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娇》第46/90页


傅绍堂看着他,他穿着细布直裰,五官端正,笑容满面……到底年轻了些,做事都不顾后果。
当街拦一个吏部尚书的马车,他倒也不怕他生起气来,直接让人从他身上践踏过去。
傅绍堂看了他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你在国子监读书?”
赵子谦没想到他会问,点头应是:“正在跟孟夫子学制艺,明年便要参加科考。”
傅绍堂点点头:“孟夫子早年曾给太子授过课,确实学识渊博。不过比起国子监的孙学正,还是略逊一筹。”
他好似在感慨,赵子谦却听清楚了,有些疑惑地问道:“大人说的是那位已经告老还乡的孙先生?”
听说他如今就在孙家的族学里授课……赵子谦也没听人说,他之前多有名望。
他不明白傅绍堂这话是什么意思,傅绍堂却不愿多说,放下车帘直接吩咐车夫赶车。
赵子谦知道他身为吏部尚书,必定公务繁忙,能停下来跟他说两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反倒是因为跟傅绍堂攀谈了几句,心里有些雀跃。
外头都传傅尚书不近人情,向来不把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学子放在眼中……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赵子谦目送傅绍堂的马车离开,心情愉悦地朝杨宁走了过去,“表妹。”
杨宁抬起头,状似无意地问:“你刚刚跟傅大人说了什么?”
赵子谦腼腆地笑了一下,说:“就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也没说什么。”
杨宁眼神有些复杂,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傅绍堂尚且可以做到这样,对她却一直都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是杨家的人,他才对自己爱理不理?
杨宁心中泛起了酸涩,赵子谦并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含笑道:“是了表妹,你跟着姑父见多识广,可知道国子监的孙学正?”
杨宁摇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傅绍堂那厌恶的眼神,哪里想的起什么学正,“我有些累了。想回府歇息了。”
赵子谦略感失望,原来连表妹也不知道,看来得回去问问父亲才行了,他露出明媚的笑容:“好。”
马车内,淮安一脸困惑地问傅绍堂:“二爷方才为何要提点赵家公子?您难道忘了,他是杨阁老的表侄……”
他中了进士对二爷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还会带来麻烦。
傅绍堂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笑了笑道:“他父亲赵沿多年前曾帮过我,今日权当是还他一个人情。”
赵子谦的父亲是大理寺的人,二爷又说是多年前……淮安一下就联想到多年前的贪墨案,二爷被人诬陷入狱的事来。
“您是说,当时在狱中帮您的人是赵沿?”
傅绍堂摇摇头,“他只是没有落井下石。”
那样的情况下,没有落井下石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淮安了然,“不过我看那赵公子未必能懂二爷的意思……”
方才就见他一脸茫然,显然根本不知道孙学正是什么人。
也不知道皇上暗中请了他来帮忙出科考试题……“渔我给他了,能不能抓到鱼,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赵子谦算起来还是清流派的人,傅绍堂能提点他,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至于他能否抓住机会,考中进士,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幸好赵子谦并不笨,自个没领会的问题,还知道回去问赵沿,赵沿一听是傅绍堂提起的人,暗想这其中必有深意,立刻就派人去打听。
这一打听还真让他打听出点蛛丝马迹来,这位孙学正学问是有学问,但是为人刻板,不懂曲意逢迎,国子监一众夫子都不喜欢他,就连他教出来的学子,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心灰意冷之下,这才辞官离开国子监……听说皇上得知他要离开的时候,还试图挽留过他,却被他拒绝了。
有才华的人,大多都脾气古怪……赵沿暗暗想,他觉得傅绍堂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么个人,于是立刻让人备下议程,带着赵子谦去孙家族学拜会了这位孙学正。
孙学正在国子监的风评并不好,自从离开国子监之后,就很少有人来拜会他……看到赵子谦拎着议程,左一句夫子又一句夫子的喊他,就十分诧异。
他六十多岁了,满头的白发,蓄着山羊胡,瞪着眼的时候,连胡子都在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老夫离开国子监多年,你们到这找老夫有何贵干?”
赵子谦被他这如雷贯耳的大嗓门唬得一愣,好半天不知作何反应,幸好旁边的赵沿老道,把赵子谦手里的议程递给孙学正,说了好一堆漂亮话,明里暗里地透露着,是傅绍堂让他们来的意思。
孙学正听了之后,先是诧异,而后态度缓和下来,“他让你们来找老夫?”
