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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往常需要她命令不同,十七这次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燕灼华挑了挑眉毛,不以为忤,反倒笑起来。她顺势牵起他垂着的手,一撇眼看到案几上的花,想起黑黑戈及的话,便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一面问着,一面探身摘了一朵白瓣黄蕊的小花放在他掌心。
十七摘来的花,十七当然知道是什么花。
他用指尖摸了一下花瓣边缘,便道:“这是杭白菊。”
燕灼华脸上笑意更盛,垂着眼睛,用指尖玩・弄着他腰带上那个利落的结扣,声音有点软,“那另一种呢?”
“忍冬。”十七回答的简单干脆。
昨晚燕灼华入睡前咳嗽的有些厉害,绿檀不敢放任不管,便擅自去请了黑黑戈及来。
燕灼华却是最烦吃药,便蛮不讲理,“你既然是药王弟子,想来跟寻常大夫是不一样的。你若能让我不吃药便好了,我便从此服你。”
黑黑戈及也是苦笑,呼吸间嗅到一缕清香,却是眼中一亮,道:“殿下身边既然有杏林高手,又何必为难在下。”
“我身边……咳咳,又有什么杏林高手了?”燕灼华边咳嗽边反驳。
黑黑戈及循着香气走去,一躬身道:“殿下请恕草民无礼。”一面说着,一面将案几上盛着野花的青瓷瓶托了过来,指着道:“此为杭白菊,此为忍冬花。两者都有散风清热,平咳止喘的功效;且放在一处,一主一辅,更是相得益彰……”他开了话匣子,也忘了对面的人是长公主殿下,直接把寝室变成了花草入药大讲堂。
“你的意思是,殿下只要闻着这些花香,咳嗽便好了?”绿檀疑惑得问出关键。
黑黑戈及沉吟道:“虽然慢些,总也有效。殿下如果愿意,这两位花冲泡入口,于病情也是大有益处的――而且味道并不难喝。”他倒是瞧准了这位长公主殿下不愿意吃药,多半是怕苦。
绿檀便照着黑黑戈及所说,泡了绿茶,佐以这两味花,给燕灼华送服下去。
咳嗽果然缓解了许多。
绿檀又将青花瓷瓶挪到脚榻上,顿时满床都是杭白菊与忍冬花的香气。
燕灼华便在那花香中闭上眼睛,想起那日十七将花捧到她面前来的模样,心底也微微甜了起来。
等到第二日一早,燕灼华的咳嗽便几乎痊愈了。
这会儿她问十七,见他分明知道花的名字,那专门挑了这两种花送给她自然不是无心之举。
燕灼华想了想,笑着问道:“你怎么对花那么了解?”她想起当初在木兰离宫,她被宋元澈激怒,那时候十七送了她一枝合欢花,还说了一堆合欢花的好处。
十七这会儿面上看着镇定,其实心底可乱了。他一大半心神悬在燕灼华勾着他腰带的手指上,一小半心神思考着方才燕灼华有没有对宋元澈做什么――剩下仅有的一点余裕,还要回答燕灼华的问题。
此刻听了燕灼华的问话,十七怔了一怔,仔细回忆了片刻,道:“我不记得了――就是、就是知道。”说完,脸色有些黯然。
他明白自己这样是奇怪的,是与正常人不一样的。
燕灼华却没在意,手指还在他腰带上打转,闻言随意道:“以后就想起来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殿下……”十七忽然唤了一声,声音有一点不稳定。
燕灼华抬眼看他,见他脸色好像有些红――比他方才刚进来的时候还红,不是那种练武后的红润。
她有点挪不开视线,曼声应了,目光在他脸上荡来荡去,最后落在他唇上。
十七听她应了,好像受到了鼓励,试探着低头靠过来。
燕灼华原本躺着,把他的腰腹当做枕头,这会儿便看到他的俊颜放大在自己眼前。
十七脸红红的,额上又沁出汗珠来,他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像蜜蜂追着花朵的方位。
两手撑在她身旁的软榻上,十七一寸一寸勾下头来,他已经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香甜柔软地扑在他面上。
他喘息着停下来,不敢再近一点,更不舍退开分毫;只是煎熬在那里,胸膛起伏不定。
燕灼华仰面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这好像还是十七第一次主动靠近她,有种驯养的温柔小鹿开始变身了的感觉。

