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侠全集.com》第3/120页


“我看见你在锁里下的绊了,我把它取了出来。”

张全很想接着问:“你怎么能看见的?”但是他还是问了一个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翻窗户进来?”

“因为我知道是你下的绊。”

张全大笑,放了他。第二天,他辞职回家,干起了个体户。

那是九十年代末,生意不好做,张全又做得不专心,很快就赔了个精光。老婆受不了,跟人跑了,留下一个十二岁的儿子。有一阵子,父子俩吃饭都成问题,还好,北大毕业生张全灵机一动,找到了替人开锁的行当,算是兴趣与专业对口了。

张全说,这生意看似冷清,实则不然,每天都得出个两三趟活。开一个防盗门锁一般收五十元,而且是无本生意,收入也还过得去。碰上五一国庆春节,一天得跑上十来趟,好象人一玩起来忘性就特别大。

易婷婷问:“你替人开锁,那居民对你放心吗?”

张全说:“我的生意都是110介绍来的,我是代表110干活。”

“你开过的最难的锁是什么?”

“是一家银行的保险柜,好象是建行吧,保管钥匙和密码的人自杀了,只好让我来开。”

“开了多久?”

“应该不超过3分钟。”

“你说过这是最难的锁。”

“也不算太难,机械密码锁,不过是做得精细,材料沉重罢了,一般的工具还真不行,得用上我特制的工具。”

……

采访结束了,易婷婷知道,一篇很好看的人物稿将成为明天街谈巷议的对象。采访挺成功,材料充足,细节生动,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这个张全还有些东西没有被挖掘到。这种感觉在她的采访生涯中并不多见。

带着一点疑虑和隐隐的不安,她和刘卫平起身告别。正在这时,一个少年开门走了进来――是张全的儿子张放。张全示意儿子招呼客人,张放却头也不点地冲进自己房间。

下楼的时候,易婷婷想:这孩子的脸好苍白。

忽然,她觉得心里的那点疑虑不安有了方向。

破锁5

座落在荷花南路的“吉利快速餐饮”是专门做周围写字楼里的白领们的生意的。店堂很小,厨房很大,一望而知是以外卖为主的快餐店。

中午11:30,一位客人走进来,点了一份排骨蒸笼饭。按照常规,做好这份饭要5分钟左右时间,况且现在正是厨房最忙的时候,所以上餐的时间还会晚一些。“不要紧,”客人很体谅地对女服务生说,“我可以等。”

像这样会体谅人的客人现在太少了,女服务生有点感激地多瞧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假如这位客人把压得很低的棒球帽摘掉,把黑框眼镜摘掉,再把上唇稀疏的胡子揭掉的话,她就会发现,这位客人其实就是店里送外卖的小弟祥子。

当然不是,起码还要等十五分钟才是。现在,他还是精明的雷蒙。他刚刚看到祥子骑上电动自行车,去荷花五村送一份外卖。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祥子将在10分钟后路过回程上的一家茶馆,他的车会在那里撞上一位躲避不及的路人,在那位路人的要求下,他会搀扶着他进入茶馆的房间休息。然后,祥子可以在那里放心地睡上一大觉,他接下来的工作,那位好心的刚刚被撞的路人会帮他完成。祥子真是好福气。

排骨蒸笼饭是吃不上了,但雷蒙还需要坐五分钟,以便刚巧在走到茶馆时被电动自行车撞上。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买的海欣晚报,看了起来。他一直有读报的好习惯,即使在坐牢的五年中,这个习惯也从未断过。

他很快就看到了那篇题为《昔日北大毕业生,今天海欣开锁王》的专题报道,文章写得很漂亮,通畅、感性、生动,题材更是让他很感兴趣。他注意到文章的署名为记者易婷婷,一定是个年轻的女记者,从文字上看,她开朗,成熟,善与人沟通,个性鲜明。他不禁在脑中想象着这个易婷婷的模样:二十七八岁,短发,椭圆脸,穿休闲女上装和李维斯牛仔裤,笑的样子有点俏皮又很亲切……对于有鲜明特点的人,他总喜欢在脑中临摹,这个爱好曾促使他成为大学戏剧社的成员,在掌握了精巧的易容术之后,这一爱好更是成了一种反射性的行为。

