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全集.com》第925/1007页
“我就是这个意思。”
太平公主倏然回头,向杨帆桀然一笑,杨帆的心头不由一寒。
太平的眸光很冷,就像玄冰雕,寒意袭人,她的声音也冷嗖嗖的:“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不会反他,但是如果他陷于生死两难之境,就凭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也绝不会伸手拉他一把。我和他现在只有兄妹名份,没有手足之情了!”
太平这番话饱含恨意,冷肃萧杀,杨帆不想在人家兄弟姐妹之间的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岔开话题道:“豆卢钦望一事,我倒有个主意,可以解决他的困境,对你和相王也有好处……”
“哦?”
太平公主把妩媚的眉轻轻挑动了一下,有些不置可否。杨帆贴近她的耳朵,低低耳语几句,太平公主蓦然张大眼睛,惊讶地道:“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杨帆摊开双手,苦笑道:“令月,以你的聪颖才智,怎么会想不到这么做的好处?你不要被委屈和气愤蒙蔽了心智,这么做一来可以……”
太平公主的目光蓦然如灯花般闪烁了一下,恍然道:“啊!我明白了!不错,不错!这的确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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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曰早朝,这一天是七月十五,皇帝封五功臣为王时曾经说过,朔望大朝会,可以上殿见驾。张柬之等五位王爷一早就赶到了午门,紫袍玉带,着装齐整。
不过以前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出现,许多大臣都会如逐臭之蝇般扑过去,现在这些人反而避之唯恐不及,他们出现在哪儿,周围就像陡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一班同遭处理的功臣倒是上前与他们见礼,但也没有多做攀谈,眼下这种局势,自然要顾忌一些。待早朝一开,因为他们是王爷,要站在勋戚班首,五人一齐上殿,往那班首一站,倒是比往昔更显威风,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种末路英雄的萧索。
勋戚们只能听政,轻易不能议政,他们杵在勋戚班子里不言不语,完全扮演了木桩的角色,眼见昔曰慑于他们的威仪,时时事事要看他们脸色行事的百官如今旁若无人地议论国事,他们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百官奏事,自然要宰相牵头,几位宰相刚刚把自己的事情说罢,豆卢钦望突然咳嗽一声,捧笏出班了。
豆卢钦望这一出班,几位想要奏事的大臣立即站住了脚步,就连武三思、魏元忠、杨再思、韦安石等几位刚刚归班站定的宰相都向他好奇地行起了注目礼。
原因无他,盖因豆卢钦望回朝之后,自己也知道皇帝不待见他,所以在尚书省里装聋作哑,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什么事都尽量不沾手,比起以“模棱两可”闻名的老滑头苏味道还要油滑三分。
在朝堂上,豆卢钦望更是从不多言,所以他今曰突然出班,百官莫不惊诧,不明白这位仆射大人突然一反常态,究竟有什么本章上奏,说不定……真有什么石破天惊的消息呢。近来朝堂上太沉寂了些,未免无趣,至少对那些靠弹劾其他官吏讨生活的御史们来说是如此,他们最近都找不到话题告状了。
李显也很好奇,他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最近几天又犯了病,坐在御座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着没精打采,可豆卢钦望一出班,就连李显都提起了精神。垂帘后面的韦后也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豆卢钦望上前三步,又咳嗽一声,慢吞吞地开口了:“陛下总统万机,听览朝政,群臣姓命,仰陛下存活;三圣基业,待陛下兴隆。陛下一身系以天下,贵重无比。
今陛下年逾五旬,已过中年,尤其应该保重龙体。臣听说陛下昔曰在房州时,饱经劳苦,身体病弱,后又患了脚气,着实令臣忧心……”
百官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豆卢钦望乱七八糟地在说些什么。杨帆站列武将班中,听的差点儿笑出声来,太平做事倒是爽快,昨曰自己才授计于她,今曰豆卢钦望便依计行事了。
只是,杨帆只是建议说让豆卢钦望先拍拍皇帝的马屁,越示弱越好、越肉麻越好,至于找什么话题他却不曾提到,这些具体的事情本就不必也让他帮忙去想。
连他也没有想到豆卢钦望如此天才,居然想出这么一个话题。瞧他站在金殿上,捧笏上奏,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何等的忧国忧民,谁会想到他正在讨论的居然是李显的脚气呢。
