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19/89页


转而庆幸自己口不能言,否则我一时冲动嚷骂出口,那可能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突的手中一轻,我的剑易了手。若说之前我为云星恨深厚的内力而折服,那这刻我只能呆愣地看着那身影变幻,只见银光闪耀,却不见剑身。
脑中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曾听过关于云星恨名字的说法,据说原本他不叫这名字,因为一件什么事就自己改了这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我还在这走神,那端忽的剑锋一转朝我而来,气势凛凛,有那么一刻我直愣愣盯着那剑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可当剑尖离我只有两寸时我本能地动了。这“动”,不是迎剑而上,而是疾速掠开,并狡兔登云一个旋转飞身上了屋檐。回身而望,云星恨已收剑抬头看来,神色不得不说,很凝重。
我脑中打了个转,懒得与他说道,索性纵身而跃向别的屋檐,几个回落就离了那院。侧耳细听,并没发觉他有跟上来,心中不由暗笑:到底是大侠,不屑上人屋墙呢。
只是这会儿该上哪呢?摸摸肚皮,挺瘪的,去厨房那边走一遭吧。本还不觉得饿,念一转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不由脚下生风朝厨房方向急掠。可半程中突见一只白鸟升天而起,心中一动,想也没想就飞腾而起。


66.纱帛

在青灵山上,我最常有的娱乐就是与鸟追逐嬉闹,娘说我的轻功有一多半是因为飞鸟而成就的。从最初每每被鸟落下,到后来能与鸟齐平而飞。世人都以为鸟只在空中飞,却不知其实它飞行时也需要寻找支点,所以会落在枝头停顿。
这名剑山庄几乎每个院落都会种有树,枝繁叶茂,是故只飞跃了一段路就追上那白鸟了。乘着它停顿的空档,我一个身形掠转手伸长了出去,指尖点在白鸟身上再笑着弹开。但我发现有些异样,按理这鸟当是要惊飞才是,这样我才能展开又一轮追逐,可白鸟却顿在树梢不动。不由纳闷,这鸟不会是病了吧,再飞身过去伸手,这回直接揪住了它。
难得有见如此温顺的鸟儿,被抓住后一点都不挣动的。直到我发现鸟的脚上有异样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白鸟的左脚要比右脚整整粗了两轮,看着像是用纱布绑着的,心道难怪,原来它受伤了,只是这绑缚的会不会太紧了啊,纱布外围拿细绳紧紧扎了一圈。
瞧着这棵树又高又大,树枝粗壮,我索性就在树梢里坐下。将白鸟搁在腿上,帮它把那细绳一圈圈解开打算重新包扎,可当绳子解下后,我发现那裹着的一圈竟然不是纱布,而白鸟的脚也没受伤。那是一块白色的纱帛,上面写着一小行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恐局难掌势矣。
前面那八字我懂是在意指云星恨,可后面这句话是何意?是说云星恨来了,局势不能掌控?这到底是掌的什么局又是什么势呢?
我瞧着那白鸟,怎么看也不像是白鸽,可却做这种白鸽传书的活,不觉好笑地点了点它头说:“你丫幸亏落在我手上啊,要不然就只有一命呜呼的份。你说我该是放了你呢还是找个坑把你埋了呢?”鸟好似听懂了我说话般,本还畏缩在我腿上的,突然就一个趔趄着站起扑腾而飞,我象征性地扬手抓了个空,然后笑看着白鸟从树梢钻出,飞向半空,硬是绕了一个圈才飞离。
虽然脑子不太中用,但到底也是明白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是否惊天还有待查证。此时本该象征性地想想字句中藏了什么涵义,与云星恨又有什么关系,可我的全副注意都在那越飞越远的白鸟身上,惊奇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八个字我现学现用地给套在了这。最后等起身时,深觉自己做了回好事,解救了一只在危难中的鸟儿。
可原本想纵身而跃下树梢的动作只起了个势,就顿住了。原因是...这棵树向上延伸是树顶,向下延伸却坐了个人,这人不巧我还熟悉的,江浔。
我览看一圈,心说难怪这院子觉着熟悉,居然正是他住所。
“无悔不下来吗?”悠悠哉哉的声音从底下飘扬而上。我想了想,下吧,跃下枝头刚好站在他面前。正踌躇该以何作开场白,他已先开了口:“饿不?”


