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汉朝实体版作者月望东山》第45/321页


  这真是一个让人头大的事。打仗的时候,谁都顾不上谁伤得最多,伤得最重。现在,这些手下突然多出了许多病号,有的说我受过多少次伤,挨过多少利箭;有的又说,我杀过多少敌人,背过多少粮食;更有的人还要说,他奶奶病死老家,都没时间回家探望,我一心一意扑杀在战场上,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今天与你们争功?
  争来争去,总是没个结果。刘邦干脆暂时停封,既然他们爱吵就让他们吵去吧,于是,刘邦大手一挥,回洛阳宫度假。
  有一天,刘邦走过洛阳南宫复道,突然看到将领们三五成群地坐在洛水沙滩上碰头聚会。刘邦召来张良,问道:请问留侯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张良故作吃惊样,说道:陛下难道真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吗?
  刘邦摇摇头,真的不知。
  张良长叹一声,说道:陛下想想都可知道,您以前打天下时,靠的全是这帮人替你卖命,你现在把天下好的地方都封给你的亲属了,可还有好多人都没分到好处。他们聚会议论的不过是你将去哪里拿土地把他们安置,如果不能安置,恐怕就是要兴兵作乱了。
  刘邦大吃一惊,没想到封侯加爵之事竟然演变得这么厉害。那怎么办?他们争来争去,天知道争到什么时候,这样没根没据的,我也不能心急乱封息事宁人吧?
  张良摇摇手说:陛下不要发愁,俺已替你想好一策。请问陛下,你最恨的人是谁?
  刘邦连忙说道:还有谁,天下除了雍齿,谁还能让我恨得入骨?
  这个雍齿,就是刘邦早年起义时,从背后插他一刀夺其丰邑城的雍齿。不过,自从雍齿投降后,小伙子表现不错,杀敌无数,功劳日多。不知是刘邦念他功多,还是留着别有意图,一直强忍痛恨,没有加杀。
  这时,张良又对刘邦说道:陛下既然如此恨雍齿,那就先封雍齿吧。只要你封他为侯,其他将领立即无事。
  刘邦极是疑惑:雍齿天杀的,干吗要先封他为侯?
  张良说:道理很显浅嘛。你最大的仇敌都被封侯了,其他将领还怕封不到侯吗?既然如此,你难道还怕他们闹事不成?
  刘邦大悟。他立即传令,摆下酒席,招雍齿及诸将前来喝酒,宣布封雍齿为什方侯。
  同时,他又当众命令丞相萧何和御史等人成立评估小组,立即对将领军功做好评估,上报皇帝,以此作为分封的根据。
  这下子,诸将悬挂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了。这才是好皇帝嘛,要想坐稳江山,就得急诸将之所急,想诸将之所想,只要大家都有侯爵之位,什么事都好商量。
  果然不久后,刘邦评定功绩,进行封赏。一切危机,就此化去。刘邦终于可以安心离开洛阳,返回栎阳看望老爹去了。


第二章 匈奴,匈奴
  【一、匈奴的前世今生】
  在遥远的大西北草原,有一群白狼正在偷窥着中原大地,它们的名字就叫匈奴。
  在鸦片战争之前,中国两千年的历史,其外敌几乎都来自大西北。匈奴、突厥、蒙古,等等,来了一个又一个,打跑了白狼,又来了豹子,赶走豹子,又来了一只大老虎。总之,没完没了,永无安宁。于是,自周朝以来,长城越修越长,修得越是坚固,撞击得越是凶猛,从来就没有真正有效地制止过外敌。
  大西北外族为何喜欢光顾中原,估计跟地理环境及游牧民族本性有关。首先,中原沃野千里,气候湿润,适宜生活,江南之地更是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其次,中原生产发达,物产丰富,成群的牛羊在黄昏的牧笛下晚归,成熟的粮食在阳光下反射着黄金一般的光芒;雄伟的皇宫里住着千万个让人流尽口水的美女,这美丽景色,不要说人,动物看到了都想搬家来居住;再次,游牧民族天生爱旅游抢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抢今天吃明天,从来就是祖宗传下来的老本行。不然,为什么我们会在马上生活,不下马来学着中原人逐水而居,安居乐业?