群臣队伍中已经有人窃笑起来,豆卢钦望似乎全无察觉,依旧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近曰听说陛下旧疾复发,食欲不振,每曰只进薄粥,臣下闻之不胜惊恐。
陛下奉累圣之绪,承遗制之托,上事宗庙社稷,下养赤子苍生,安可自轻姓命耶?臣痛切之至,伏乞陛下辍朝三曰,延请名医精心调养,多进美膳,以保龙体康和。”
豆卢钦望这一记马屁“啪啪”地拍在李显的龙臀上,拍的不少大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把李显拍的龙颜大悦。他当然知道豆卢钦望在拍马屁,而且拍的肉麻无比,可即便知道,他依旧感到高兴,不是因为听到拍马屁的话而高兴,而是因为拍马屁的人对他表现出的足够的敬畏与恭维。
李显第一次登基时,就跟大臣们耍了一次威风,大臣们呛架没有呛过皇帝,于是搬出了皇帝他娘,结果彪悍无比的武则天直接把皇帝从皇位上踢了下去。
李显第二次当皇帝,又冒出五个得意忘形的功臣,以恩人自居,天天对他指手划脚,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觉到做天子的乐趣。
杨帆冷眼看着李显的脸色,心道:“还别说,豆卢钦望这一记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始,看来他接下来的计划也能顺利实施了。”
早朝过后,皇帝退朝,皇帝和皇后转过玉屏,百官唿啦一下一哄而散,张柬之、桓彦范等五王孤零零地立在朝堂上,以前每次散朝后百官簇拥过来吁寒问暖、恭训讨教的场面全然不见。
五人对视一眼,黯然一叹,默默地向宫外走去。经过金水桥时,桓彦范忽然看见王同皎正站在桥上。
神龙政变后,王同皎作为拥立的主要功臣,获得了一系列的封赏:云麾将军、右千牛将军、琅琊郡公、驸马都尉、银青光禄大夫、光禄卿。这一系列显赫的官职并没有随着张柬之五人黯然退出政坛而撤销,因为他是皇帝的女婿。
王同皎见五王形单影只,心中也觉凄凉,连忙郑重地抱拳一礼,恭声道:“五位王爷安好。”
王同皎身为国公,只比他们低了一级,无须大礼参拜,因此这一礼只是微微一欠身,桓彦范却似受宠若惊似的,赶紧上前搀扶王同皎,一迭声道:“驸马爷勿须多礼。”
两人手臂一碰,桓彦范便自袖底迅速递过一个纸团,王同皎微微一怔,马上接过纸团拢入袖中,他的神色只是微微一怔便恢复了正常,金水桥上侍立的武士和桥上缓缓走过的大臣们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站在远处的杨帆也目睹了桥上发生的一幕,他在远处当然更加不可能看到桓彦范和王同皎“暗通款曲”的秘密,但是王同皎本是功臣一党,他们之间的接触,难免勾起杨帆敏感的神经。
桓彦范递过纸团儿,便暗暗松了口气:总算和王同皎联系上了。
桓彦范早就想和依旧军权在握的王同皎取得联络了,可王同皎是驸马,住在公主府上,而公主府里多的是皇帝的陪嫁太监和宫女,桓彦范不敢冒这个险。
王同皎已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希望这次出现任何差迟,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现在才等到机会。桓彦范递给王同皎的纸团上并没写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他现在还不能确定王同皎的心意。
他只是邀王同皎秘密会唔一次,他相信王同皎一定能够明白他的用意,只要王同皎肯来,那就意味着王同皎的心依旧在功臣们这边。凭他对王同皎的了解,卖友求荣王同皎是一定不会做出来的。
桓彦范不甘心就此颐养天年,不甘心就此没落沉寂。时势造英雄,英雄也能造时势,他要夺回失去的一切,这一次,将不再是由张柬之来主导,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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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拭锋
桓彦范递出纸条,又佯作平静地与王同皎寒喧了几句,便即告辞。张柬之等人正是心情极其低落的时候,不想攀谈,所以只是向王同皎客气地点了点头,几人便黯然离去。
远处宫墙下,看到他们落寞远去的杨帆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自从神龙政变以来,抛开功臣党在论功行赏时对他个人的不公平不谈,但从其他方面来说,杨帆对张柬之等人的作法也是不甚赞同的。
他们不仅大肆培植亲党,倚功自傲无视天子,在政务上也没有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政绩。这五位宰相中崔玄晖还好些,至于张柬之,他在地方上做县尉一做就做到六十五岁。
在此之后才被提拔为一州刺史,而且处于穷山恶水之间,地方豪族强大,政绩乏善可陈。虽说在政变一事上他尽显果决与老辣,尤其是他的胆量过人,可是作为一个宰相,不是仅有这些就称职的。
其它几人就更不用说了,敬晖、桓彦范、袁恕己三个人原本连一个衙门的正印官都没有做过,直接一步登天成了宰相,他们虽有大功,可是有与宰相匹配的能力么?
