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记全集.com》第8/53页


“有朝一日真要做开颅手术,你不打算请这位大专家操刀啦?”

“是的!”我每一次都回答,“是的!”

我声若游丝,气力不足,但态度坚决。自从我知道此人是如此轻率和如此自以为是地面对病人的那一刻,我就不再信任他。由于职业的关系,我接触过不少成功者和失败者,也和相当多由成功走向失败的人打过交道。在我的经验中,轻率、傲慢和自以为是,是导致一个成功者犯错误最重要的原因。越是绝顶聪明、功成名就之人,就越是不能避免。把自己的性命交到这样的医生手里,我不觉得是个明智的选择。

医生怎样对待不懂的东西

没有人可以无所不知,就算最权威、最有学识的专家也是如此。让我意外的是,大多数医生竟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不懂的东西。他们也许觉得,对病人承认自己不懂,->小说下栽+。COM电子书<-是一件丢脸的事!

有了如此一番经历之后,妹妹忽然销声匿迹。那天下午她没来看我,晚上也没有来。到了午夜,她忽然打来电话,口气异常兴奋。她说,我脑子里的病灶和肺部病变很可能没有关联。

“就算它是肿瘤,也是良性的可能性更大。”她在电话那头信心十足地说。

她的依据正是我的最新一次“波谱扫描”。

我们是在两天前拿到这个检查报告的。那上面写着:“左侧桥臂病灶MRS示代谢略高,NAA/Cho值小于2.0,乳酸峰导置。”

报告上要是像先前那样写个“占位”“结节”或者“增厚”,我还能明白其中含义,可现在这一串字符太深奥,我怎么也搞不懂。当初上海华山医院的周良辅教授建议我做这项检查时,曾很认真地解释了这项检查的必要,所以两天来晓东拿着这堆胶片踏上新一轮求医之路,希望真能有所收获,不料北京的医生们对它并不在意。他们中的多数人甚至连看也不看。

我们又惊讶又奇怪,不明白医生们为什么对这个新的检查结果如此冷淡。直到北京医院的李金大夫对我承认了一个事实:“真对不起,我还看不懂它。这是个新技术,引入中国的时间不长。”

她的语气充满真诚和歉疚,让我感动之余又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原来专家们也有不懂的东西。我忽然意识到,那些医生的冷漠,也许不是因为这一检查结果无足轻重,而是因为他们不懂。

我对发现这一点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没有人可以无所不知,就算最权威、最有学识的专家也是如此。我看到了善于学习新事物的医生,比如周良辅大夫;也看到了勇于承认自己有所不知的医生,比如李金大夫。可惜这样的医生并不多。让我意外的是,大多数医生竟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不懂的东西。他们不能持续地学习新知识,以弥补自己的不足,甚至不愿承认自己也有不懂的东西。他们也许觉得,对病人承认自己不懂,是一件丢脸的事!

后来的事情证明,这恰恰是我的疾病诊断过程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妹妹来到北京后拿到这些脑片。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到京城最大的新华书店,买来一本专门论述“波谱扫描”技术的书。一个上午的求医经历让她失望,现在她决定依靠自己。整个下午和晚上,她都在阅读这本书。书比砖头还厚,很难读,但她很快弄懂了其中要害。她把我的脑片一一展开,摊在床上,仔细比照,结果发现,这项检查还真的有助于判断颅内病灶的性质,就像周良辅教授说的一样。

那天午夜,在经过八个小时的研究之后,她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有的征兆都在显示,良性的可能性大。”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对,所有的。”

这结论和国内医学专家们的诊断是如此不同,指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相信谁呢?”晓东问我。

“当然相信我妹妹。”我回答。

“你不会是只想听好话吧?”晓东再问。她在过去的两周里被那些专家给吓坏了,对这突如其来的乐观消息一下子还无法适应。

“不!”我说。

我接着述说我的理由:我不懂医,但我了解妹妹。就像我在前面说过的,她在脑神经医学领域里不是行家,但她是个糖尿病方面的专家。最重要的,她是一个肯接受新事物和善于学习的人。过去20多年,她以治学严谨和卓有成效在全世界的同行中获得了尊重。她可能会因为无力解决一个问题而茫然无奈,但她绝不会因为自以为是而导致一个错误结论。还有更重要的,她是我妹妹。她在这件事上投入的不仅是智慧和专业学识,还有感情和责任心。那些专家行医只不过投入了他们的时间――短暂的、以金钱来计算的时间,而妹妹投入的是全部心血。她也有可能犯错误,但她犯错误的概率一定要比那些专家小得多。

次日清晨,这姑嫂二人再次走出家门寻访名医。妹妹揣着她的研究结果,满怀虔诚和信心。开始的时候,她态度谦恭,用一种求教的口吻说出自己的看法。但在看到专家们的不屑一顾时,她强硬起来,依仗着刚刚学来的新知识一个接一个地提出质疑。

然而专家们照样态度消极。悲观的看法仍然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坚持自己的结论:良性的可能性很小。对于妹妹的质疑,他们不是根本不听,就是搪塞了事。这也难怪,职业习惯始终在暗示他们,在自己的圈子里,只有他们自己才拥有不可动摇的权威,病人和病人家属都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他们知道面前这个人也是医学专家,但当他们听说她的专业是“糖尿病”时,就居高临下地一笑了之。很显然,她根本不具有挑战他们的资格,所以她的意见无须考虑。

终于有一天,北京医院的一位医生觉察到一点什么。此人是个神经外科的专家,经验丰富,面相和善,机智豁达,颇有几分“老北京”的范儿,也是我们见到的唯一能够用一种幽默方式表达悲观看法的医生。听他的会诊就像是在听一位老朋友的神聊。

“第一考虑是胶质瘤。”他这样说。

“第二呢?”妹妹问。

“第二?”他眯起眼睛,又倾身向前,把目光转到胶片上重新扫视一遍,“第二?我还不知道是什么。”

我们知道,胶质瘤就是恶性肿瘤的一种,所以他其实是在表达一个最悲观的结论。妹妹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论。她用手指着胶片上黑白相间的曲线,话里带着明显的挑战:

“看这里!这说明什么?”

“看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张张嘴没说话。他看看面前这个人,满脸惊讶,惊讶于这个人如此执着,而且竟能提出一连串他没有办法解释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考我啊?”他的脸上再一次涌现善意的幽默,“这样吧,日后病人的情况如果真的证明我错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希望在我们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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