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王朝校对版作者红焖七月》第2/184页


  “张哥,你是制片人没错,我们都得听您的,可是这事太玄了点,我现在是制片,报账的人是我,根据台里的条例,我是直接责任人,您是第一责任人,出了问题我们都得负责,我看这事还是的慎重一点。”
  面对着栏目组的制片人张克,何访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问题是就像您说的,我只是临时的,您出了事,大不了是处分罚款,再严重也不过是把制片人掳了,您每月还是几千块钱踏踏实实的,我呢,卷铺盖卷滚蛋是最轻的了,何况真的出了事,谁能担待谁啊!”
  “你看看,年轻人不是,你来台几年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不就是一红案子上的大师傅么?要不是当年电视台盖楼的时候占了公社的地儿,附加条件就是解决20个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给你们每个人都转成了除了会看电视不知道电视是什么的正式工。再后来厨师专业化,你们没地呆,再加上电视台技术改造频道扩容,一时间什么工种都缺,那时候的社会上又没什么专业人才,领导大笔一挥,集体上了半年的摄像课摇身一变就都成了最吃香的技术工种。可不是领导派活,就您那手艺,谁敢用啊,干了10年连变焦推拉往哪个方向都记不住,不过,混的时间长好处倒是不少,老人越来越少,资格越来越老。终于一年前,全新的城市娱乐频道成立,领导们挑来捡去,您竟然成了最有资格的人选,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制片人,是啊,连聘用员工都当了制片人,正式工要是闲在那,闹起意见来,台长来了没脾气。没办法,就这体制,你爱干不干。“看见没,看见没,你后面一大堆人在那打破了头等着进来呢,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所以啊,好好干活别谈条件。”这就是我们编辑部主任最常规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长了点,但是每星期的工作例会上必然循环播放一次,动力无限啊。
  怎么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经过这几次的什么年终奖、出勤奖、集体喝汤奖的连着发,可一分钱企图或是意图流向何访的腰包,因此上看见眼前这个栏目组里唯一一个次次不落点数着钞票的人,心里就开始犯了嘀咕。
  “八年了。”缓过神来的何访脸上重新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其声细语的回答道。
  “你看都八年了,抗战都胜利了,你也可算得上老人儿了,怕什么,就算最后真有什么问题,那领导们还不得关怀一下,照顾一点,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不是?别操那么多心,其实就这点事,那个栏目不是这么干的,不都过得好好的?只不过是我们把西山那块场地的租金多报两天,价钱按照市价报,实际上我们录像的时候抓紧一点,一天四场,少录两天,付钱的时候按照我们和对方谈定的给,一切不就全都OK了?你放心,这些麻烦事我都安排好了,你要做的就是把报告按照我说的打上去,等批下来之后,再按照前者的数额开出支票来,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办。怎么样?”
  看见何访没有直接回答,张克又加上了砝码:“你看啊,小何,你来台都八年了,连个聘用都没有混上,年底快到了,明年的聘用指标马上就要报了,你学历不够,大专,所以我才叫你改当制片,制片只要大专就够了,你只要把手里的活干好了,年底的指标肯定有你一个,这个我就能做主。”
  张克笑起来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何访却不知为什么像是看到某种动物的影子,可是能转为聘用的诱惑实在不是他能抗拒的。
  自从大专毕业来到这个城市,到现在已经九年了,除了第一年在几家广告公司、杂志编辑部、报社里面乱窜,以后的八年,就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走进了电视这个圈子。当初和大多数以为的一样,何访也是抱着拣到一份美差的心理走了进去,却发现,这里原来这里除了和朋友聚会或是回到老家的时候能够套着几个大字的光环吹嘘一阵之外,竟然完全不是他所想象的。
  除了没有正式员工的资格,但一点工作也不必正式工少干之外,钱挣得也比正式工少了很多,也没有国家规定必上的几险几金之类的基本保障,而且因为身份的问题,在电视台这个挂着国家事业单位牌子的地方,每个月领取应该得到的报酬时就像是偷盗窃国家公款一样的偷偷摸摸,因为你根本就不再人家的工资名单上,只能以变通的方式来获得自己的收成,诸如饭费车票之类。而且,临时工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稳定的保障的同时,你也永远不可能通过时间将收获累计,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甚至有很多时候,因为政策或是上层人士的变化,你还会遇到负增长,更可怜的是,当他们不需要你的时候,就算是提前一个小时电话通知你一声也算对得起你了。
  不行,这个机会我必须要把握。
  这一刻,何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反反复复的斗争,下定这个决心显然用了很长的时间,长到重新把眼睛睁开的张克又祭出了一道致命诱惑符。


第三章 往事不堪回首,饥饿中!
  “事成之后,我给你报三个月的劳务!”
