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龙池校对版作者金万藏》第9/59页
“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就算到我们家酒馆喝酒的人,也穿得没那么高级。”李狂药自嘲道,可他还是满头雾水,为什么死尸身上会有一张他的照片。
“这张照片好像是偷拍的,看背景应该是在长洲的那座侯王庙附近。”丁细细仔细道。
“拍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女人,这死人应该也是个男的,他总不会有拍男人的喜好吧。”李狂药不解地问,“而且这也太巧了,天下那么多地方,为什么他会死在这里,还有我的一张照片?”
“天下间的巧合,其实都是必然,越巧合越有问题。”丁细细意味深长地说,“尸体虽然没有头了,尸身也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但这体型看起来好像是白种人。”
李狂药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任他再聪明,也没想过莫名其妙遇到一具死尸,尸体上会有他的一张照片。总之,这人不可能是他家亲戚,他又不是欧美人,至于会不会和李狐有关系,那他就不清楚了。既然不是洪喜鹊的男人,而时间也很紧,他们就不可能再发善心地挖个坑把人埋了。他们只带走了那张相片,转身就离开了。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死尸的右拳紧握,一张薄如蝉翼的金片从拳缝里露出了一角。
天色越来越暗,李狂药有些心急,不知古酒藏在什么地方。考古发现说,辽宁锦州老酒厂地下埋了十个酒海,都是清朝贡酒,可只发现四个,还有六个不知所踪。当年把酒海埋入地下,是因为同盛金酒坊遇到战乱,不得已而为之。那时是道光帝年间,不仅国家混乱,还发生了鸦片战争,酒坊的人都死绝了。可酒海是一种很大的容器,要从地下偷出来再运走,应该很难掩人耳目,除非被拆掉了,重新灌入较小的酒坛里。丁细细的老爹既然有同盛金酒坊的酒坛,那应该证明这点是没错的。
丁细细倒不担心这事,反而说:“快把照片洗一洗,不然我们身上都要臭了。照片被裹了这么久,洗一下吧。而且,我们都看过照片上的内容了,洗坏了也没事。”
李狂药点着头走到水沟边,看见红色怪流还在持续着,便问:“这水是不是有酒味?怪怪的?”
“你快把照片洗一洗。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批同盛金了。”丁细细欣喜道。
李狂药惊奇地半蹲下来,把照片冲了两三遍,然后趴在水沟边闻了闻,果真有一股酱香味。在中国,白酒有五种香型,分为酱香、泸香、汾香、米香、复香。同盛金酒坊要送入清宫的贡酒属于酱香型,那种酒香而不艳、低而不淡、醇香幽雅、不浓不猛、回味悠长,倒入杯中比过夜香气久留不散,且空杯比实杯还香,令人回味无穷。
李狂药贪婪地闻了很久,接着惊道:“那些酒怎么是红色的?这么久了,不是白色也应该是黄色吧?”
“你忘记了吗?那批酒封了1500多层鹿血宣纸,鹿血渗入酒液,酒就呈红色了。”丁细细解释道,“这就是这批酒最独特的地方。”
“那我们快点顺着水沟往里走,不能磨蹭了。否则再这么流下去,酒都流光了,那就真的白来了。”李狂药擦干照片,收好后就往岛心望去。
可是,丁细细有些犹豫,先不说鲸鱼怎么上岸的,单说死尸的头去哪了,这就让她心里发毛。死尸高度腐烂,看不出死因,可要弄断人的脖子,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小小一个荒岛,不应该有猛兽,即便有猛兽也不能把死尸挂到树上去。丁细细头一次有点退缩,但如果现在退缩了,李狂药就白来了。思索片刻,丁细细就同李狂药顺着水沟的方向,蜿蜒地走入岛内起伏的地形里,把酒坛暂时留在沟边。
而这时候,洪连海坐不住了,尽管很头疼,他还是站起来说要去找水喝。喝过杂醇油的人,第二天都会口渴得难受。刘付狼知道这事,可丁细细才走了半小时,这点时间在岛上来回都不够用呢。因此,刘付狼就继续让洪连海在木棚等着,要么就让他自己去海边喝海水。
“我渴死了,你们爱等就等吧。”洪连海忍住头疼,也提了一根棍子就朝李狂药离去的方向走。
刘付狼没有阻止,该说的都说了,有人不听就是活该找死。洪喜鹊意识到岛上不太平,所以就请船老大跟去,船老大没有怨言,当即揉着太阳穴追去。剩下了洪喜鹊和刘付狼在火边,刘付狼才觉得刚才真该阻止他们离开,现在的气氛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现在,丁细细还没回来,天又快黑了,刘付狼不能也跟着去找人,必须守住这堆火。要再烧起一堆火,对于刘付狼不算难事,可他更不喜欢带着洪喜鹊乱跑,还要像照顾小孩似的时刻看着。
洪喜鹊见四下无人,便挪了挪位置,向刘付狼靠近一点,说道:“刘大哥,你冷吗?”
