像恶狼一般向潍水中的羊迅猛扑来!
  羊,终于是抵不住狼的,韩信只得命令汉军向后撤退。龙且一看汉军的狼狈逃命状,心中不由窃喜,韩信,果然名不虚传呀,你如此贪生怕死,胯下之辱的名真不是白混来的。苍天为证,潍水为凭,今天我就让你满载而来,空空而归。
  龙且命令全军乘胜出击,追打韩信军。
  大鱼上钩了!
  韩信即将奔上岸时,向上游挥动红旗,上游士兵心领神会,立即决坝。潍水像一把锋利的长刀从天而降,直劈下来,而向前冲锋的齐国大军,像一头长蛇被斩成了两截,大半被隔断在对岸。
  中计了!
  龙且像一个被砍掉尾巴的蛇头,顿然失去了冲劲,他一下子懵住了。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圈套,传说中的懦夫竟然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被断去了后援力量的龙且,想回头已经不可能了,他唯有向前冲去。韩信这时终于摘下面具,露出狰狞的凶相,随即又命令全军反扑掉尾的龙且。
  这是一场以戏剧性开头,以残酷作为结局的战争,韩信对龙且实施斩首行动后,立即渡过潍水扑杀楚兵。
  失去蛇头的楚兵已混乱不堪,四处窜逃,田广亦随着部队向城阳逃命,韩城紧追不放活擒田广,将其斩首祭祀郦食其。
  郦食其,害你的是韩信,替你报仇的亦是韩信,你是该哭还是该笑?
  此时,汉军灌婴及曹参等各路兵马胜利归来,汉军进入高密城,齐国全部土地彻底沦陷于汉军的铁骑之下,田氏家族的光荣历史一去不再复返。
  当韩信高高地站在高密城上眺望潍水河时,黄昏落日铺了一层惨淡的霞光,潍水悠悠,血流沉沉。韩信想起了曾经落难的淮阴河,想起了灌章邯的白水河,想起了废陈馀的泜水河。是的,他一生与河不离不弃,相依相伴,他在河边跌倒,又在水边崛起,他一生的梦想就是洗刷受漂母资助及胯下之辱,为何那些与之战斗的强悍对手却没有一个人能读懂他觉醒的灵魂?
  章邯,陈馀,龙且,你们安息吧。在这场残酷的战争游戏中,通往光荣的将相之路上只能容身一人。如今,我即将登上人生的顶峰,如果你们在天之灵还有兴趣当观众的话,请看下一场比赛,我将实现从将相向王侯的彻底飞越。
  【二、齐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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