突然,他的临摹创作被报纸上的几个字符打断了:德国产柏林CH―A4型。他惊奇地读下去,那个叫张全的北大哲学系毕业生,不到3分钟就打开了它。

他的心跳了起来。5秒钟之后,他做出了新的决定。这意味着祥子明天才能在茶馆里睡个午觉,也意味着,他能好好吃上一碗排骨蒸笼饭了。

他又把那篇文章仔细看了一遍。饭上来了。他又叫了一碟小菜,愉快地吃了起来。

破锁6(1)

张全把自行车停到车棚里,从后座取下一箱沉重的开锁器具:长钎、钢条、锣丝刀、钢锯、钢丝、十字铳、各种质地的长布条都在里面。想想都觉得好笑,他明明只需一柄35公分长的自制工具就能飞快地打开绝大多数防盗门锁,却还要在他的客户面前一件件地展示那些原始的器材和笨拙的方式:旋开外壳,塞进合适的布条,用钢丝绷住,用十字铳顶进去,然后装模作样地慢慢深入,上下左右地试探。这个过程一般要花费十五分钟以上的时间,视客户的急躁程度而定,往往就在客户准备发作的时候,那支笨拙的十字铳忽然灵活地转动起来,锁蕊被抓住,锁舌乖乖地收回去。大功告成了。有时候也会有意外,如此粗陋的方法不出意外才怪呢,这时就要用点蛮力,长钎、钢锯就是准备应付这种挑战的,一招毙命,锁门分离。不过不要紧,客户不会在乎损失一只差点给他们造成大麻烦的门锁的,他们只关心自己漂亮的不锈钢仿木防盗门有没有刮破漆。张全会给他们换一只更棒的锁,和原来的门严丝合缝,浑然天成,当然,他也要多收一笔换锁费。

有什么办法呢?自从他前几次在几十秒之内就完成工作,从而令客户产生严重不安,导致生意冷清之后,他不得不换上了这一套像是进行马戏表演的道具。从市场心理学的角度讲,这样做是正确的,客户会更情愿地掏五十块钱给他,就像国际市场上的油画总是比中国画卖得贵一样。据说,现在很多中国画家开始玩重彩什么的,目的正是拖延完成一幅画的时间。“中国人真聪明啊。”张全不无自嘲地想。

刚才路过菜市场的时候,张全买了一只童子鸡,准备炖了给儿子补一补。已读到高三的张放是得加强营养了,张全倒没指望儿子考上北大什么的,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愿意养他一辈子,但能考上个学校,对孩子总是件好事。想到儿子,张全总是觉得歉疚,自从前妻走出家门,张放的脾气越来越怪,父子俩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出身北大哲学系的他甚至不知道怎样展开交流,只有尽可能地满足儿子的物质需要,从行动上让他感觉自己关心他吧。唉,他叹了口气,他多希望看到儿子吃着清炖童子鸡时那出自天然的开心的笑,就像小时候那样,但他知道,已经没有可能了。

走到楼道门前,张全掏出一支冰淇淋筒状的器具,把一端插进锁孔,手指轻轻抖了几下,门锁叭嗒一声开了。他倒不是没有钥匙,可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还会花二十秒的时间掏出钥匙包,找到相应的钥匙,再费事地扣好钥匙包呢?在他的影响下,儿子也能很轻松地打开这道门了,自从三年前在儿子央求下,他教会了他这一手之后,张放对开锁的兴致一直极高。但是除了这道很简单的技防门锁之外,更高难的开锁方法,张全是坚决不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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