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第1050/1070页


恰于此时,健马奔驰,由北而来,铁蹄踏碎了笑语欢声,引得人群纷纷回望。璇即,一骑撞入眼帘,背上令旗哗哗作响,道中众人见是侦骑奔来,神情俱肃,继而,匆匆避在一旁。近来,常闻青州战事,石虎摧城拔寨势若破竹,其人若欲南下西掠,必经郯城!

“速避,速避,八百里烽骑……”来骑扬鞭打马,边奔边喝,马蹄溅起黄沙滚滚。

“石虎已至何地?”树下的人与辕上的人同时起身,高声问道。

来骑闻若闻未闻,正欲策马撞出,转眼时,猛然一震,两手下意识的一勒马缰,即见健马奔蹄而起,放声嘶哮:“希律律……”来骑人随马起,高声道:“回禀将军,石虎一路南来,已至费县……”正欲说下去,却见树下那人摆了摆手,当即回过神来,闭口不言。再言便乃军情,不可外泄。

“费县,两百余里……”树下那人神情一正,将头上竹笠一抛,接过随从递来的长枪,并未跨上牛车,而是钻入道旁青草丛中,须臾,即闻马声嘶啸,一骑冲入官道,拍枪打马,奔向身后雄城!

“唉,二弟也二弟……”辕上那人豁着嘴角,摇了摇头,好似有所不满,继而,慢慢的正了正帽子,朝着正偷窥他的小女郎露齿一笑,牙齿雪白,笑容灿笑。

小女郎微微一怔,细眉一挑,剜了他一眼。却见他漫不经心的眨了眨眼,璇即,钻入车中,随从当即跳上辕,引牛回头,慢慢的驶向郯城。“呸,果乃妖治之辈……”小女郎啐了一口,脸上却慢慢红了。

这时,一干踏秋者闻知石虎大军将至,神情又作不同。即见得,有人将酒壶一扔,挽起宽袖负于背后,回头便走,大步若流星。身后有人大声叫道:“刘兄,何往?”

“召集部曲,会猎石虎于城下!”那人头地不回的答道。

闻言,身后之人神情一震,按膝而起,弹了弹冠上落花,哈哈笑道:“然也,然也,此乃郯城,我等乃郯城儿郎,石虎若来,理当拔其须,剁其尾,去其皮!复观其乃虎,亦或猫也!”说话之间,已然钻入牛车,扬长而去。

小女郎眸亮若星,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娇声道:“休养女儿不如男,令画,驱牛!”

“是,小娘子。”婢女掩嘴一笑,赶紧命车夫赶车回城。

眼见车轱辘漫漫滚走,众人面面相窥。

有人问道:“方才那树下之人与鸣曲之人,乃何人也?”

有人答道:“想必,即乃谢刺史昆仲也!”

“那姓刘者与其友,又乃何人?”

有人答道:“易阳,刘遐!掖县,苏竣!”

“哦,亦是兵家男儿!那扬剑小女郎又是何人?”眼见落花染车顶,伊人却已遥远,提问者捋着三寸短蓄,呵呵而笑。

半晌无人答,却见一人长身而起,笑道:“常闻人言,平北将军邵冀州有女暂居于郯城,乃女中英豪,今日一见,其言非虚也!”

闻言,有人拍膝大赞:“邵冀州虽去,然,虎父无犬女也!”

“哈哈,石虎来也,吾当披甲也!”有人大笑而起,伸手一揽,捉起一柄柴刀,往腰间一插,快步而去。

“然也,然也,吾辈皆乃男儿也,岂敢居后也!”

霎时间,人群哄然而散,上车的上车,拔腿的拔腿,尽皆神态高昂,好战如斯。待得郎君们一去,道野内外,唯余一群女子,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继而,亦不是谁喊了一声:“吾等,当助威也!”

“然也,闻君一曲,理当助威以报也!”即有女郎将团扇一扔,抓着裙摆,钻入牛车,挑着边帘,格格笑道:“石虎若来,吾当鸣琴于城上,鼓战士卒!”

“甚好,甚好,同往,同往!”一干女儿们叽叽喳喳,笑靥如花,萝裙荡漾之际,携手离去,一路上,商讨着何人鸣琴,何人弹琵琶,何人璇舞,竟无一人闻战而怯……

第四百二十三章杀汝种树

秋色宜人,落叶知秋,婀娜眷头。

院中植槐,秋槐金灿。

桓温头戴高冠,内着绛雪衫,外罩宽乌纱,斜斜落座于矮案后,身旁有侍姬、怀中抱酒。此刻,他却并未饮酒,正背倚着亭柱,斜仰着头冠,看向亭外那一片片灿烂的槐树,但逢风来,千枝万叶顿时颤动不休,宛若伊人金掌,拔弄着玉簟浓秋。

风中有琴音,伴随着秋风扫叶声浅浅浸来。

琴声极低,若喃似续,但凡风声再浓烈些便弱不可闻,奈何,莫论风叶乍起乍伏、沙响不绝,却终有一缕穿叶徐来、蕴绕不散。得闻此音,恰若一叶孤舟,辗转于惊涛赫浪,涛起不见舟,浪翻不见叶,唯余琴声悠悠。

案上酒已冷,闻琴人渐瘦。不知何时,桓温眼角竟微呈湿润,身子也越仰越斜,目光则凝视着亭外金槐荡漾,然则,若是细细一瞅,即可得见,他的心神早已穿叶而走,合着琴声不知飘向何方,兴许,一院之隔!

良久,琴音黯褪,风声悄止,槐叶静伏。恰于此时,一叶落黄悄然袭来,潺潺危危的缠入亭内,绕着亭廊打了个璇儿,轻飘飘的落在乌桃案上。

案呈乌黑,叶片金黄,两相一衬,极其煞眼。

桓温怔了一怔,继而,回过神来,怅然一叹,以宽袖拂去落叶,顺手拾起案上酒盏,默默的凑到嘴边,猛地一仰头,烈酒入喉,激得脸上七星乱抖,酒尽杯干,将盏一搁,赞道:“好酒,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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