☆、第43章 茶公子

两个人唇齿间,只隔了一朵忍冬花的距离。
十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缩短这距离,他面红耳赤地忍耐着。
燕灼华眼睛亮晶晶地瞅了他半天,一面觉得心痒难耐,一面又心疼他的克制。最终她搂住他的脖子,自己凑上去,在他唇上极快地啄了一下。
十七笑起来。她吻来的唇上,有凉而香的口脂。口脂还在,也就是说,殿下对方才走出去的宋元澈,并没有做什么吧。
他把发烫的脸颊,轻轻贴在了她的发间。
燕灼华笑着骂他,“小傻子”,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第二日,燕灼华传来修鸿哲,带着丹珠儿与十七,一同往宋家四郎住的地方而去。
这是燕灼华第二次走入这片竹林,感觉与上一次却很是不同。上一次她和丹珠儿两个人乔装打扮而来,临近目的地的时候却又胆怯折返了。
说是胆怯,倒不如说是忌惮。
这里是宋家的地盘,上一次来的时候,宋元澈还在南安。
有了上一世的遭遇,燕灼华对宋元澈有种本能的忌惮。
那时候她与丹珠儿一起走在这片竹林里,只觉得越走越静,越走越清幽,好像要走入无人区一般。
而宋元澈就不知道埋伏在前方的什么地方。
这一次,她已经支走了宋元澈。用的理由嘛,则是“你的好表妹马上要被和亲了,你不回大都阻止一下么?”
上一世,谢菀菀的确是在燕灼华嫁入宋家之前,就被送去北边的蛮国和亲了。下旨的人,乃是燕灼华的母后。
那时候燕灼华对于谢菀菀并不留心,一个世家女被送走和亲,也就送走了。若不是因为谢菀菀是宋元澈的表妹,燕灼华只怕连这则消息都不会记得。
如今燕灼华却不会把这件事等闲视之了。
要她正面对上皇太后,忤逆自己的母亲――燕灼华暂时还做不到。但是在中间架个桥,让宋元澈与皇太后对上,燕灼华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唯一让燕灼华感到有点意外的是,宋元澈走的那么急。
一听闻谢菀菀要被“和亲”,他连自己祖父的六十大寿都顾不上,连针尖对麦芒掐了一路的长公主也忘记了,当即便打点行囊离开南安、回大都去。
燕灼华苦笑,可想而知上一世,母后不声不响把谢菀菀嫁到了蛮国,让宋元澈多么伤心愤怒。而他那时候竟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遵照懿旨,娶了她――这份动心忍性的能耐,用来谋朝篡位,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她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低头看到十七在身前两步处清理小径上的枯枝杂石。
他深深弯着腰,竟然是用手拂着路面,将上面略有尖锐的物什都归到小径一侧去。
好让她安全通行。
燕灼华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着的薄底绣鞋,又看着身前弯着腰一脸认真的十七,忍不住笑起来。方才一肚子的算计谋划,一瞬间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丹珠儿在一旁看着,肚里暗哼:这个十七,就是会讨殿下欢心。
修鸿哲带着两队羽林卫跟在后面,他一个糙汉子,一时间没想到旖旎之事,只佩服十七尽忠职守,还在心里比较:若是我去开路,顶多便是用脚把杂物推一推;像十七公子这样,弯着腰用手去摸――我可做不到这么细致体贴。真是惭愧、惭愧。
十七浑然不知身后众人的心思,只是一心一意地将这条小径清理到尽头。
小径尽头,是一座半旧的草房子,看着像是稻田垄头的守门人住的。
燕灼华皱起眉头,走近了,还没看清里面什么样子,先闻到一阵浩荡的清香。
丹珠儿吸吸鼻子,叹气道:“好香。”
修鸿哲警惕起来,道一声恕罪,抢到燕灼华前面,推开了草房子的木门。
木门伴着吱呀声悠悠晃开。
一名青衫男子端坐房中,迎着日光望向来人,吟哦道:“佳客远来,幸何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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