刘付狼不舒服地吐了口气,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心想该怎么脱身才好。此时,他们却看见昏暗的海上就飞起一只大若木舟的东西,朝着木棚的方向狠狠地砸下来。
第十六章 五齐三酒
最后一缕阳光溺毙天边,绝望地沉入海平线下,大海石再次陷入混沌世界里。海上飞起来一个东西,刘付狼脑筋飞转,估算到那东西会落到木棚一带,赶紧就拉起洪喜鹊退到数丈外。那东西落到地上,不仅砸烂了木棚,连沙地都被震得弹跳了好一会儿,像是遇到了地震。同时,火堆火星四溅,尘烟漫漫,还有一阵血雾飘散开来。
亏得刘付狼闪避奇快,否则此刻不被压成肉饼,也要缺胳膊断腿了。摔在一旁的洪喜鹊脸色铁青,急促地喘息,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尘雾散去,刘付狼才注意到那是一只鲨鱼,因落地时撞到岩石,现在已经死了,血也洒了一地。这一回是刘付狼亲眼所见,可惜没看到是什么东西把鲨鱼甩到岸上,大概和鲸鱼上岸的情况一样。刘付浪趁海平线还在冒着惨淡的白光,立刻朝海里望去,这时又看见一条龙影翻腾了一下,再次沉入大海。
“不会真的有龙吧?”洪喜鹊讶异地问。
刘付狼答不出来,龙只是传说里的生物,可刚才看到的又太像龙了。海底存在太多的未知,能有力量把鲨鱼甩上岸的生物,他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刘付狼琢磨,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丁细细肯定注意到了,说不定她和李狂药正往回赶,所以就决定继续留在附近。可刘付狼没料到,丁细细和李狂药也遇到了意外情况,根本没有察觉到海边的异状。
傍晚一过,天黑的速度就快了,李狂药却放慢了速度。因为岛内的岩山很多,再经历过一次坠石埋伏后,他每走一步都注意岩山高处是不是有埋伏。果然,当他们追着水沟走向岛内,李狂药就注意到一根草绳,轻轻一拉,一处十多米高的灰色山岩就滚下许多石块和沙尘。那声音震耳欲聋,也挡住了视线,粉尘呛得李狂药和丁细细都不停地咳嗽。正是因为如此,李狂药没发现海边的情况,而刘付狼也没听到石头滚下来的声音。
望着那堆三米多高的石块沙土,李狂药呛道:“好险我们谨慎,下回宁可绕圈,也不走这种地形了。”
“绕圈太浪费时间了,小心一点就好。”丁细细抬眼看了天色,说道,“再不快点,酒就流完了。不过很奇怪啊,你太爷爷50多年前就见过这情况,如果酒从那时就流出来了,再多的酒也不够啊?”
