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悔》第78/89页


她并未理我,张手不知撒了什么于空中,那些原本还在蠕动扭曲的僵尸兵居然立即冲天而飞,顷刻间都脱离了火海。楚服朝城门口奔走几步,又撒了东西出来,僵尸兵又飞掠向前。
如此情形我若还不明白,当真是傻了。楚服手中定然有能吸引僵尸兵,或者准确地说吸引蛊虫的东西,她在引蛊入城。我怒不可竭,提刀追击上去。
但眼前黑影一闪,黑衣首领江渚扔下小刀挡在了前,他势必要助楚服行那卑鄙巫邪之事。我也顾不得右肩的伤了,左手攻刀,右手推掌,但江渚的剑无所不在,总能化开我的招式并迫得我要避闪。眼见楚服即将跑至城门底下,我边打边急喊:“小刀,拦住最前面那个,她是楚服!”但往小刀那处一看,心就沉了,刚刚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身上已有多处伤,被江渚的那群手下围得死死的,如何能分得出手来拦楚服。
不能再等了,我用力把牙一咬,横刀格挡开江渚刺来的一剑跃高而飞。必须籍由轻功优势来摆脱他,否则被他缠斗不下,若楚服接近城门,恐怕这次蛊虫会像蝗虫一般席卷景城,到那时,无需南越军来攻,景城也必亡。
城楼上有宋钰在坐镇,他必然也看清了底下情形,是故有箭矢朝下而射,都是对准楚服的位置。但楚服狡猾,她让两名僵尸兵挡在身前做掩护,而僵尸兵本就是死人,即使全身被射满了剑也都无动于衷。
没有用!我一边疾行飞掠一边想,突觉身后有异,像是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正排山倒海而来。我直觉抬头往城楼看了眼,只见火光映照里,我的子渊身着银色盔甲,可谓英姿凛人,好看之极。只是他凝看我的表情,从最常见的淡若清风变成了惊怒,他似张嘴在喊什么,城楼上的其余人也在喊,但是我只看到他们的嘴在蠕动,却听不清。


155.你知道深爱是什么感觉吗?

