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主公要臣死》第31/174页
之后,她仿佛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可纵然声音这样的小,也让杨英招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她万没想到宁晋这样的人还会哭。
杨英招赶紧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宁晋发现。
多年后,杨英招还能记起雪地中的身影,那是她第一次见宁晋哭,大抵也是最后一次。纵然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也没像宁晋这样,独身跪在雪地中,像是一个永远都找不到家的孩子。
杨英招跟了一夜,被雪天冻得手脚冰凉,回去就患上风寒。宁晋照例给她送了些药,并将师父的医嘱转达给她,说话声音沉定,与之前雪夜中的宁晋判若两人。
杨英招心中存疑,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宁晋身高八尺有余,背阔肩宽,素净宽广的道袍掩不住他肌肉线条,常年握剑的手很粗糙,但为同门师兄弟称药的时候却细致至极,一两都不差。
至于长相,杨英招形容不出,只能说好看,最好看的,她以前在武馆见过不少男儿,把宁晋搁在里面,那也是最最出挑的一个。
宁晋搁下药就要走,杨英招唤住他:“我昨天看见你偷跑出去啦。”
宁晋冷着面点点头:“哦。”
如此坦荡,倒让杨英招不知道该怎么接。她不敢说自己偷偷跟着他的事,问道:“你是回家了么?你家里还有谁?”她来了一年多,没见宁晋回过家,故才这样问。
“三叔。”
杨英招说:“你翻墙头回家跟他吃饭吗?那他一定很好啊。”
宁晋回答:“不好。”
“啊?”
宁晋不再多说,转身离去,留下愣愣的杨英招。
后来杨英招同宁晋熟稔起来,知道他是宁平王的儿子,可他自己不怎么承认,也未曾向任何人提及,故没有多少人知道。宁晋常提的是一个叫何湛的人,那个人是他三叔。
后来宁晋下山历练,结交了不少好友,他这个人不曾求人,也不愿求人,唯独让他开口求的事也是关于何湛的。宁晋数次托人去打听,辗转几月才知他三叔已在玉屏关投军。
得知这个消息后,宁晋惊了很久,回来就把他房中那些平时下山搜集来的小玩意儿砸了个彻彻底底。
杨英招觉得可惜,将那些残破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宁晋看到后,冷声说:“没用的,他不会再来了。”那些东西,都是他买给何湛的。
杨英招能听出宁晋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得。
即使嘴上说着没用,可宁晋还是每月去驿馆一趟。杨英招跟着他,每次看见他失魂落魄地驿站出来,杨英招都在想,他许是等着他三叔的来信,可那么多年也没有任何音讯。
有一次,杨英招说玉屏关乃是韩家军掌关,军纪严明,军中兵士不可常通书信,劝宁晋先给何湛写一封。
宁晋听后便在书案前坐了一天,将毛笔提了又放,窗外的梅花都落了大半,他才写成一封信,却只藏在怀里,连寄都不肯寄。
万一,没有回信怎么办?
冬去春回,寒来暑往。
年年南飞的鸿雁未曾有一只带回何湛的书信,来清风道观求道问仙的人来了一批,又换了一批,诸多缘客中,却没有一个是叫何湛的。
[第2卷 战沙场]
第33章 酒香
浩浩乾坤似海,昭昭日月如梭。①
雍州城姹紫千红,正拂小春风。雍州城后接“小天京”天济府城,前过玉屏关,沿关外长路直通西北,南来北往东去西回者皆会经过此地,加之有小天京依靠,故比他处繁荣昌盛,四衢八街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小三弦泠泠一挑,从酒楼里飘出的小调唱着《西阁》。酒楼里人声鼎沸,竟也压不下莺莺的唱调,反而衬得愈发软侬。酒楼东边打开八个小方桌,上头坐几个闲人。其中一人面带红光,笑着叹:“哎,你们听说了没有?仲春里科举,京都出了个人中龙,一举成名!各家打听此人来历,这一打听不要紧,好家伙,原是遗落在民间的龙珠子。”
另一人问:“你这是咋个意思?”
“自打靖国开设武举以来,朝中文武官暗地里都较着劲儿呢。每当仲春科举之时,双方考官都比着,看谁能揽住好苗子。不想今年出了个状元,一举拿下文武双冠,名震京城,连皇上都亲自下旨召此人入殿面圣。皇上问他是何许人,你猜怎么着?这人本就冠着皇姓――是宁平王爷的儿子。”
那人再叹:“乖乖,那这个不得先封个小侯爷?”
“封个屁!要说这也是条小龙呢,晓得在天子脚下龙盘虎卧的道理,他主动请离京都,到别处任职了。据说是封了地,具体到哪儿还不知道,估计是怕任职路上被人刺杀,所以才没泄出一点风声。”
“可这为啥子?京城那么个好地方,还有不留京的道理?”
“哎,你想想,现如今宁平王两个儿子都在朝中任要职,平王手头还握着兵权,清平王府在朝中的势力是盘根错节,犹如风雨都撼不动的大树。这要再来个侯爷,皇上肯定食不下咽,夜不能眠,生怕屁股底下的龙位坐不稳。这以后啊,可还不一定怎么着呢!这条小蛟龙文武双全,厉害是厉害,可也架不住朝堂上的那口大深渊。离京绝对算得上是明智之举。”
这头正感叹着,从酒楼外头进来两个官兵模样的人。在前的人膀大腰圆,面目方正,肩背银枪,走路都带着凌厉的风;后头跟进的人稍显瘦弱些,却长得相貌堂堂,一派的儒雅风流,兵袍将此人身材衬得十分颀长出挑。
挑算珠的掌柜抬眼一看,连忙拱手笑迎道:“呦,杨爷,您来了!今儿又要拿酒了?”