67.狼子野心

怎么不饿?看到他坐着的石桌上摆放了几盘糕点,也不跟他客气,撩起下摆坐下捻起一块糕点就放进了嘴里。咦?这好似那日武林大会上的绿豆糕。几分钟后,一盘子绿豆糕都下了我的肚,摸摸肚皮,饱了。抬头见江浔始终默看着我不发一言,我轻咳了两下后压低声道:“放心吧,看在这盘绿豆糕的份上,我不会检举揭发你的。”
其实我并非真不能说话,只是发着声就觉喉咙口如火烧般疼,而出来的嗓音也嘶哑难听之极。刚才对着那云星恨,断然没必要冒着嗓子疼而开口,此一时彼一时,深以为是谈论大事的时候,这点疼,能忍。
江浔听后不知是觉着我这公鸭嗓子好笑呢,还是讲得话好笑,嘴角牵了牵问:“揭发我什么呢?”
我拍拍他肩膀,脸抵近他耳旁,“咱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吧,你是哪家哪派的?”白鸟好比飞鸽传书的鸽子,停在哪自然就是把书传到哪,而江浔又堪堪在此时等在树下,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嘛。想透了这点后,别的就好联想了,身在名剑山庄却还有人暗中通信于他,不是山庄的对头就是一方别有动机的门派势力吧。
可江浔的神色却很耐人寻味,没有大惊失色,也没有半点惊慌,只是捻了块糕点递到嘴边轻抿一口,然后嘴角粘了一点碎屑。与之比起来,我刚才的吃相可就难看了,等他细嚼慢咽地吃下一块糕点后伸出了手,我低头看看那修长好看的手指,再抬头看他,不明白是何意。
他面露无奈地道:“把刚才那布帛拿来我看看。”我心中一紧,直觉摇头:“不行。”他挑起眉问:“为何?”我说:“身为盟主参卫,虽然我跟你关系不错,但也不能行这背叛之事。至多就是将这事藏下不揭发你。”
江浔失笑了起来,隔了片刻道:“那就交给子渊看吧。”说完就起身走向院廊,扬声而唤来一名护卫,低嘱几句就回身过来了。我看那护卫身影一闪而逝,不由忐忑地问:“你真要喊来子渊,把这事给捅出去吗?”
他径自坐下,一副雷打不动状地飘了我一眼,缓缓道:“这不给你立功的机会嘛,没准我这被揭穿了,这参将的职位就被撤去,你可取而代之呢。”闻言我眼睛发亮起来,怎么我就没想到呢?此乃天赐良机啊,顿觉眼前这人形象高大起来,我特为语重心长道:“江浔,难为你如此深明大义。其实既然你都已经当上盟主的参将了,级位可不低啊,不妨考虑是否彻底归顺了咱盟主,放下那些恩怨情仇什么的。”
我自认算是推心置腹的谏言了,可怎么着江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呢,等我说到最后,他颇似磨牙霍霍道:“你就真将我当成狼子野心的叛徒了?”
深思了下:“要不然呢?”
江浔咬牙切齿地恨喝:“金无悔!”眼看要发飙,但不知为何又将怒火压下,将我看了好几眼后拉着脸问:“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68.有心而无力

