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流》第996/1070页


唉……一声浅叹,刘浓的手顿滞于半途,顺势往下,将竹简抓起来,徐徐起身,拍了拍竹简,递给顾荟蔚。

顾荟蔚未接,盈盈起身,背对着刘浓,数息后,镇了镇神,轻声道:“郎君能来,荟蔚欢喜。然,郎君何来?”说着,闭了闭眸子,端手于腰间,慢慢转身,待面对刘浓时,眸中雾去,唯余决然,好似不问个究竟,绝不罢休,亦不容他离去。

刘浓抹了抹竹简边缘的灰尘,定定的看着她,缓递简。

顾荟蔚不接。

刘浓心中突生一阵好笑,转而漫天无奈扑胸而来,徐徐吐出一口气,怅然道:“人事若人世,去不复来,刘浓之所来,唯愿此生不余憾。然,人世之事,不如意者,常居十之八九,人生何处不余憾?”说着,将简复递。

顾荟蔚瞥了眼竹简,玉齿咬了咬樱唇,抬眸看他,问道:“君之所闻,乃何也?”

唉……顾荟蔚便是顾荟蔚,刘浓无奈,心中疲惫阵阵袭来,不愿在此久留,索性直言:“顾、王欲行姻亲,里巷皆闻。王氏郎君乃人中俊杰,刘浓自愧弗如。紫兰香车拢朱雀,实乃天赐佳缘。刘浓莽撞了,本不该来,这便去也。”言罢,暗觉绞痛揪心,也不递简了,一挥袍袖,卷简迈步。

见其离去,顾荟蔚粉脸唰的一下尽红,脚尖紫兰不住颤抖,欲前未前,贝齿把唇咬得樱烂,欲言未言。眼见刘浓即将出门,心中猛然一恸,扬手欲唤,却怎生也唤不出来。渐而,眸子一闭,泪珠挂上睫毛,幽凄一叹,抓着裙摆,返身而去,嘴里轻喃:“并,并非荟蔚……”

“成都侯,暂且留步!”

恰于此时,有人自院外来,行色匆匆,朝着刘浓微微一揖,高冠宽袍,正是顾氏族长,驸马都尉奉朝请,录尚书事,顾众。刘浓微愕,忍不住回头看向林中,却见顾君孝已然不在,漫不经心的溜过槐树,伊人杳然,唯余一抹浓紫浮现于绿竹间。

半个时辰后。

刘浓告辞离去,顾众将其送至院门外。二人互作一揖,刘浓踏上牛车,命车夫回转城西别墅。

车身慢摇慢摇,成都侯心中时而平静,倏而波澜,顾众神情不冷不热,却为刘并州正名一事颇为上心,即刻便应允。自顾荣亡后,顾君孝尚未起,是以顾氏俨然居陆氏之后,而此番为刘并州正名,乃谢袁主事,且处王敦之乱后,再则,尚有朝中诸公帮衬,实属十拿九稳。顾众乃何人,顾氏之族长,岂会不知此事看似简单,实则关乎世家联纵。是故,其意不难揣度。

“呜嗡,嗡……”正自悠思悠思间,笛音传来。

稍徐,刘浓命车夫寻声而往,待至一处幽僻之所,著雪正站在车辕上,手捉长笛,搭眉瞭望,见了刘浓,眉色极喜,提着裙摆跳下车,欢快着奔来,恰似一尾花蝶。

“刘郎君,果乃信人。”著雪扬着长笛,笑得开怀。

刘浓微微一笑,左手在身侧摸了摸,摸出青玉笛,递笛出窗,笑道:“宋小娘子可好?”

著雪歪着脑袋看了看笛,晃了晃手中长笛,嫣然一笑:“刘郎君,青玉笛乃小娘子所赠,著雪不可替小娘子作主。”顿了一顿,展颜笑道:“我家娘子尚好,自获刘郎君来信,每日食量也增三分呢。”

刘浓笑道:“且将此笛交于汝家娘子,代刘浓传一言,唯梅而无雪,梅也无魂。据笛而不鸣,笛亦失声。且待来日,青玉笛当随汝家娘子,同归于雪,同闻于林。”

“是呢,是呢,小娘子常言,梅若失雪,少却三分魂,雪若失梅,徒留满野白。”著雪一叠连声,不停的点着头,遂后,眸子滴溜溜一转,接过青玉笛,却将手中长笛递给刘浓:“小娘子昔日有言,刘郎君若笛,一体而多窍,不语亦潇潇。尚望刘郎君通体浑一,助我家娘子,融身于雪。”

“理当如此。”

刘浓接过长笛,微笑着点了点头,复抬头看了看日头,见日已坠西,便命车夫速走,临走时,瞥了一眼竹林深处。著雪蹬上牛车,横打青玉笛,对着刘浓的车尾,深深一个万福,遂后,命人向东而走。

车去林静,林中深处却蓦然闪出一人,瞅了瞅刘浓所去之西,瞥了瞥著雪奔赴之西,眼光开阖时,面上七星一阵抖动,而后,以拳击掌,不住徘徊,嘴里喃喃有辞:“此女乃宋祎之婢,宋祎乃司马之姬……萧氏义女,司马之姬,宋祎……”继而,眼睛豁然一亮,甩起宽袖直奔林外,待穿出竹林,踏上等候于外的牛车,对车夫道:“速往刁府。”

车夫犹豫道:“南康殿下命……”

“速,往,刁,府!”桓温一字字道。

“诺!”车夫不敢再言,扬鞭摧牛,奔向刁尚书府。

与此同时,青影忽闪……

……

城西,落日妩媚,宛若玉盘羞红了脸。

余光漫浸细柳,缓拂袍摆,刘浓挑开帘,负手于车辕,闻听青袍轻声细禀,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一扬,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青袍:“待来日,即将此信,呈往刁府。”

“诺。”青袍领命而去,身影三晃两晃,隐于林丛中。

“走吧。”刘浓钻入帘中。

青牛扬蹄,踏着落日,挑着弯角,沿水而行,待至篱笆墙外,扇了扇耳朵,朝着青一半,红一半的画院,哞的一声啼。

“美鹤,美鹤……”

小谢安正于前院摇头晃脑背《六韬》,闻听老牛欢啼,当即把竹简一扔,踩着小木屐跨步出院,待见了刘浓正从窗中看他,雀跃的神情慢慢一收,负手于背后,挺着小胸膛,徐徐度来。

当前:第996/107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