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长公主全集Zei8.net》第12/68页


她想了想,问道:“这流言底下有多少人在传?”
朱玛尔又揉了揉鼻子,“奴婢估摸着,外庭传的比咱们里边多。咱们里边也就零星几个人听说过,外庭倒是十个里便有一两个知道了。”
是了,这流言传到内宫,传到母后耳朵里,只能引来雷霆之怒,让背后那人惹祸上身;那背后的人一定是故意只散布在外庭的——等底下的侍女随从都议论纷纷了,那些向来秉持“礼义廉耻”的翰林们岂会不知道?等外头那些南人大臣们都知道这事儿了,母后会是什么下场?
“带那个小太监来。”燕灼华微微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二喜很快被带来,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瘦小,双臂被反剪着绑住,嘴里也塞着绢布,一双眼睛却是呆呆直视着前方,好似于虚空中望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绿檀和含冬守在小花园入口,丹珠儿和朱玛尔陪在燕灼华身边。
燕灼华示意朱玛尔将小太监口中的绢布取下来。
二喜却仍是呆呆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也不跪安,也不求饶,更不辩解。
“你家主子果然是个会调·教人的。”燕灼华慢悠悠道,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是宋元澈的人。她只是想看一眼,这个宋元澈的人是怎样一副模样罢了。既然是他的人,她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向朱玛尔摆摆手,示意她重新塞好二喜的嘴巴,带他下去。
便在此时,一阵和风从花园入口处吹来,二喜愣愣的望向风来处,忽然脸色一变,好像乍然醒来之人,连退两步避开朱玛尔捏着绢布的手,嘶声喊道:“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与王爷每逢三、五、八,便于申时(下午三点)在慈宁宫私会,屏退左右,待足一个时辰——什么样的事儿要这么避着人……”
他蓦地里一嗓子,谁都不曾防备。
燕灼华初时惊呆了,待回过神来,一张脸气得雪白,见朱玛尔已经捉住他堵上了嘴,那小太监却面无惧色。她负手绕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疾行,咬牙冷笑道:“你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先时还要悬梁自尽?你想得美!”她恶狠狠得骂了一句,心里这会儿还擂鼓般跳着,得亏是在这园子里;若是带到寝宫,他方才那一嗓子,只怕临近宫殿的人也能听到了。
果然不愧是宋元澈手下的人!果然是宋元澈手下的死忠!
燕灼华死死盯住垂头跪着的小太监,简直将他当做了宋元澈的化身,一腔愤恨都奔着他去了,“自尽?你想得容易!你散布流言、污蔑主子,方才还冲撞本殿——你是该死!却也休想死得痛快!既然你想自尽,你想死,那本公主就成全你!”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去传召外庭行走伺候的侍女太监,都到这园子里来观刑!”杀一儆百,让那些舌头长的都看看下场!
丹珠儿小声问道:“殿下……这罪名怎么说?”
总不能直说是因为这小太监乱说太后与王爷之事,那岂不更助长了流言的传播。
燕灼华咬牙道:“只说他冲撞本殿,自己差事不经心,各个宫里乱窜!”她猛地一闭眼,这正是宋元澈的恶心之处!让你有苦说不出,只能含泪吞下去。“杖八十。让行刑的人用点心,打不死这畜生,就让他们提头来见!”她森冷一笑,见那小太监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好似宋元澈戴了一副笑面具一般,不禁将手重重拍在一旁粗糙的柏树上。
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燕灼华稍微平复了下情绪,这才觉出自己后心出了一片冷汗,将内衫都濡湿了。她觉出一阵无力来,明明知道背后黑手是宋元澈,却无法借此扳倒他——凭借一个胡言乱语的小太监,去指证第一世家的嫡子?简直是异想天开。她之所以笃定是宋元澈所为,是因为上一世她便是受了宋元澈的挑唆,才撞破了母后与皇叔之事。
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想到背后错综复杂的权利纠纷;她只是无法接受,闹得天翻地覆,却没有看到暗地里渔翁得利的宋元澈在得意得笑着。
如今他又来这一招,却不再像上一世那样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悄悄告诉她,而是大张旗鼓得在宫里散布起流言来。为什么禁宫还没传开,却偏偏让丹珠儿听到小宫女这么议论了?为什么不是耳目更众的母后的人先得知?为什么偏偏是四婢中最藏不住话的丹珠儿?宋元澈还像上一世一般看待她——以为她会跳脚大怒,跑去质问母后与皇叔,是不是?