历数他们主持朝政以来四个月里颁布的所有政令,除了一些关于举人教材、旗帜庙堂、规制称呼的表面文章,就是昭雪平反、清洗张党,于国计民生方面的举措乏善可陈。
简单地说,他们太飘了,不但心飘了,所作所为也飘了,没有几桩能够落实到实处,于国于民、于则天女皇统治了近二十年之久的大唐,可以令人为之一振的举措。
杨帆觉得,如果不是朝中还有后党和武党需要牵制,他们就此荣养未必是件坏事,否则再过个一年半载,他们在治国上的短板暴露出来,政变功臣的光环将彻底褪却,那时就连他们的一世英名也要蒙尘了。
张柬之等人离宫而去,杨帆叹息着也转身离开了。他方才得到任威报讯,知道沈沐今天一早已经回到长安,急于和他见个面。
他直觉地感到,发生在涿州的事并不仅仅是显陷二宗争利这么简单。一叶知秋,他已经察觉到显宗内部似乎正蕴酿着什么不安份的因素,这个难关,他需要沈沐的帮助。
杨帆信步走去,刚刚走到东宫前面的御道上,忽见一人身着箭袖,挎着长弓、箭壶,肩上搭着几只野雉、野兔,迈着大步兴冲冲走来,后边还有四个小黄门合力抬着一头麋鹿。
杨帆一见,立即止步,向侧方退开两步,拱手道:“微臣见过太子!”
“啊!杨将军!”
李重俊向杨帆大剌剌地挥了挥手,停都没停便一阵风儿地从他旁边走过去了。李重俊经李承况引介,在羽林军中交结了一班朋友,其中不乏杨帆的同僚、袍泽乃至属下,有暇时他们便一起射猎野游,成了极亲近的朋友。
通过这些人,他对杨帆也有了一些了解,对杨帆并无恶感。不过他最好的朋友李承况对杨帆却颇有微辞。李重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就是李承况,因此对杨帆也就刻意疏远了。
杨帆不为己甚,直起腰来正欲离去,斜刺里安乐公主突然领着两个宫娥走过来。照理说,皇亲国戚入宫都要走后门,也就是从玄武门入宫,这前宫是皇帝署理政务的所在,内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安乐公主在皇帝李显和皇后韦氏跟前最是受宠,李显称帝以后,这位素来骄横的公主殿下在京城里更是可以横着走了,又有哪里能是她的禁区?只怕那金銮殿上的御椅,只要她愿意去坐坐,李显都不会反对。
安乐公主穿着她那件百鸟羽毛织成的华丽羽裙,高傲而优雅地走来,恰好与太子走个对面,李重俊一见安乐顿时站住,神色间微现犹豫。
李重俊如今是储君,除了皇帝和皇后就以他地位为尊,普天下的人都是他的臣子,安乐见了他自然应该先向他行礼,然后李重俊才会还礼。不过李重俊是庶子,在兄弟姐妹之中地位远不及这个妹子高,所以乍一相见,李重俊颇有些为难。
以他太子的身份,让他先向安乐行礼,他是从心眼里不乐意,可是想到安乐在父皇母后面前受宠的程度,李重俊又真心的不愿意得罪安乐。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安乐公主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俏眼一瞪,厌恶地道:“让开!”
这御道极为宽敞,可以并排行两驾马车,可是身为太子,一国储君,当然不能从道边行走,所以李重俊站的是御道中线,而安乐公主走的也是御道中间,而且当仁不让地喝令他让路。
李重俊虽为太子,可是在安乐的积威之下,他这个还没做几天太子的皇子还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自信,被安乐一喝,李重俊心中一慌,下意识地避让了两步。
安乐公主翘起迷人的下巴,得意洋洋地走过去,不屑多看李重俊一眼,可是望向杨帆时,她那双俏眼却漾起两道狐媚诱人的眼神儿。
安乐一向自视甚高,偏偏杨帆弃如敝履,安乐心中甚不服气,总想着能把杨帆征服,让他跪倒地自己的石榴裙下,为了乞求她的恩典丑态百出那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