“你怀疑有人放线钓鱼?”李狂药吃疑地问,并心说这也有可能,水沟一开始是清澈的,后来才流出红色的酒液。很可能有人故意在这时候放出酒液,引人寻去,然后在路上搞些名堂。在这种地方被人杀了,决不会有外人知道,可李狂药还是想不通,谁会这么小心地躲在荒岛上。
丁细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意让暗处的人知道他们底气很足。一路走去,李狂药都先行一步,丁细细见了就悄悄地笑了笑。他们越走越深,避过了几处粗糙的机关,终于来到一处灰色小山下。那里有几个高低不一的洞口,附近有火堆的痕迹,可李狂药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如果没有人类生存的痕迹,那才奇怪呢。
小山像三四座小洋楼堆起来的样子,上面长买了绿色的野草,风掠过上空时,洞口就传来呜呜的声音。李狂药看着最低的洞口,认为里面有人,想要等对方走出来,可等了很久也没动静。倒是丁细细发现这处地方地势很高,左侧有处近90度的石崖,崖下有片黑松林,更远处还有一潭黑色的池水。
“你快看!那池子底下是不是有你太爷爷提过的龙蛋?”丁细细惊喜地问。
李狂药望下去,有种跳下去的冲动:“很可能吧。”然后,李狂药发现石崖边有堆很高的草丛,里面好像有一口棺材。走过去一看,原来草丛里有一个磨绘石台,昏暗中看起来棺材罢了。李狂药警觉地回头望了石洞一眼,见还没人走出来,便凑近地看了一眼石台上的磨绘。石台可能是祭台,侧面磨绘了许多船舟出海的场景,可惜磨绘的表面被风蚀得很严重,画面已经非常模糊了。
丁细细粗略地看了看,便直起身子说:“可能是古时候留下的祭台,果然很早就有人来过这里了。”
“古时候出海很不方便吧,他们还有心情造祭台吗?”李狂药觉得这石台很多余,同时目不转睛地望着另一面的灰色石山。
丁细细笑道:“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祭是五经之首,在古代可丝毫含糊不得,当然要郑重其事了。”
李狂药不懂这些道理,听得昏昏欲睡,可丁细细却乐得跳起来,还说这岛上可能有他们想不到的好东西。要知道,古人祭祀前有很多准备,譬如祭祀场所要打扫干净,事先要沐浴更衣,以示心诚,而祭祀时的三牲和酒是最重要的一环,不能怠慢。三牲必须活杀,死牲万万用不得,那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而酒呢,更大有讲究。以周代为例,负责酒液的官员叫酒正,隶属天官,其责任是掌管有关酒的一切,包括酿造。
由于古代受技术限制,那时的酒都有渣滓,故按清浊程度将酒分为五等,称之为“五齐。”依次就是:泛齐、醴齐、盎齐、醍齐、沈齐。五齐专供祭祀之用,因而酒质都是极好的,不过那种酒连在朝高官都无缘品尝。祭祀后,供人饮用的酒叫三酒,分别为事酒、昔酒、清酒。事酒是因有事需要而赶酿的,时间很短;昔酒是可以短时储藏之酒,稍醇厚一些;清酒则冬酿夏熟,为当时酒中之冠。
李狂药听得一塌糊涂,忙打断地问:“你说这事干什么?不是说岛上只有同盛金酒坊的那批清宫贡酒吗?”
“你看看这座祭台,早已风蚀而裂,没有一千年,也有几百年了。虽然那时的酒不如现在清澈,但你也应该知道它的价值吧?”丁细细惊喜道,“既然有人出海祭祀,很可能在某处留下了古酒。现在过了那么多年,比起同盛金酒坊的酒要珍贵千倍。”
“那你看得出是哪个朝代的吗?”李狂药歪着脑袋问。
“我也看不出来,不过他们祭祀的方向朝着石崖下的黑水池,会不会和池底的龙蛋有关?”丁细细兴趣渐浓。
“我们还是别贪心了,能找到那批渗透鹿血的酒就不错了。”李狂药低声道。
丁细细笑说:“你果真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换了我老爹,他恐怕眼睛都发光了,哪像你啊,居然放走到嘴的鸭子。”
“嘘!有人!”李狂药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石山的几个洞口,虽然光线暗淡了,但他刚才竟看见有个人探出脑袋来。李狂药对于人或猿猴都不怕,以他的身手对付几个人都不吃亏,于是就急忙奔到洞口处。他朝里面喊了几声,里面的人却不答应。那几个洞好像是上下连通的,洞里的风是活的,风的味道有点腥。可石洞里有点黑,一进去就看不到东西了,李狂药猛地停下来,转身劝丁细细先在外面等一等。
“要是能生火的话,我们就把他熏出来,可惜没火,洞也是互通的。”丁细细顿足道。
李狂药惶惶地看到石山一角有条水沟,红色酒液就是从石山里流出来的,所以急道:“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我,有事的话我会叫你的。”
丁细细看到水不停地留着,酒味越来越浓,她便答:“一个人太危险了,谁知道我能不能赶得及去帮忙。不如这样……”丁细细压低声音,悄悄道:“你先走,我跟在后面,彼此留下十步的距离,你如果有情况,大喊一声,我就能马上帮忙。里面这么黑,躲在洞里的人肯定想不到黄雀在后。”