我并非不懂面色之人,看他如此自当不迎头而上,只讪讪而答:“能是什么样的人,长得好看,穿得体面,武功不弱,剑术还行吧。”此乃我肺腑之言,可看江浔更怒了,双眼中火焰灼灼而燃,但语声却越发轻柔了:“除去这些之外,你对我就没别的想法?”
想法?脑中突然浮现那晚我被黑衣首领困于阵中,只感灭顶之势压来,是他在那危难之中救回了我,嘴中不免讷讷:“你是个好人。”
江浔瞪眼,而不远处传来一声噗笑,我回转头,见熟悉的浅白缓步走来。正讶异那声笑怎可能来自他,瞥见那身后的护卫,这才解惑。就说嘛,宋钰怎可能如此情绪化。江浔的脸色倒是让我大开眼见,一见宋钰来,之前的怒色全都尽敛,恢复成面无表情状。
宋钰落座后就浅声问:“不知阿浔和无悔找我来有何事?”
江浔不答,只看着我。那眼神...我捉摸不透啊,是真让我把布帛交出来呢还是有意试探?无声时间长了,这暗波涌动哪逃得过宋钰的眼,他也看向了我:“是无悔找我?”
我张了张口,又闭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宋钰嘴角微弯:“刚才无悔不是已经开口了吗?虽然声音与平常不同,但还是能听得清楚话意的,有话不妨直言。”
呃,想借口嘴不能言来避开也不行。这时江浔冷哼了声道:“在你来之前,她说有一物什必须交给你,就在她右手中拽着。”
话声一落,宋钰的眼神就急转直下,看向了我的手。而我也下意识地低头,立见那白色的布帛并没拽全在拳中,还露了一截出来。这下我急了,若把这布帛真交给了宋钰,他可会因着盟主军师的身份,对江浔来个“秉公办理”?可别真把人给揪起来送到盟主那去啊。
光想想江浔被五花大绑的押着跪在盟主跟前,然后被武林人士各种唾骂指责其背叛之名,甚或还要逼问审讯他背后始作俑者,这场面怎么觉着都不舒服呢。
一急之下,我做了一件不经大脑的事:将布帛塞进了口中!
原本是想做下牺牲将之吞咽进去的,无奈昨夜伤了喉咙,咽到一半就卡在那,咽喉处彷如有针在刺一般疼。而跟前那两人全都惊鹜地瞪着我,当可谓瞠目结舌。
最后的结果是:我张大了嘴巴,宋钰伸出那如葱玉一般的手指探进我嘴里,并抵在咽喉深处一点一点将布帛给挑了出来。然后,他沉稳若定地问:“这就是无悔要交给我的?”我瞥了眼那布帛,难得的羞赧上了脸,实在是...不堪入目。原本还算白皙的布帛,此时已经浸透了我的口水,被他捏在指尖,隐约有液体要滴落。
好吧,让我去死吧。
我不知道宋钰那表情是否有那么一丝丝的嫌弃,就是用手指捻开布帛时很慢很慢。耳旁传来江浔的轻问:“你为何要将那东西给吞了?”我怨恼地飘了他一眼,喉咙二次受伤,这回是真的又不能开口了,因为尝试发一个音都觉得吃疼的紧。心说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念着之前相救的情谊,断然不能因为职位升降而把他给卖了,就是......就是有心而无力。


69.歇歇脚

哀怨地看着宋钰已将布帛摊开在桌面,双眸垂视,细细览过上面的字迹。我也顺着视线看去,不由蹙眉,咦?怎么那上面的字很是模糊呢?想了想,血液上涌,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而宋钰头也没抬,手指点着一处问:“这里是何字?”问完又似想到什么,快速抬头看了我一眼后浅笑着说:“忘了无悔不能开口了。”
说话间,他的指尖划过处牵起银丝,我心中大声哀嚎着将头埋在了桌上,眼不见为净。暗道幸而前面那几个关键字模糊了,应该是联想不上云星恨吧。可刚念转过,就听宋钰轻吟而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是指云大侠?”
惊愕抬头,他怎么知道的?端看那已经模糊成一团的字迹也能猜出?结果他用一种让我咬牙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当看字形,略度其字意。瞧无悔这神情,应当是对了。”
江浔还在那发怔,我真是很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子渊都已经把整句话翻译出来了,他还有那工夫在走神。用力踩下他的脚,终于见他缓过神来,又深看了我一眼才转目看向宋钰道:“这张布帛是无悔从这棵树梢上停留的一只白鸟脚上取下来的。”
我又惊愕了,他就这么说出来了?一点都不掩饰?
宋钰象征性地抬头看了看树梢,然后目光凝在我脸上两秒,了然而道:“无悔刚才是以为这东西要给阿浔,才将之吞进嘴里吧。”我想点头来着,但总觉他话中有话,也怕如刚才那般只露个表情就漏了底。而宋钰似乎并不要我回答,兀自又道:“无悔是误会了,这布帛不是给阿浔的。至于那鸟为何会刚巧停在阿浔院中的这棵树上,我沉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想栽赃嫁祸于阿浔;二是......”
正竖着耳朵在听他的“二”,可话就卡在那不说下去了,还似笑非笑着看我。这是什么个意思?就连一直沉默不言的江浔也沉不住气问出了声:“二是什么?”
宋钰未语先笑,然后才道:“或许那鸟被无悔追累了找处树梢歇歇脚吧。”
“......”
白鸟是否真只是歇脚已无从认证了,宋钰言辞凿凿中在排除江浔的嫌疑,我吞咽了下口水,咬牙把这“责任”认了。可认归认,你俩都一个劲地瞧着我干啥?江浔那小眼神幽幽的,看着我发毛;而宋钰的眼神则让我感觉意有所指,但到底什么个意思,我不懂啊。
憋了又憋,嘴不能言,只好另辟它径。手指蘸了杯中的水,在桌上写下两字:说话!
成功吸引他们的注意,宋钰浅抿了下嘴角后道:“无悔可还记得是在哪遇上那鸟的吗?”闻言我脑中滴溜而转,立即明白他意思,抬头看了看并不是很确定,我起了身见两人目光都凝着我,于是在桌上又写两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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