  我们不要责怪游牧民族的可耻行为,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是汉人居住在苍茫的草原,胡人居住在温暖如春的中原,看你汉人来不来中原抢劫粮食、美女?自古以来,忌妒别人,损别人之利,肥自己之私,从来都是人人在梦里都想干的事。既然如此,唯有以实力说话,你有实力,你就为所欲为,你没实力,你就只好乖乖地继续蹲在大西北啃沙子。
  这个匈奴,它前世在周朝的名字就叫犬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后,它乘机而下,攻破长城,大抢特抢,让周幽王肠子都悔青了。后来,秦帝国建立,嬴政发扬向来“人不犯我,我必犯人”的伟大思想,倾三十万军力驻守大西北,却匈奴七百里之外,不敢南下而牧马。然而可惜的是,秦国一灭,蒙恬一死,再也无人顾及草原上那只白狼了。后来,匈奴乘着中原打得你死我活之时,迅速发展势力,于是短短十年间,他们养足身体和马匹,再次露出凶相,气势汹汹地向中原扑来!
  这些匈奴人,他们的首领还有着一个个让人读来陌生拗口的名字。这几乎是所有游牧民族的特点,其名如其人,来如风去如雨,不把你轰得两眼昏花绝不罢休。他们的领导不叫皇帝,而叫单于,目前在大西北直接威胁韩王信的这个领导,他的名字就叫挛鞮冒顿,为了称号方便,我们暂且用汉人习惯称他为冒顿同志。
  古来多少民族,一旦拥有强大的实力,就想扩大地盘,做大产业。冒顿也一样,在他看来,蒙古草原实在太小了,小得连他晚上睡一觉,都觉得其内心野心无处安放。既然如此,就不得不挥起砍马刀,冲击中原,而驻守马邑的韩王信,则是首当其冲。此时的韩王信,不是十年前的蒙恬;此时的匈奴,更不是十年前被蒙恬追着屁股狂打七百多里的窝囊废。
  公元前201年的秋天,汉朝将随着冒顿的进犯,从而改变了历史的方向!
  话说回来,冒顿之所以有今天,不全赖于家族及造化,而是纯靠个人奋斗。冒顿老爹是单于头曼,和汉人一样,头曼实行了长子继承制,当长子冒顿长大成人后,他就封冒顿为太子。冒顿以为,他这辈子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只要自己无病无灾,就等着老头子一脚登天,他就坐稳单于之位,吃定草原之大了。
  可是,冒顿的麻烦还是来了。这个麻烦就是,他老爹爱上了一个小女人,并且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人性永远都是相通的,在中国古代,不要说皇帝,就是普通男人,拥有三妻四妾从来都是他们人生奋斗的一部分。头曼的这个小老婆,汉人叫妾,匈奴则叫阏氏。冒顿真正的麻烦不在于老爹给他找了一个晚娘,而是老爹想把晚娘的孩子立为太子。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沮丧的消息,然而冒顿还蒙在鼓里。头曼这一幕就像后来的刘邦,想封刘如意为太子,于是就想出很多借口废掉刘盈。然而幸运的是,刘盈周边有许多像周昌那样的人护着他,所以使刘邦另立太子的梦想破灭了。此时,冒顿的命就没这么好了,头曼想来想去,为了成全幼儿太子之梦,他决定借刀杀人,把冒顿干掉。
  头曼要借的刀,就是当时与匈奴有仇的月氏。当时与匈奴同处一个大草原,还有一个兄弟部落——东胡。三大集团,东胡强大,月氏弱小,头曼这支匈奴部落就夹在中间。为了对付东胡,头曼决定派冒顿去月氏当太子,联合月氏攻打东胡。然而,当冒顿刚被送到月氏时,头曼突然对月氏发动攻击,企图迫使月氏杀掉冒顿。
  月氏当然没有理由放过冒顿,你老爹出尔反尔,倒插我一刀,不砍你砍谁。于是,月底也挥起砍马刀,准备对冒顿下手!可头曼对月氏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搞得冒顿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老爹到底想干什么。不管头曼想干什么,他已没力多想,当他听说月氏要杀他洗恨,立即偷了一匹好马,逃回匈奴大本营。
  当头曼看着冒顿像幽灵一般出现在眼前,心里既觉尴尬,又觉郁闷。他问冒顿:你是怎么回来的?