  怎么听着都像是电影里杀手接任务时候雇主说的话,却偏偏从张克那张略有些开阔的嘴里吐了出来。
  没听错吧,三个月的劳务,那可是5千来块钱啊,足够我租一年半地下室的房钱了,该死的房价竟然还有人捧着地产商的臭脚说“该涨,就是该涨”。
  虽然何访的爹娘从小教育他“不义之财不可贪”,可是这个圈子呆得久了,没吃过猪肉,他怎么着也总见过猪跑,何访平时意志力薄弱的老毛病又开始蠢蠢欲动。
  “三个月?您让我考虑一下,好么?”
  “还考虑什么,我对你可是很器重的,换了谁我也不和他说这么话,直接换个听话的人干不就得了?再不赶快打报告、作预算的话,开录之前就没法给人家了,人家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支票不开门哪!到时候让各工种和演员们都找你去?”
  张克显然是看出了何访的意志力已经退防到了球门区附近,立即趁热打铁的一脚闷了过去。
  “别,那我可担待不起!行了,我明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主任,把报告交上去。”
  5000块的诱惑固然不小,聘用的名额更是让人无法抵御,何访把心一横,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过口气上倒像是根本就没有为这事为难过一样的痛快。
  “哈哈哈!”
  张克大笑着从宽大的暗红色案板后,啊不对,是黑色的写字台后面绕了出来,习惯性的走到我身前一步半的地方,括号,如果是组里的那几个摆Pose比业务更熟练的小丫头的话,张克的步伐会必定会再前进一步,然后不一定立定,括号完,像是要展示他没有忘记剁馅的功夫似的,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头。
  “这就对了,年轻人嘛,做事情要有点冲劲,不能什么都畏手畏脚的。对了,”他相识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头从左边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手提袋,“这是我出席一个活动的时候,主办单位发的纪念品,一双运动鞋,我年纪大了穿不了这东西,还是你们年轻人合适。”
  张克顺手将大大的手提袋一把塞到何访的怀里,何访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推辞,当然最终那双鞋还是传到了他的脚上,喏,就是刚才让何妨得意的那双。
  透过烟圈,何访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脚部特征,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同,就是大了点。何访的身高185公分,可是脚却比常人大了两号,46号,结果弄得买双鞋业的到处跑。不过要不是这样恐怕张克那个吝啬鬼也不会把这么贵的一双鞋轻易的送给他。谁不知道就他们家那几口子,平均身高一米六五、一米七零之间,塞上棉花也穿不了,真不明白是什么活动,让主办单位能送出这么大号的鞋来,不过这年头不送你小鞋你就该偷笑了。
  研究完脚和鞋的辩证关系,何访到底还是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有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大了或是小了,都是要不得的,每个人的脚如此,每个人的能力也是如此。
  可何访不明白的是,明明凭借自己的能力和经验,策划、撰稿、切换、摄像、现场导演、后期编辑,样样拿得齐放得下,就算独立执导个小型的晚会,拍摄个音乐专题,MV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工作却从最初的助理编导、摄像不知怎么得就变成了剧务、制片?感兴趣一天天的和自己渐行渐远,最厌烦的却和自己越来越亲密无间。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那张嘴能说会道,可是部里一位同行的前辈悄悄告诉何访,以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态度,还是赶快远离这行为好。可台里的工作是何访这样的临时工想转就能转得了的吗?
  “光嘴皮子利索,腿儿勤远远不够,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心也不够狠!早晚要吃亏!”
  那位老哥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今天看来,那可算得上是一位把什么都看得通透的人精了,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好像上次一起吃饭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何访想到这又开始胡乱翻了起来,好在房间里地方本来就小,家居就更是除了房间里自带的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就只有两个软衣柜是何访自己原来买的,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个9年前从老家带来,半年也开不了一次,每次搬家却都又舍不得扔的大号皮箱。几分钟后,照例何访从床底下,把那张现在已经皱成一团的名片拿到了手里,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用力擀了几下,总算稍微平整了点,起码上面的字可以看清楚了。
  “楚志辉。”
  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那天太吵没有记住,后来就赶上那件事,不过那件事倒真是应证这位楚老哥的一番理论,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在电视台当制片的料。
  那是四个礼拜前的节目例会之后,部里的方主任把何访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何访直到今天都没弄明白什么时候国家机关的工作效率也可以这么快的?
  自从到娱乐部之后,几年里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何访一眼的方主任,一如既往的轻轻从对面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可以让人记住(脚大这点估计隔着办公桌是看不见的)的年轻人身上飘过后又牢牢的盯在了桌面上的一堆红头文件上。
  “嗯!你是何访是吧?”
  装哪!
  废话,整个一个部门加上我们这些临时工才不到40个人,快两年了你如果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要不就是你脑子有水,要不就是你除了画押签字部里的什么正经工作都没管过,Nxp,光签字俺最多一天就找了你八回。
  何访骂在肚子里,却没敢出声,到后来才后悔当天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话扣在这老家伙头上,给他那没有几根毛的头发做个口水保养。
  “我是何访。”
  何访语录:心中越恶毒,话语越谦恭。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么?”