来者正是杨坤和何湛。杨坤从怀中掏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往柜前一扣,说:“今儿运一车回去。”
“呀,怎的?韩将军这是要犒劳军中的弟兄了?”掌柜的虽这样问着,却将银子稳稳地收下,眉开眼笑地说,“平日里可不见您们能这样喝酒的。”
“军中要比试,拿这个作赏。”
何湛补了句:“再给我装半斤海棠酥。”杨坤笑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吃甜食,掌柜听后笑说:“两位爷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这打仗的生死情义真是不一般呐。”
杨坤和掌柜的说着话。何湛笑吟吟地半倚在柜前,听着台子上三弦琴挑得小软调,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柜面和着音节。杨坤瞧见,问道:“听一曲儿再回去?反正时辰还早。”
何湛摆手,一手作势扶着腰:“别。上次打得那几棍,现在还疼着呢。”
杨坤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何湛的肩膀:“韩将军就是那个脾气,晚一刻也不行。回头我再给你搽点药酒好了。”
掌柜的备好一车酒,请两人从后院推走。两人也不多耽搁,将一车酒推回营地。
春朝后,镇守玉屏关的韩将军韩广义需向朝中推选人才,晋升一波军士,加之近几年小战不断,虽不成什么大问题,但总归累人,军中上下多有疲态。韩广义下令举办一场比试,夺魁者便有机会成为韩广义推选之人,比试会后举行庆会,军中上下可饮酒作欢。
恩,负责运酒的就是他们两人。实际上,上头人只吩咐何湛来,杨坤怕他一人推不动,所以才会常来帮忙。
自他们来玉屏关投军起,已经快七年了。杨坤功夫好,侠肝义胆,在军中混出一片天地,又因履立战功,逐年升至七品翊麾校尉。
反观何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不上进,冲锋的时候他躲在杨坤身后,撤退时又是第一个的,耗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九品的忠翊郎,平日里被人呼来唤去的,总干些体力活。杨坤气得不行,生怕何湛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受委屈。
杨坤觉得何湛只是来错了地方,才会如此窝囊,他要是当个文官,肯定能成一番大事业。
酒车挺沉,推起来很费力。杨坤愈加苦恼,这要是让裴之一人来,回去不一定会累成什么样。杨坤愤然道:“这都是什么事!怎么全都让你做了?怎么不去差遣那些刚征进来的新兵去!摆明着欺负人啊!”
何湛吃力推着,笑叹着:“新来的怎么行?这要把酒栽到路上,军中上下可就喝不到一口了。”
杨坤说:“你就是太好说话,你不去他们还能拿你怎么着?本来也轮不到你头上。大不了闹到韩将军那里去,让他给评评理!”
何湛也不想干这些苦力活,只是军中太闷,这种往外跑的活儿,他巴不得全给他,只要能每月出来听个小曲儿,他就知足了。
不过这的确是有点累人,前几年他就想避着风头,不敢露芒。现在算算,宁晋也应该能成事了,看来是时候往上爬一爬才行。总不能太狼狈得见着宁晋,不然怎么让主公看中,留在麾下呢?
何湛正想着宁晋,杨坤却停了下来,停下的地方正是驿馆门口。杨坤说:“还不给你侄儿寄封信么?”
“不了。”何湛没有要逗留的意思,杨坤也只能跟上。
杨坤喘着气,苦笑道:“你这也挺有意思的。我知道你给他写家书了,封在匣子里的那一沓,怎么就不寄呢?”
何湛倒想着跟宁晋套近乎,可当年走得太利落,把宁晋一个人丢在道观中。
之前何湛好不容易能将宁晋送到帝位,这条成功之路,也是他第一次摸索出来,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功亏一篑。为了让宁晋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去活,他不得不将其留在道观内。
想来上辈子,宁晋能那么恨他,估计也是记着这桩弃别之仇。如今再重来一次,他就盼望着宁晋赶紧忘掉忘掉!恩怨情仇一并忘得干干净净!千万不要记着这茬!
杨坤让他再寄信?这不是赶着惹宁晋不快么?何湛可不想找死。
忽地,何湛缓缓皱起眉头,将手下的车放下,杨坤正疑惑着,只见何湛摸向一根捆酒的长绳,那绳子绕了木车一圈,捆得很结实。何湛顺着绳索,一路摸到车下,他抱胸蹲在那里,笑得灿灿:“小东西,出来!”
杨坤挠了挠脑袋,蹲下一看却见个半大的人正被牢牢捆在绳索上,少年哼哧哼哧地显然累得不轻。大变活人啊!?杨坤扬眉:“这是咋回事儿?咋还有个小孩子了?”
少年见露了馅儿,这下是躲不过了,从袖中掏出个弯月形的小胡刀,将绳子割断,整个人从车下掉到地上。喜得杨坤大笑,说:“哈哈――你是谁家的小孩儿?藏车上干什么?”
何湛哼了几口气:“我就说这酒车沉得不像话,果然藏了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