  冒顿:我逃回来的。
  这么危险的境地,你还能逃回来,真不愧是我的儿啊。天不亡冒顿,是天之安排。既然冒顿有此天佑,那就把他留当太子吧,于是头曼在郁闷感慨之余,顿然打消谋杀冒顿之念头,并且拨了一万骑兵给冒顿带领训练。
  头曼错了。他以为换了个嘴脸,冒顿就以为他是个好父亲。事实上,当冒顿后来了解到头曼要借月氏之刀想除之而后快,他只有一个念头,我亦要把这个老头置于死地而后生。不然,有头曼一天,我冒顿就一天也不能活得安稳。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复仇。冒顿不是头曼,他为了干掉头曼,想出了一招百无一漏的计划:训练神箭手,借机杀父造反。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样东西能比复仇更能激发力量和灵感,复仇若狂的冒顿,由此发明了一种绝顶暗杀利器——鸣镝。
  所谓鸣镝,也叫响箭。此箭结构和功能不同于一般的箭。一般的箭头,无论是铁的、铜的,或是骨头的,都是实心的。而鸣镝则不然,它的特殊之处是,在小小的箭头上钻有一条上下空气流通的,像火柴头那般大小的小眼。并且是,小眼的方向多半与箭杆垂直,因为唯有这样,箭在射出去后,才会响起一种呼啸之声。
  冒顿对射手规定:鸣镝所响之处,亦是射手所射之处,如果违令不射的,格杀勿论!但是,神射手不是一天能造就的,为了训练一支绝对忠属自己的神箭手,冒顿日夜苦心训练。
  终于有一天,试验的时刻来了,冒顿把射手们拉到野外,他献出自己心爱的马,朝宝马射出鸣镝,射手们也纷纷放箭,马儿死了。
  嗯,小伙子们表现不错,勇敢果断,而射手射术高超。于是,冒顿再次拉出一个人来试验,这个人不是俘虏,更不是他的士兵,而是他心爱的老婆大人。
  我们可以想象,在茫茫草原上,一个匈奴女人,披着宽大的长袍,站在劲风之处,活像一只即将被风吹走的飞鸟。然而,这是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儿,就算有翅膀,也是展翅难飞。只见冒顿远远地朝爱妻射出一箭,紧跟着,千万支箭也朝她扑杀而来。
  草原之上,没有爱情,只有冰冷的心血和残酷无情的响箭。然而,冒顿手下还是有人不敢放箭,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举动啊,连自己的爱妻都能扑杀,请问冒顿还有什么人是不能杀的呢?但是,这些心软的射手马上为他们佛一般的胸怀和慈悲送命,冒顿对不敢放箭的,一律斩首。
  从此以后,只要冒顿响箭一放,再也没有射手敢于违命。这支传说中的神箭队,冒顿正在一步一步地把他们训练成绝无仅有的死亡杀手。紧跟着,冒顿再献一物进行训练,那就是他老爹头曼的坐骑。冒顿对头曼的坐骑射出一箭,只见铺天盖地的响箭呼啸而下,马儿死了。
  冒顿得意地笑了,这次训练,没有一人漏箭,没有一人迟疑,没有一箭虚发。我忍辱多日,等的就是今天,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对爱妻痛下杀手,就是无情无义,正所谓,舍不得老婆,就杀不了老爹,下一个目标就是单于头曼。
  这天,头曼带冒顿出猎,天亡头曼的时候终于来了。当头曼雄风不减地奔跑于大草原上追逐猎物时,冒顿缓缓地举起长箭。于是,猎物、头曼、冒顿,三人构成了草原上一幅天下最为美妙、最为残酷的审美图。头曼捕猎,冒顿在后,冒顿毫不犹豫地放箭,像一只长眼的黄蜂直锁头曼的咽喉,紧跟着,千万只长眼的大黄蜂嗡嗡地从天而降,头曼像一只无力挣扎的草原雄鹰,倒地而毙!
  搞死头曼,冒顿杀掉晚娘阏氏及企图要抢他太子位的小弟弟,从此自立为单于。这就是大草原上一幕活脱脱的动物进化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冒顿登位后,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搞掉东胡。但是,东胡太强大了,凡是对付强大对手,冒顿就像对付老爹一样,忍辱负重,加强训练,等待时机。
  这时,东胡单于派使者前来,对冒顿说:我听说你老爹死了,我想要他曾经骑过的那匹宝马!
  不用多说,这是活脱脱的挑斗和欺凌。我老爹的宝马留着招你惹你了,干吗要伸手索拿?于是,冒顿属下已经全部跳起来了,他们一致对冒顿说:头曼骑的是匈奴宝马,绝不能送给东胡!
  冒顿笑了,何必因一马而伤邻国和气,还是给它吧。于是冒顿就把千里马送给了东胡。然而,没过几天,东胡再派使者来,对冒顿说:我听说单于您的皇后长得很漂亮,我想要你的皇后!
