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全集》第89/224页


“此番圣上一则弄清了自己身边儿的眼线,自然是死罪难逃,二来皇贵妃娘娘一时鬼迷了心窍,竟做出如此欺君罔上,甚至要诛杀皇子的事情,圣上必然不会容她,想必应该是赐予白绫或是鸩酒,而七皇子大致就是要交予皇后娘娘抚养。”秦亦垂眸细细地思量,又道,“但是皇后娘娘现在看来是站在殿下这边的,所以七皇子想来吃穿无忧,却也不会有多好的处境了。至于曜亲王那边,圣上自然不会说什么,甚至会大加褒赏,但是心里的疙瘩,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了。”

“你只猜错了一桩。”云沛鑫道。

“哦?他还会有猜错的时候?”问此话的却是苏茗。

“圣上将文氏贬为庶人,与七皇子一道打入冷宫。”云沛鑫沉声道。

“冷宫?!”尉迟晞腾地站起身,在屋内兜了几圈后便要朝外冲,边走边道,“我要进宫去求见父皇。”

秦亦早在他起身之时,便已经堵在门口防着他要出去,此时正好一把将他拦住道:“殿下,此时圣上正在气头上,能够免了死罪就已经是皇恩浩荡,您此时若是急吼吼地进宫,暂不说圣上心里头会恼您,说不定火上这一浇油,更是拖累了娘娘和小皇子。”她心知只说他的安危,他未必能听的进去,所以便只说是会拖累旁人,尉迟晞果然一阵沮丧,又坐回了位子上长吁短叹。

看着他懊丧的样子,秦亦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说,都在嘴边打转却吐不出半个字来,让她说什么,说那女人要杀你,你不该再管她,说那皇子是你的竞争者,你应该让他自生自灭。从理智上看,也许的确如此,但是那女人毕竟将他一手带大,那皇子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而自己又如何能够昧着自己的良心,对他说出这些冰凉冷漠的话。

秦亦忽然发现,她把自己扔进了一个两难的局面内,一方面她希望尉迟晞变强,不仅仅是头脑上的,事实上她从未怀疑过尉迟晞的智商和谋略,她所希望的这种变强是心理上的。因为他有一个致命的而又被许多人知道的弱点,便是感情用事,也许与他从小亲情的缺失有关,他在内心深处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建立一种和睦融洽的亲情氛围。这种危险的情绪已经严重到,当他一遇到亲情问题便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与睿智,极容易被人算计了去。

而另一方面,她却又是真心地疼惜这个渴望亲情的孩子,希望他不要为了那高高在上的权势,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份柔软,因为如果他变成了一个冷面冷血冷心的君王,自己又怎么能够继续地追随他左右。

最后她只能无力地说:“殿下,如今娘娘和小皇子性命无忧,即便是身在冷宫,但是只要有殿下的周济,还不至于太过受苦,咱们凡事总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她这厢正在劝慰,而在一旁的云沛鑫却微微眯起双眼,表妹,说实话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女人,今日之事你虽然操之过急,但也比别人多了一份果敢和魄力,若不是圣上佯装病重,而是真的昏迷,那你此刻说不定已然得手。你开口求圣上开恩的时候,想必是料中了今日的局面,你了解尉迟晞,你知道他不会扔下你们母子不管,所以只要你留得性命,你就还有希望能够东山再起。而昕儿,若是没了一个全心为他打算的母亲,想来定然会被皇后培养成个纨绔王爷抑或是个没有爪子的病猫。

他想到这里忽然一笑,心道,表妹,你自以为事事都算到了,但是你以为我会让你就那么称心如意吗?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零五章 酒后之言

第一百零五章 酒后之言

同所有的宫闱秘闻一样,这次的风波也被严格地控制在了小范围内,除了宫内换了一大批内官之外,秦亦更是听说,禁卫足足裁换了上百人,更有人干脆就直接消失不知所踪,而李铮也被申饬罚俸。

秦亦却幸运地成为此事件后唯一升官之人,从礼部主事直接升到了礼部少卿,只不过一来她升得极其低调,二来礼部是个清水衙门,无钱无权,于是外人看来便是普通的升迁罢了。

尉迟曜被保举之事,因为这档子变故一冲,顺康帝便理所应当地忘记了一般,朝中也似乎瞬间没了动静,原本竞相上书的大臣,也都跟没事儿人似的,每日上朝退朝一般无二。

偌大个几乎让璟朝新君继位的冲突,便消失于无形之中了。而在此风波之后,让秦亦忙碌不堪的,竟是尉迟晞的婚事。

此事如今已经由皇后娘娘亲自主理,而秦亦这个新上任的少卿,便被她抓来打下手,每天被指使得团团乱转,连家里的桑布都被一干莺莺燕燕弄得烦不胜烦。

而秦亦对于每天回去,都能看到一群举扇遮面、含羞带怯的美人实在忍无可忍,干脆直接让桑布收拾行装到城外的庄子去住些时日,自己直接搬进宫与尉迟晞同住,也方便了皇后娘娘传召和支使。

