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挡不住》第7/351页


“大哥!”瘦个子男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绝望的叫了一声:“枪!”

就在瘦个子男人轰然倒地的同时,跑在前面的高个子劫匪也已经扭过头来,他听见了同伴的惊呼,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这是所有的劫匪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居然在胜利在望的最后关头出现了,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胆敢徒手夺枪。高个子根本没有思索,抬手就是一枪,枪声轰鸣。

在手指抓住手枪的同时,王大为就在人行道的地砖上打了一个滚,子弹呼啸着从他身边擦过。他的手掌重新感觉到熟悉的平滑的钢铁构件带来的质感,手指在扳机上重新找到了武器给他的自信和灵感。这样的场面以前经过了千百次的训练,熟练的就像家常便饭,他明白现在需要出现哪怕是零点一秒的时间空隙,但那个高个子劫匪不给他,反而扬起手,又给了他一枪。王大为只得在地上再做了一次翻滚,枪声大作,枪口冒出青烟,枪弹再一次与他擦身而过。

天知道那个娇滴滴的粉色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被王大为放手以后,一直呆呆的站在一边望着这一切的孙晓倩突然怒气冲冲的咬牙切齿,扬起手来,将那把小提琴向那个高个子劫匪摔去。

高个子劫匪明显的不愿为此分散注意力,也不愿和女人计较。他皱着眉头歪了一下脖子,避开了旋转着飞来的小提琴,继续将枪口对准在地上躲闪的那个男人。

但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了。王大为果断的扣动扳机,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高个子劫匪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愣住了,双手挥舞起来,就像欢呼对方的枪法准确似的;他手上的手枪被巨大的冲击波震脱,在空中优美的旋转着,画着一道光亮的弧线。他低下头来,惊恐的望着自己胸口的枪眼上渗出了越来越大的血迹,衣服上顿时变成红色,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不到最后一分钟了。

当王大为把高个子劫匪的那只手枪也握在自己的手里以后,他知道自己现在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在那些戈壁沙滩、雪域高原、原始森林和海上孤岛上进行的接近生命极限的长途奔袭、实战性质的战争场景和连续一个月的生存训练所锤炼的野狼的习性和几乎残忍的毅力就在他身上复活了。过了这么多年、过了这么多的灯红酒绿、过了这么多的耳鬓厮磨,他自己都快把过去的一切淡漠了,他自己都在有意识的将其淡忘,但他心里明白,这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他依然是那个肩上扛着一条杠三颗星的小军官,依然是那个千锤百炼、意志如钢的特种兵战士,只不过是在等待像今天这样的机会罢了。

他听见了钱凤柔那习惯的惊叫,他挺高兴这个冰美人能用这个方式提醒他,他今天真的被孙晓倩和钱凤柔所表现出来的勇敢而折服。他已经看见那个瘦个子劫匪恶狠狠的像恶狼似的向他扑来,他咧着嘴笑了,枪在手,就凭自己的王家拳,对付这样赤手空拳的家伙两三个应该不成问题。

他的擒拿动作非常标准,也很干净利落。就在那个瘦个子劫匪扑过来的时候,稍稍后退半步,借着那个劫匪的冲力,用胳膊肘关节正击他的胸部,他知道那个家伙会痛得弯下腰去,因为他会几乎无法正常呼吸;王大为很自然的用手掌的截面劈向他的脖子,那里有一根主神经,他就乖乖的倒地了,王大为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会痛得爬不起身。

他知道会这样,他可以为自己感到自信的。

8

 8.115天前某市反贪局

距离上次邹明和他谈话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多月,王大为又站在那间有着铺着绿色桌布的长长会议桌的会议室里。

那天的审讯一直持续了一整天,傍晚从这里出去就被直接被押回了他的家。十几个纪委、检察院、反贪局的人将他在东山花园的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很失望,很沮丧的,这是他从他们脸上看出来的,但他不知道他们想找什么,他想如果再被审问一遍他肯定就知道了,可邹书记对他显然已经没有了兴趣,当天夜里就叫一辆面包车将他秘密送到五峰湾潭大山深处里的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变电站。

那是一个封闭的地方,似乎对他不再重视,连看管的人都没有;手机早就被没收,有电话,但警告他不准擅自与外界联系,他也就打消了问问情况的欲望;地处大山深处,没电视、没报纸、更没有宽带网,除了施工队,只有六个工人轮流与他住在一起,睡的是上下铺,吃的是大锅饭,那些由当地农民组成的工人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妙笔生花的办公室主任,也不敢问他是谁。他们很奇怪的发现这个又高又帅的年轻人一点也不黯然神伤、唉声叹气,除了随遇而安,甚至有些心情舒畅,每天乐呵呵的扛着锄头下田种地、牵着猎狗上山打鸟,崇山峻岭之中到处都听得见他嗓音洪亮的歌声。好在有的是电,他就托人到县城买了几本古典诗词之类的书,埋头默写、高声朗读,每晚都忙到次日凌晨。