黑茫的夜,视线的焦点总能在暗影中搜寻到那一点。
宋钰上身前倾几乎冲出城楼,被老三死死拖住才没跌下来。他没有在喊什么,只是凉了双眸沉沉射掠而来,仿佛要把我整个身影都揉碎了按进那目光里。
我不觉想笑,他真当自己轻功超群呢?除了步伐轻便、身形快一些,到底他还是没有内力的,哪可能像我这般如鸟儿一样来去自如,上飞下跃呢。
是啊,如鸟儿一样。
我突觉自己身形比原先快了一倍,心中大喜,是又找到感觉要发奇功了吗?由着这速度,我在转瞬之间就越过了楚服的头顶,反手就是一刀,没有半点犹豫。这时候我若还妇人之仁,那么付出的代价是全城人的性命。
可能楚服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我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不仅人快,刀也快,更又重又狠!出手残酷劈开遮挡她身前的僵尸兵,刀刃之力势如破竹,带出的劲力连带着将她从头划拉而下,她凸瞪着双眼,死死看着我。
我心说:你终于可以去死了!
这么多人的仇恨,子渊的、我的、宫中那对姐妹的、万千战士的,等等所有被你残害的人,这么多年,该是因果循环,用命来抵还的时候了。
亲眼目睹着楚服在我视界内倒下,我想牵起嘴角欢悦,子渊,终于我为你报了这仇!但是却发现自己疾行向前的身形没有停止,还在朝着城门而去。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没有再提真气了啊。就算是急跃过头而刹不住,也当不会还漫延这许多距离。
我想止住这势头,强转过身,但是又一股巨大的力量让我倒退着掠行,砰的一声响,我的后背竟重重撞在了城墙之上。然而,我的身体却没落下,双脚腾空着。终于意识到不对,缓缓低头,入目首先是长长的箭羽,而箭矢入了我身体里。到这时,剧痛才从那一点化开,源源不绝地抵入神经。
那让我无法控制身形掠行的重力,是江渚射出的箭,前后各两支!
第一次遇见他,就知道他以箭为长,而我也真正体味到了个中滋味。刚刚还自傲是自由飞行的鸟儿,这刻就如纸片一般被两支箭钉在了城墙之上。
而几丈之外的他,正架起弓,抽出了第三支箭。
从我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这个人都是我唯一的劲敌,让我恐惧让我奔逃也让我踏入地狱之河......
我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欲夺我命的箭被架在了那把黑弓之上。余光中,小刀在拼命想冲过来,可是他受了伤,被四五个人缠住;而城楼上箭雨如飞,却被江渚身旁的两人屡屡挥落。绝境,我走投无路!
这样的位置,就算想再看一眼城楼上的那个人都不能,只能等待着死亡降临。
子渊,子渊......心中声声唤着那名字。
你的刀是用来自保和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的......
是爹在说话!
可是我的刀呢?眼睛四下寻找,发现刀掉落在了脚下,我没有刀了。
刀在人心,只需心中有刀,就可无刀胜有刀。天地纵横,幻化阴阳,眼前闪过一幕幕刀光剑影的画面,我仰起头瞭望暗黑天际,无声呐喊:我有刀,我就是刀!
不管天翻地覆,不管风起云涌,我对天嘶鸣,是刀欲向天的渴望与召唤。箭羽穿过身体,我冲天而起,淋漓的血溅落四方,但是感官、知觉统统被忽略,只成为一把冰冷的刀。它的矛头指向的是敌人,刀落人亡,熟悉的声音在喊:“金无悔,接住我的金刀。”
听风辨物,扬手而抓,我用得是右手。当金刀在握时,如鱼得水,斜劈、横砍、蹂身而上,所到之处尽是杀戮,挡我者死。
我要为我爱的人谋一片生存的空间,要为我关心的人占一方寸土得以逃生,要为我自己赢回性命。所以我不死,就是欲杀我、害我者死。
刀落那瞬,惊喊传来:“金无悔,是我。”手中一顿,改为另一手抓拽,口中喝:“起!”将人往城楼方向抛掷,小刀的怒吼声在传来:“让我帮你。”
我微笑向天:“荼小刀,你回去保护他就是帮我。”
他安然而在,我就有赢天下的决心,也不轻易言生死。用尽所有力量来力保自己和想保护的人,这是爹自小就灌输给我的理念。
依稀间似听到有人在喊:“开城门救人!”“头,接住绳子。”
但转而又有更多的杂乱声此起彼伏:“不好,敌军来犯了,快快关城门!”“不行,大司马夫人还在城楼下!”“大局为重!”
对,大局为重!我的汉室好男儿们,景城有你们在,绝对能守住。
南越军又来了吗?我眯起眼看向远处,迷蒙的视线里似有漫天的火光在闪烁。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子渊,就让我为你劈开这条景城的生路吧。
舍了身前的诸人,我如穿行的凌空之箭一般,朝着那火光之处掠飞。身后有震天的吼声:“拦住她!”拦住谁?我吗?哼,我讽笑,真是异想天开。普天之下,谁能拦得住我?脚下纵云梯人拔高三丈,空中腾飞,我的目标是最高点、最中心。
象征至高无上的锦旗高挂的位置。
到了,一切在目。那方身影齐齐,如何挡得住我这把刀?金刀挥舞着扬起、再落下,凝定那屹立不动的人,是了,目标就在那。
尖锐的呼喊伴随着我的手起刀落霎那,深深刺进耳膜,也直击进心脏。
浑身震颤,我的视线渐渐清晰,目光焦距汇聚,秦玉惊骇的表情、凸瞪的眼、抓住我刀刃的双手,一一呈现于视线底下。还有,金刀的那一头,沉沉劈进的肩膀。
沿着那肩膀视线慢慢上移,最终对上那张俊逸的脸,和冷然的眸。
那双眸内没有当初的不敢置信,只剩平静如死水般的沉寂,他寒着声问:“你要再杀我一次吗?”
我重重一震,心神间某处断裂,握刀的手开始颤抖。
秦玉凄喊:“无悔,他被你杀死过一次了,你不可以再杀他。”
他被我杀过一次了......
断了的刀刃刺进他的心口,不敢置信的眼,颓然而倒的影。
身体里的痛开始浮上来,层层漫延,凝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我喃喃问:“你愿意退兵吗?”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除非我死!”
剧痛成殇,我的眼睛在充血,加重了手上的力量,使得刀刃又下了几分。秦玉哭着求我:“无悔,求你不要杀他。”
我凝着她握刀的双手,鲜血淋漓,再看那双始终无动于衷的黑眸,垂了眼低声问:“江浔,你知道深爱是什么感觉吗?”他不语,我又字字句句轻语:“就像是,天突然黑了,我不是去找灯,而是去找他。你懂吗?”
“我不懂。”江浔沉冷开口,“明明是我先遇见你,为什么你说深爱的人是他?”
我摇头:“没有先与后,也没有对与错,只是他触及了我的心。”江浔不懂,或许早前我曾有可能会喜欢上他,只是时间的轮轴就是那样,子渊...如细水流淌进心底,缓缓慢慢就占据了所有的空间。然后,我可以尽己所能的,对他,倾尽所有。
这些我没法与江浔说得清楚,他的执念里只认为我该是衷情于他的。
沉闭上眼,低喃:“对不起......”这是我对他最后的忏悔,也是我对他最残忍的告别,因为下一刻,我要为深爱的人除“敌首”,保家国。
刀欲落,却不防后颈传来剧痛,视线迷离。寒风千里,空白的世界,扭曲了的空间。江浔的那张脸从我的视界里变近又变远,像触到了时光的逆鳞,回到最初相见的那一刻。只是不过转瞬,一切都化为灰烬。
我蜷缩在地上,婴儿的姿势,倒在了他的脚下。
最终,失去了意识。


156天山行

我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中,每次睁眼都脑中空白,隔了片刻就又继续意识消沉下去。
等到真正清醒的时候,身旁坐着低头看书简的白衣男子。我第一眼触及那白时,心情激越,可当看清了对方的脸时,深深的失落感,彷如一块大石坠入湖心。
原来那白只是因为穿着单衣。
他头也没抬地开口:“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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