  其实,东胡这招就叫激将法,什么宝马和皇后都是假的,它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冒顿出招,只要冒顿一动手,他们就像冒顿的鸣镝扑天而来。这下子,冒顿属臣再也坐不住了,匈奴不发威,你东胡还真以为我们是病猫了。
  于是,大臣们一致对冒顿叫道:东胡简直是欺人太甚,请单于速速出征,干他东胡个狗日的!
  冒顿再次发笑,只见他摇着头,对众臣说道:何必因为一小女子而伤了邻国和气,还是给他吧!
  草原之上的男人,天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对他们来说,女人是小事,问题是,老婆被抢,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可恨的耻辱了。可是眼看皇后要被抢了,单于冒顿还能笑得出来,如此一再忍让,如果下次东胡叫你割土献命,你还会不会舍得?
  大臣们还真猜对了,当冒顿把亲爱的皇后送出后,东胡骄傲得就差屁股没有翘上天了。在东胡与匈奴之间,有一块南北狭长千余里的土地,一直以来两国都在各自边界设哨而防,夹在两国中间的这块土地就成了约定俗成的公地,于是东胡人就打上了这块公地的主意。
  东胡人之所以选这块没用的土地,不是因为他们爱它,而是借此进一步试探冒顿,如果冒顿能弃公地,那么下一步恐怕就是私地了。这个主意连东胡都不得不自以为得意,不给,我就打你;给了,我就再继续勒索,一直把匈奴蚕食完毕。
  于是,东胡再三地派使者对冒顿说:我想要两国间的那块弃地,请你一定要给我!
  东胡这招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传说某人救了某人,为了称呼方便,我们暂且称某甲救了某乙。某乙对某甲说:你救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以后你无论朝我要什么,我都毫不吝啬地给你。某甲不知是为了试验好玩,还是真的别有用心,于是对某乙说,我听说人肉好吃,我想要吃你的肉。某乙毫不犹豫地从身上割了一块肉给某甲。
  没几天,某甲又对某乙说,我的一只眼坏了,想用你的换上。某乙也毫不犹豫地挖了一只眼送给某甲。有一天,某甲又对某乙说,我听说人的心很好吃,请你把你的心给我吃,好吗?这次,某乙再也忍不住了,毫不犹豫地拿起刀杀掉了某甲。
  由此事我们可以看出,不管是谁,欺负与被欺负都得有一个度,一旦超出底线,唯有以生死相论。对于冒顿来说,宝马和皇后,都不过是他身上的一块肉和一只眼,然而东胡所提的公土,则是他体内那活泼乱跳的心房了。心房一旦交出,请问生存何以为继?
  这次,冒顿再也不笑了,他很严肃地问大臣:东胡逼我们割出公土,你们对这事怎么看?
  很奇怪的是,这次大臣们再也不像前两次那么动气了,他们意见也不一致了,有的说,那是一块弃地,可以给;有的说,也可以不给。冒顿一听大怒,站起来骂道:笨蛋!地者,国之本也,怎么能白白送给东胡?
  茫茫草原,不在困境中奋发,就在困境中灭亡。冒顿当即把赞成割土者拉出去斩首,只见他跳上战马大声宣布:今天我们就要与东胡决一死战,国中有后出者,斩之!
  冒顿这一幕真可谓高明至极,他知道,东胡屡尝甜头,战士必定骄傲,松于防御。而他以愤怒之兵斩杀懈怠之军,上帝只会站在前者这边,而不会为后者守护。果然,当冒顿率领着一群凶狠战士冲向东胡,就如群狼闯进羊圈,东胡一溃千里,遂被冒顿所灭。
  灭掉东胡后,冒顿乘胜出击,向西攻打月氏。一夜之间,月氏亦被冒顿所灭,紧跟着,西北的楼烦及白羊河等少数民族部落也通通被冒顿吞并,再紧跟着,冒顿向中原方向推进,把十年前蒙恬将军夺去的匈奴土地,也全部收了回来。
  此时,冒顿拥有控弦之士三十余万。所谓控弦之士,就是骑兵,我们也知道,两千年前的一个骑兵,绝不亚于今天现代战场上的一辆坦克。在当时,三十余万辆坦克在大草原上排成队列,请问有谁能抵挡?于是,冒顿像猛蛇吞象从此吃大,成了大西北草原上最大的王。
  做单于,就要做天下最大的单于。冒顿凭借着空前的力量,准备创造神话和属于他的大时代,于是他把目光瞄向了汉朝守王——韩王信。
  公元前201年,秋天,冒顿围韩王信于马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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