赵沿分不清他脸上是喜是怒,心里有些惴惴,难道是他多想了,傅绍堂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并非想要提点他儿子?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说,孙学正先他一步又开了口,“既然是他让你们来的,那老夫就收下你这个学生。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老夫脾气不好,将来你儿子在我这儿有什么闪失,我可不负责任。”
闪失……他确实听说过孙学正对学子严苛,打手板是常有的事,但闪失二字未免太严重了些。
赵沿冷汗都冒出来了,赵子谦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端倪,原来真的是傅尚书在提点他,他很欢喜地朝孙学正揖了一下:“那以后就有劳夫子了。”
第067章 固执
转眼就是小年,陆府男丁早早起来祭了灶神,就连往年没到场的陆澹,今年也破天荒地给灶王爷敬了柱香。
敬灶神女眷是要避开的,陆瑾怡和苏氏就在静安堂陪老太太说话,老太太抓了几颗祭灶糖给她,让她吃了沾沾灶王爷的喜气。
祭灶糖多是用糖糊或麦糖饴制而成,陆瑾怡嫌它太甜腻,抓在手里想着一会儿等五弟来了,分给他吃。
陆老太太倒没在意,笑着跟苏氏说话:“你娘家侄儿侄女今年是要在京城过年了吧?也不知道金谷园有什么安排没有……如果没有,你不妨把他们叫到府里来,跟我们一起热闹热闹。”
“嘉婉也回何家去了,瑾怡过年也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正好让苏巧过来陪陪她也好,也省的她整日里闹着要出门。”
先前的陆瑾怡是闲不住的性子,府里除了何嘉婉,又没有同龄的姑娘家,陆老太太是怕把她的宝贝孙女给闷坏了。
陆瑾怡听了就小声嘀咕:“祖母把我说的跟个皮猴儿似得……我何时闹着要出门了。”
陆老太太嗔了她一眼,“你哪年安分过?我还记得你去年瞒着我跟你母亲,打扮成假小子的模样,偷偷跑到醉湘楼里喝酒,醉得不省人事。要不是你三哥恰好路过,发现了你,你还不知道要被人抬到哪里去呢!”
分明是她三哥硬拉着她去的……陆瑾怡堵了嘟嘴,“不就那么一回。往年我可都是乖乖待在府里陪着祖母的。”
陆老太太伸手戳她的额头,“待在府里你也没个安分。就说前年吧,你跟嘉婉说什么要去莲池里放花灯,结果花灯没放着,人差点栽池子里了。把全家上下吓得胆都破了。”
这个事陆瑾怡倒没多少记忆,就不好意思地笑笑:“今年我就好好陪着祖母,哪都不去,这您总放心了吧?”
苏氏瞧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就失笑:“哪年你不是这么跟你祖母保证的?”
陆瑾怡自知理亏,咧嘴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苏氏就跟陆老太太说:“我倒也还没问他们有什么安排,明儿就差人去问问。若是没什么事,就把他们叫到府里来。”
说到这个,苏氏又想起前几日陆老太太跟她说的事,她看了陆瑾怡一眼,跟陆老太太说:“母亲,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跟薛家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派人上门。只是我侄女那边……”
“只能再做打算了。”她轻轻叹了一声,凡事都有利有弊,这也是没法避免的。
陆老太太明白她说的是薛铭想求娶陆瑾怡的事,点了点头,“那就好。至于你侄女那边,以后我也会帮你留意着,遇到合适的就跟你说。”
只要她宝贝孙女没事,她就放心了……陆瑾怡也松了口气,不过苏氏并没有明着跟她说过,她此刻也只能当听不懂,并不插嘴。
但苏氏没想到的是,薛铭比想象中固执,当永平侯夫人袁氏跟他说,苏氏不同意把女儿嫁过来,为此还差点跟苏氏生了罅隙,让他别再提这事。
薛铭却死活不肯罢休,他跟苏氏说:“她怎么可能不同意呢,肯定是您没有好好跟陆大夫人说。这事你别管了,我去找父亲帮忙。”
永平候前段时间被派遣到外地巡按去了,前不久才回来,袁氏根本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事。
他也不知道袁氏瞒着他,替他儿子求娶了陆澹的侄女,还被人家给拒绝了,听到薛铭还不肯罢休的话,差点没气个半死。
“陆大夫人都拒绝了,你怎么还想着人家?”永平候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心中就来气,“京中闺秀这么多,你怎么偏偏就看上她了?她可是陆澹的侄女啊。你母亲只是隐晦地跟人家提一下,就已经被拒绝了。要是大张旗鼓地让媒婆上门,岂不是要被陆府的人赶出来。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
薛铭却说:“父亲,你怎么不想想,我要是能娶了陆澹的侄女,我们永宁侯府就跟陆府有了姻亲。到时候陆澹自然会帮着我们,你在朝中也不至于被人这么看不起了。”
陆澹是杨阁老的门生,这些年在朝中的势力,丝毫不比傅绍堂差……他的侄女要是嫁到永平侯府来,那陆澹就是薛铭名义上的二叔了,到时候有好事还愁他不紧着永平侯府?
永平候也明白薛铭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陆澹岂是这么好惹的!
别说陆澹不是陆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就算是亲生的,他跟那侄女也还是隔着房的!
更何况,他听说,他对他那群侄儿侄女,可没多上心……会为了一个侄女,就偏袒永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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