即便她没有,这流言一旦汹涌,便会置母后于尴尬危险之地。
这一招,宋元澈出得实在恶毒。
燕灼华慢慢捏紧了拳头,好像把内心的恨意攒紧了、砸硬实了,早晚有一天,她会把宋元澈加诸于她身上的都还给他!
绿檀和含冬并肩走过来,绿檀还有些后怕,低声道:“方才小太监那一声,奴婢和含冬守在入口都隐约听到了。”
燕灼华扯扯嘴角,淡淡道:“可歌可泣。”也不知是不是在嘲讽那小太监拿生命喊话的勇气。
外庭的侍女太监黑压压站满了园子,二喜被绑在长条凳上,两个老相的太监举着红头棍子呆在两边。
燕灼华听着含冬给他们讲要严守宫规,渐觉心浮气躁,便要往里面走。
绿檀拦了一下,“殿下,这行刑的场面腌臜着呢,别冲撞了您……”
燕灼华吸了口气,“谁下的令,谁就该观刑。”这道理还是皇叔燕九重教给她的——想到此处,燕灼华心头又添一层沉重。
侍女太监们潮水般避出一条路来,乌压压一片都跪了下去,偌大的园子里鸦雀无声。
唯有红头棍子打在人肉上,发出沉闷而骇人的响声。
一下,两下……那声音鼓点般在燕灼华心里响起。两世为人,这还是燕灼华第一次下令杀人,更是她第一次观刑。她掐紧了自己手心,那小太监臀部绽出的血红色,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不能怕,不要晕,指甲深深嵌入肉里,燕灼华抿紧嘴唇,直直盯着正在受刑的小太监——早晚有一天,她会让宋元澈也付出血的代价!

☆、第14章 同行(改)

刑罚过后,燕灼华就大病了一场。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下令杀人;再加上长久以来对宋家图谋的忧虑——两下里凑在一处,当初落水时没埋下的病因就爆发了。
燕灼华昏迷了整整三天,水米不进,药石罔及。
原本为了给十七治伤而请来的神医黑黑戈及,面对太后的泪眼相问,只是道:“殿下只是太过疲倦,思虑过重,过几日自会醒来。”
话虽是这么说,太后又岂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安下心来?自然仍是穷尽办法,为燕灼华求医问药。
宋元澈得知燕灼华昏迷的消息时,正与府中清客对弈。他侧首看了一眼右肩,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拜燕灼华所赐,他的右肩如今仍裹着绷带,一动就钻心地疼。
最后却是一个从南安云游而来的僧人诵经唤醒了燕灼华。
燕灼华醒来的时候是三更天,她缓缓睁开眼睛,就见灯架上橘黄色的烛火跃动着,在长窗上投下忽高忽低的影子;而丹珠儿正伏在一旁的小榻上,睡得香甜。
她轻手轻脚走下楼去,谁都不曾惊动,到了竹楼外,就听到一阵低低的诵经声从慈宁宫的方向传来,中间还有清脆而规律的木鱼声。
因着燕灼华这一病,身边服侍的人也连着三日不曾好好休息,这会儿都疲乏极了。偌大的明华宫,竟只有她这个突然好转的病人是醒着的。
燕灼华走到园子里,深深嗅着夜风中蔷薇花馥郁的香气,只觉得浑身都舒展开了。她走动了片刻,正准备回去,却看到园子东边的花架旁,似乎站了一个黑影。她心里一紧,还未做出反应,就见那黑影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那黑影快速走出两步,顿了一顿,却又退了回去,再度隐入了花架的阴影中。
但是他走上前两步时,高挂的羊角宫灯已经照亮了他的面容。
燕灼华认出是十七,微感惊讶,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还在这里?”