李狂药没有拒绝,每次丁细细出鬼点子时,他总觉得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商量妥当后,李狂药就先走入洞中,手上握着刘付狼给的匕首,丁细细拿着棍子走在十步外。洞里的空间不大,比火车隧道要小一点,高度也只有两米多,进去后有种压抑感。李狂药尽量放轻脚步,免得被人听到动静,可洞里的神秘人洒了很多枯叶,每走一步就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丁细细心说,这洞里的人真聪明,希望他不会识破黄雀在后的伎俩。好在石洞有不少通气孔,山外虽然昏暗了,但还是有点浑浊的光线投射进来。他们一前一后,竟发现洞内有许多酒坛,坛子有好的,有碎的,还有许多干木和鱼肉干。洞的尽头有两处斜坡,一条往上,一条往下。李狂药走在前头,想往上走,爬到上面的石洞里,可却忽然听到往下延伸的洞道里有啜泣声,像是猿猴发出来的声音。
“那只受伤的猿猴在这里?刚才我看到的明明是个毛发很长的人,不是猿猴呀?”李狂药心中纳闷,转了脚步,往下走入隐藏在石洞里的地穴。可没想到,洞内有一根野草结成的绳子,李狂药迈过去时被绊倒了,整个人随即失去稳心,滚下石坡。紧接着,一震轰隆,洞里砸下大量巨石,把石坡堵得严严实实,丁细细都被逼退到洞外来。
等洞里的情况稳定了,丁细细慌忙地跑进去,可通往地洞的入口已经被许多块巨大的石头堵起来了。她大声喊了好几声,却得不到回应。幸运的是,李狂药跌下去时滚入一个地洞,石头没有砸死他,只不过砸破了头而已。不过,由于洞道太长,石块又堵得太厚了,所以他听不到洞道里的声音。
正当李狂药暗骂洞中人脑子有毛病,搞这么多名堂害人做什么,忽然间,地洞的角落里亮起一团小小的火光。一个老迈、毛发垂长的人出现在火光后,他两眼如兽,咬牙切齿地逼问:“那畜生还是派人来杀我了,想要掩盖他的秘密,对不对?”
第十七章 怪符
那声音沙哑苍老,可听起来像老婆婆的声音,一点儿也不似男性,这让李狂药顿时大失所望。说来可笑,李狂药在见过橡木桶和兽皮后,曾幻想李狐被人调换了,躺在中山医院的是假李狐,真李狐被困在荒岛上。而他父亲李海洋才是真李狐的孙子,所以假李狐不会关心他们一家。
听到李狂药自嘲地笑了一声,老太婆将亮出一把尖刃,怒道:“臭小子!李狐派你来杀我了?”
李狂药没有理睬,而是先看了看地洞里的情况,可光线太暗了,不知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通道。老太婆没听见答应,更是生气,刚想要扑过来,却不争气地跌坐回冷冰冰的石地上。李狂药不敢靠太近,只是站得远远的,生怕老太婆还搞了什么机关。凭她一个人,竟能设出巨石砸落的机关,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一定还有帮手。
老太婆独居多年,脾气很坏,看到李狂药对她如此冷漠,一气之下就见手里的刀飞出去。李狂药舞醉龙时,不知练习过多少次接住抛出的酒坛,因而要接住飞刀不是难事,只要洞里的光亮不灭。那老太婆见状,赶紧灭了手里的油灯灭了,想要暗中再次下毒手。不料,李狂药先发制人,再她还没将灯灭掉时,他就已经急步而来,用刀抵住了老太婆满是皱纹的脖子。
“说!你是谁?”李狂药急道,他本不想这么做,可老太婆把他逼急了。
“你来杀我,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吗?”老太婆用标准的普通话笑道。
“你认识李狐?”李狂药糊涂地问。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怎么,他死了没?”老太婆厉声问。
李狂药到底狠不下心,尤其是对着一位老太婆,见对方暂无还击之力,便移开手里的刀。当务之急,李狂药只想快点逃出地洞,免得丁细细在外面着急。搞不好,丁细细也受了伤,此刻命在旦夕。可是,老太婆并不买帐,刀子移开了,她还想去抢。李狂药烦了,便脱口而出:“我就是李狐的曾孙,怎么了?他还活着,他为什么要杀你?”
老太婆听到这句话,呆了一会儿,然后颤声问:“李狐是你太爷爷?那你爷爷是谁?是李江河还是李炎?不许骗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李狂药又吃了一惊,老太婆知道李狐这名字就罢了,居然还知道李江河与李炎这两个名字。李江河是李狂药的爷爷,他父亲李海洋的名字就缘于江河二字,江河入海洋嘛。而李炎则是李狂药的叔公,他叔叔李光辉的名字也有炎炎生光辉的意思。可惜李狂药的爷爷和叔公死得早,李狂药没见到那两位老人,只记得名字而已。况且,他们死了那么久,这两个名字多年没人提起,如果老太婆不说,李狂药自己都快忘了。
“说!不说你就没命了!”老太婆大喝一声。
“我爷爷是李江河,怎么了?”李狂药信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