却说皇后娘娘此番给尉迟晞选侧妃可谓是煞费苦心,两名侧妃,她要求出身清白,家中三代五服之内没有下三籍的贱民,没有经过诉讼进过牢狱的恶人,没有疑难杂症短命的病人,除此之外,还要样貌清秀、举止文雅、知书达礼、精于女红,如此这般都符合了以后,还要御医诊脉、稳婆查体,最后一步是要去京郊的皇家寺庙合二人的八字。

京城内世家、官宦之家云集,适婚的女子更是不在少数,所以秦亦每天忙得像是普查人口的片儿警,对别人家史深度挖掘得像是保险公司的理赔业务员。

而她在挑选之时还要加入自己的考量,坊间风评不好的、泼辣刁蛮的、家里势利贪财的一律不要,所以说这次的侧妃之选,真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给皇帝选秀都要严格仔细,最后终于选出两位各方面都合适、八字切合,皇上皇后满意、秦亦也满意的少女,分别是台御史令冯远征的嫡女冯婉儿以及京畿府尹谭文渊的嫡女谭媛。

钦天监订了日子,众人便开始着手操办起来,秦亦忙里忙外的倒也开心,她心里偷偷笑自己,是不是有些给儿子娶媳妇的得意。而尉迟晞却似乎有些事不关己的懈怠,平日除了早晚去帝后处请安,便是常去冷宫看望文氏与七皇子,余下的时间基本都是在演武场独自操练不止。

秦亦最近因为忙昏了头,每日比他出门的早,晚间还要归纳汇总许多事物,所以竟是等到苏茗来提醒,这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头。

这晚秦亦拎了一坛酒,径直去了尉迟晞的寝宫,她本都已经歪在床上看书,被硬拖起来,随便披了衣服也不言语。秦亦坐下也不多说,先各自斟满一碗,与他略略碰碗便径自干了。

二人就这样一连干了三杯,秦亦这才有些醉意地对尉迟晞道:“殿下,秦亦虽不是从小与您一同长大,但也相处了六年之久,不管是论亲厚或是患难,秦亦也都应该与您最是亲近了,但为何这两年,总觉得与殿下疏远了,心里疏远了,秦亦现在不能替殿下分担心事了。”

“平白的胡说些什么。”尉迟晞自己拎过酒坛子斟酒道,“我何曾与你疏远了?又哪里有什么心事?”

“您马上要娶亲了,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怎么近日却总是愁眉不展,可是秦亦挑的侧妃您看不上眼儿?”秦亦眯起眼睛看他,似乎要分辨他是不是在说谎。

“与你不相干的,是我自己心里想不通罢了。原本是母妃操办此事,七弟还说要给我做傧相,还说定要讹我一个大红包去。而如今婚事还在操办,母妃和七弟却都已经不能参加了,昨日我去探视母妃,她还问我定了哪家的女儿,问婚事筹办的如何,还嘱我婚后就要收敛性子,也要开始学着理事了。”尉迟晞连连喝酒。

秦亦不屑地撇嘴,任谁都能看出来,文氏不过是在打亲情牌,想要感化尉迟晞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惜唯独就是尉迟晞身在局中,看不透这个事实。也许当初的圈套,因为秦亦过早的察觉而避开了,所以尉迟晞并没有一个清晰真切的概念——文氏是想要她性命的。现在弄得如此境地,却是旁人想劝也无从劝起,说什么都好似挑拨一般。

“秦亦,你说我要是去求父皇,他会不会让母妃和七弟来参加我的婚事?”尉迟晞脸上没有任何希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问。

“殿下……”秦亦知道他自己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找个人说出来,而不是真的在问,便只是柔声唤他,“有您这份孝心,娘娘就已经觉得受用了。”

尉迟晞不再吭声,只闷头喝酒,不多时便自己喝了大半坛的酒下肚,而后忽然一摔酒盏,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眼角都迸出了泪花。

秦亦忙拦住他道:“殿下,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把禁卫都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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