就和上次把他带走一样的突然,这次又是一声不响的在寒冷的半夜三更将他叫醒,匆匆穿上衣服,一辆切诺基、颠簸的山间道路、飘着雪花的黑夜、两个哈欠连天的纪委的人将他连夜带回了某市。还不到早上机关上班的时间,王大为就已经坐在正在小口的喝着稀饭的邹书记对面了。

“你可以回去了。”邹书记用纸巾擦擦嘴边的饭粒:“听说你对那里的生活很习惯?”

“不是习惯,而是喜欢。”王大为搓着冰冷的手纠正道:“空气清新、风景如画、山高林密、民风淳朴,难得有这份闲情雅致,也难得有这么多的时间。”

“听说你喜欢读宋词,”邹明抬起了花白的头发:“在大山深处,除了山野情趣,还从宋词里领悟到什么道理?”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王大为念的是陆游的《卜算子》:“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成尘,只有香如故。”

“不觉得艰苦?”邹明很不高兴的发现对面坐着的这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虽然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但明显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精神了许多,朝气了许多,他注意到角落上坐着的那个女打字员总在偷偷用眼看着王大为。他咳嗽了一下:“毕竟你是城里长大的,生活也很优越。”

“当兵的时候,将一营人空投到南海中的一个海岛上进行生存训练,二十天后,坚持下来的只有不到一个排。”他平静的在回答:“没有淡水、没有粮食、没有睡袋、没有药品、没有音乐、只有子弹和炸药,还有三十五度以上的太阳。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真正知道什么叫艰苦。”

“其他的人呢?”邹书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些大部分战士呢?”

“可以随时选择放弃。”他还在平静的回答说:“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嘛。”

“你肯定在留下来的那些人中间,是吧?”看见王大为点点头,邹书记不高兴的转移了话题:“这可不是海岛生存训练,而是杨汉生贪污受贿案”

“邹书记。”王大为在轻轻地问着:“可以告诉我,我有什么问题吗?”

“杨汉生贪污受贿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嗜赌如命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国家的近亿资产被他挥霍一空,至今去向不明。”邹书记喝了一口茶:“你每天跟着他鞍前马后的奔忙,难道就没有问题?”

他笑笑:“上次在这里,我希望组织上尽快查清情况,并加以落实,以证明我的清白。”王大为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数额有这么巨大、问题有这么严重:“从邹书记刚才的话里,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杨总的案子很重,但调查的结果的确没发现我的问题,而且杨总的问题与我无关呢?”

“没查到并不等于是没有。”邹书记很欣赏自己的这个说法,一连强调了两遍:“上次我也对你说过,到山里去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哗,可以静静的思考一下,想起了什么可以马上申请回来报告,而且可以当作立功表现。很遗憾,你却置若罔闻,白白的放弃这个机会。我记得你很早就加入党的组织了,没什么不对组织上推心置腹呢?”

“我刚进大学就入党了,我知道应该对党胸怀坦白;我倒是想争取立功,却不知道说什么。”王大为望着邹明回答着:“您总不希望我胡说八道的来欺骗组织吧?那可是一点价值也没有的。上次我就说过,我会让您失望的。第一,我从不和财务方面打交道;第二,杨总也从不要我过问有关经济方面的事,我仅仅只负责办公室的工作;第三,他从不和我谈这些方面的情况,所以我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组织上对你的审查,还暂时没有结论。”邹书记掏出一支烟,想了想,又塞回烟盒里,他可不想让他的手再在这个小字辈面前颤抖一次:“童雕你认识吧?他是现在电力新来的老总,催促我们让你回来,工作可能有些调动,有些东西也该办个移交。”

“知道了。”他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脸上依然一片平静:“邹书记,我什么时候可以知道组织上对我的审查结论?”

“恐怕要等到对杨汉生的判决下来了以后吧。”邹书记很平淡的回答:“在此之前,你就等着吧,说不定会想起什么来的。”

“我可以走了吗?”他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去洗个澡。”

“我有些为你感到惋惜,难道你就不感到遗憾吗?”邹书记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杨汉生和你父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你又是被他要到电力去的;听说你和杨汉生的女儿还以兄妹相称,可见相互的关系的确不错。我翻了翻你的档案,武大的高材生,又在部队里当过特种兵的上尉连长,还立过几次功,加上年轻气盛、风华正茂、文笔也不错,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因为杨汉生的连累一落千丈,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许仕途就从此一蹶不振,从此丧失进取的机会。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埋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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