  好熟悉的台词,何妨心中一激灵,前一天张克大晚上11点打电话给他之后,他就知道担心了半个月的事情还是东窗事发了,台里的纪检部门已经找张克谈了几次话,张克“犹豫再三,出于全盘利益的考虑,不能两个蚂蚱在一条绳上吊死”(张克的原话)还是选择把主要责任推倒了何访的头上,不过当时张克在电话里信誓旦旦的告诉何访,只要他能一口承认全是自作主张,而且目的是为了栏目组谋点福利主动提出来的,张克只是被我反复劝说,才接受了我的做法,张克就去努力游说领导,“就凭我来台比他还早两年,他怎么也得给我个面子,何况你也是这么多年的老人了,怎么也应该照顾一下”,实在不行的时候,张克也答应利用自己的关系,等风头一过,在别的部门里给何访再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当然,这一切事后都被验证为纯粹的屁话)。
  还有选择么?谁让自己当初上了贼船,虽然里外里一分钱也没见到,可事实摆在那,支票的领款人签的事我的名字!何妨放下电话心情无比郁闷,两包中南海陪着他过了一夜,只是有点幼稚的希望领导找上自己的日子越晚越好,谁想到不过10几个小时就要来面对。
  可是更让何访想不到的是,如此重要的一次决定自己命运的谈话,竟然只持续了1分15秒,除了刚才两句开场词,一共只有五句话,分别是有关“案情”的定性和处理意见以及台领导中心领导部领导对违规违纪行为的痛恨,最后一句话,让何访终身受益,原来当领导是可以这样说话的。
  那一刻,方主任一挥手,虽然不是站在城楼上,但多年来做鬼做惯了的何访同学还是被如此“威严”打断了所有准备好的发言。
  “他也不用有太多负担,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嘛,回去赶紧把工作交代一下,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不要了耽误你的美好前途,就这样吧,我还很忙!”
  “靠!”光顾着回忆了,快要烧完的烟支狠狠地咬了何访的手一下,以抗议何访在过去的是分钟内对他的不理不睬。何访急忙在地上把烟掐了,刚摆好姿势想伸个懒腰,“咕,咕”,肚子如同报时器一样精准的开始通知他6点快到了,晚饭时间。
  我饿啊!
  这是那个电影里的对白来着?


第四章 吃顿饭嘛,怎么这么多想法?
  一提起吃饭就让何访头疼,尤其是昨天又神经病似的跑出去疯狂消费了30来块钱,那可是一个星期的馒头烧饼咸菜钱,家里又没有石油可以去换食品,吃一顿就少一顿哪。突然余光里又瞥见了桌上那张皱巴巴的名片,何访很用力地想起了当天和楚志辉那一群人吃饭的时候,一激动就和他说了不少自己不曾实现的想法,想不到这老哥倒是蛮有些欣赏的地方,直到饭后分手的时候,还拉着何访的手好像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什么话来着?让我好好想想,何访的头疼好像轻了许多,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边手支着桌子托起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那天,临走的时候,楚志辉一手夹着那个到哪都少不了的Dunhill手包,一手握着何访的手道:“行,你小子还真有点想法,要是哪天真的被我不幸言中了,也不用太在意,这条道上,你老哥也混了十几二十年,其实这行到今天了,除了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儿,你们年轻人也不一定非在电视台这一棵树上吊死,只要你有想法,路还是有很多的。有机会你要是想的话,可以找你老哥来聊聊,没准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对了,就是这句,就是聊聊帮忙这句。
  何妨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值得兴奋的地方,一屁股从床上跳了起来,谢也没顾上穿,一把从墙上拔下已经冲完电的小灵通,毫不犹豫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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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你能不能帮上忙,赶上饭点儿能聊聊的话,怎么也能省下一顿饭钱,聊得好了没准还能打个包什么的,那又是一顿啊,当然了,能帮上忙更好,不过经过那件事,何访对此倒是不再抱什么幻想了。
  “喂!楚哥吗……”
  何访满怀着期待,拨通了楚志辉的手机,说来也巧,曾经是同行的楚志辉正在大兴的月华录影棚盯着复景,离何访租的小屋不过是四站地的路程。
  “是么,楚哥,您那儿刚卸完最后一车,今天晚上装景不用您盯着了,太好了……”听说楚志辉今天晚上正好没有安排,何访几天来难得的高兴了起来,其实就连自己也没搞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高兴,真的只是晚饭么?
  “我在哪?我就在小庙,您知道?您开车过来?不用!没事,几站地我坐车过去,一会就到,您……,噢,那好,那好,我在路口等您。”
  挂上了电话,何访从椅子上随手拽过来一件体恤套在头上,抓过桌上的牙缸和毛巾就冲了出去。
  几分钟后,抢在院子里的女人们开始淘米洗菜之前,解决完个人卫生问题的何访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急忙奔了出去,开车的话,估计这会楚志辉应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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