十七没有回话,只是握着长·枪的手用力攥紧,指尖都微微泛青。
燕灼华倒没觉得不安,她正要走过去说话,却见丹珠儿举着披风追了出来。
“殿下,您可算醒了!”丹珠儿揉了一下眼睛,“奴婢原本一直守着的,方才不知怎得就迷糊了一阵儿……”她有点羞愧得低下头去,又为燕灼华系上披风,“您才好了,可不能再有差池了。”
燕灼华等她系好披风,探头再看向花架,却已经不见十七踪影了。
“殿下,您在看什么?奴婢是不是该派人去向太后娘娘回禀一下……”丹珠儿跟在她身后,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燕灼华淡声道:“先知会母后身边的廖姑姑吧——这个时辰去惊动母后也不好。”她转身往竹楼走去,却是越走越慢,最终停下来问了一句,“本殿方才看见有个人站在花架那边,仿佛是十七……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她怀疑是自己才醒来,看晃了眼。
丹珠儿摇头道:“这三日十七公子一直在花架那边站着,也不知在做什么。”长公主殿下病了,明华宫里的人忙作一团,倒也无人理会十七。他又跟普通的玉奴明显不同,是长公主亲自带回来的人,故而出入自由,旁人都不来限制他。丹珠儿歪头看着燕灼华,“十七公子想来还在那边。殿下要唤他过来么?”
燕灼华裹紧了身上披风,夜风还有是有些凉的,她淡声道:“不必。本殿随口一问罢了。”
燕灼华从昏迷中醒来,本是一桩喜事,却又引出来一段麻烦。
原来为她诵经的那僧人,从南安的灵泉寺而来,先要了太后的允诺,若是果真能治好长公主殿下;等她醒过来,便要她亲自去灵泉寺还原。
迎了长公主殿下,这灵泉寺可不就声名鹊起了?
皇太后当初病急乱投医,自然答应着;此刻见女儿果真好了,喜悦之余,想起这允诺来,又担心起来。毕竟南安去大都,相距何止千里。燕灼华年方十五,此前从来不曾独自远行,这让皇太后如何放心?然而若是不守约定,眼见那高僧果然唤醒了女儿,可见是有些神通的,惹怒了他,引发后患岂不是又害了女儿?
燕灼华知道这一段后,想了一想,却是爽快答应了。在处置那个小太监之前,她本就已经决定要去宋元澈的老窝一探究竟的。
而南安,正是宋元澈的“老窝”。
宋元澈所在的这一支“宋家”早在燕灼华爷爷那会儿就分了两房。宋家的长房都还在南安,而宋元澈的爷爷宋长庚作为二房的老爷子,也在南安荣养。在大都的,其实只有现任着丞相一职的宋元澈之父宋凯远,还有就是宋元澈这个二房三代唯一的儿子了。虽然如今看着,宋家在大都也是不容小觑,但是其真正的根基却是扎在前朝故都南安的。
要对付宋元澈,怎么能不先去南安摸准情况?
皇帝燕睿琛毕竟年幼,皇太后也不放心让小儿子一个人留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上,最后只得将自己身边的廖姑姑派出去,陪女儿一路去南安还愿;然而还是不放心,待见到皇叔燕九重,不免提起自己的担忧。
燕九重便道:“阿阮勿忧,不如让云熙陪宝儿同往……”阿阮乃是太后的小字,宝儿乃是燕灼华的乳名,燕九重唤来却是颇为自然。
于是最后又请了云熙郡主陪同。虽然燕云熙不过二十二岁年纪,但却是从小在外面行走的,这些年更是大江南北都去遍了。燕云熙带了数名美少年,欣然应邀前往。她可是打定主意,要瞧一瞧被堂妹藏起来的玉奴究竟是怎样模样。
燕灼华安排含冬留在明华宫打理内外,带了剩下三婢与十七上路。她做了决定,行动极快;待到护卫备好,这便于四月初七启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大都南城门,为首以二马驾车的正是燕灼华所在。车后两侧各斜插一面红色七旒幡旗,旗上绘有黻号,彰显着马车主人尊贵的身份。在她之后,才是燕云熙的车驾。更后面,则是随行的奴婢等人。队尾则是两营护卫。
马车平稳地在官道上行进,燕灼华在车中看着南安地图,丹珠儿于一旁服侍着。燕灼华正盯着地图出神,就觉得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她吩咐丹珠儿,“去问问。”才出大都,最近的行宫也要半日才能到,马车不该这会儿就停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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