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深宅全集》第1/156页


《锦绣深宅》全集

作者:凌波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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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故人求见揭隐秘

“姑娘!姑娘…!”一道脆亮惶急的声音穿过茂密葳蕤的紫藤花架,径直冲进了雅致富丽的小厅。不一刻,黄袄绿裙的俏丫头手拿着一封信便到了这小厅门前。“品书你这丫头,作死呢,大清早就这么高声白嚷,太太听见了,可得仔细你的皮!”话音落处,又一个黄袄绿裙的丫头已立在厅内,面上带了些许薄怒。“观,观,观…棋姐姐!一,一位妈妈,在后门儿呢,许贺家的偷偷领进来说是特特要见姑娘的…”“妈妈?许贺家的?可是糊涂种子,油蒙了心!许贺家的本是二门的婆子,内院的事儿与她什么相干,巴巴领了什么妈妈来见姑娘!也不打量打量她自己个儿是谁?你这丫头有心没心?慌慌张张,针鼻儿大点儿的事儿!也值当一大早清儿你这么混闹!趁早告诉了关妈妈去,把那不知道规矩的罚了才是正理儿!”品书不搭言儿,只是摆着手,一径喘着粗气“信!”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信。观棋正待言语,屋内已传来一道稍嫌稚嫩,却已有些威严的声音“品书!进来回话!”叫做品书的丫头冲着那个观棋吐了吐舌头,如江中锦鲤般迅速滑入小厅。

厅后正房三间,居中的一间屋内玉色蜀锦贵妃榻上端坐着一位丽人,豆蔻年华,红衣绯裙。此时正蹙眉细读那封信,观棋已入了内,伴在这丽人身侧,见那丽人越发蹙眉,面色有些苍白,拿着信的手都有些抖,观棋抬眼看那品书,目带询问,品书此时也垂手侍立,见自家姑娘的神色陡变,不禁两股战战,汗湿了衣襟。那丽人收了信,拿眼盯着桌上的七宝琉璃瓶,半晌无语。“观棋,你悄悄到后门,将许贺家的带的那位妈妈请将进来,避着人些,咱们这院子僻静,你绕道碧波亭,走那梅林过去,再原路折返,快去快回。”观棋领了命,匆匆下去,品书看着姑娘苍白着脸儿,那双?L眸中隐隐还添了丝儿了然和怒火,不禁向后缩了缩肩。“去告诉听琴,把院子里的小丫头,婆子们远远儿地找些营生先都支应出去,待观棋领来了人,你们四个大的,品书你和侍画到太太那里听着,看太太昨日可是宴客散得晚,问问沈妈妈太太几时用早膳,听琴给我守着院门儿,闲杂人等不许进来打扰,可听分明了?”品书见自家姑娘自看了那信,倒像是变了个人儿一样,从未如此严苛过的,如今,却有几分骇人。当下屈膝应了,悄悄退下去找听琴。

“姑娘,汪妈妈到了。”观棋引领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止于十步开外,那妇人一见榻上的人,便流了泪,泣不成声地拜倒在地。“奴婢请七姑娘安!”周玉妍看着啼哭不止的妇人,眼前似闪过另一位妇人的面容,清艳绝丽,婉转风流,也是泪流满面,口唤娇儿。十岁起,有那么小半年儿,时不常梦到这样一位妇人,也曾辗转向太太探问过,太太愣了愣神儿,过后只说是杂书话本儿听得、看得多了,才有了这梦,做不得真儿,越发约束着不准府中人给她自外面带那坊间的话本子了。玉妍彼时有一段见不得人的秘密在心头,自然也不便多问。此事也就搁过不提。如今见了这妈妈,那妇人的面容越发清晰起来,那哀哀的哭声似就在耳旁。原本这些年玉妍心下不是不疑惑的,自己于那花花世界含冤呜呼,在这“大宁朝”周府里年四岁的嫡次女周玉妍身上醒来后,那玉妍残留的意识便很是混乱。时而便有个貌美妇人的影子于那意识中哀哭,更是在这身子十岁时,那妇人的影像频现眼前。十岁的玉妍,或者该说是曾经二十八岁而夭的周妍妍为此曾想尽了法子一探究竟,却找不着个蛛丝马迹,索性只得罢了。如今见了这信,方才明白其中因由。玉妍咳了一声,缓缓起身,观棋欲上前服侍,玉妍摇了摇头,“去家庵看周奶娘可来得一趟?就说我烦她给我做双鞋子。”观棋领命悄然退出。那汪妈妈听见玉妍说周奶娘,眼中闪过欣喜,仍旧规矩跪好,微抬头想打量姑娘,却又不敢大动。“信,我已瞧了。三姨娘…”“回禀七姑娘,三姨娘康健,就是日日念着姑娘,每日里焚香祷告,惟愿姑娘安顺。”玉妍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不一时,观棋引领周奶娘入内。那周奶娘屈膝行礼,刚问过姑娘好,便听见有人试探着喊了一声,“周姐姐?”周奶娘回身细瞧,不禁哎呀出声,忙握了嘴,猛地瞧了眼玉妍。玉妍挥退了观棋,慢慢自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坐了,自斟了茶来吃了一口,“周奶娘,当年之事,您可瞒得我好苦。我还道却是为何打我十岁那年做了那小半年儿的怪梦,您就到太太跟前自请到家庙中陪伴二房老姨太修行,却原来您是不去不行的,您的儿子,我那奶兄如今已是庆义行的三掌柜了吧?”“姑娘…”周奶娘扑通跪地,哀哀哭起来。“姑娘,事儿多便烦扰多。姑娘那时年小,自不醒得,太太当年下了严令,奴婢等留下的都是签了契纸终生为奴的,余者都远远发卖了,当年之事,太太如此,也不全是为着封口,还是望着姑娘自此忘了那出身,安安稳稳做周家的嫡出小姐,日后嫁了高门,也不叫人轻瞧了去。”“高门?可是江家之门?”玉妍冷笑,将手中茶盅猛地掼在桌上。“好个嫡出!好个高门!这些年,我承欢膝下,声声唤娘,一腔的真情至孝全给了太太。却原来外公门上嫡出的亲姨瞒做了我的娘亲,怪道这些年太太待我一向不亲热,亏着我还蒙在鼓里,只当是因着四姐姐,八妹妹貌相与太太更相近些罢了,我这些年步步谨慎,唯恐行差踏错更招了太太心烦,这一番仁孝之心是为了孝敬亲娘,却原来谁才是亲娘?我也曾探问与你,却谁知,奶娘你瞒得这样紧,让我在这周府里稀里糊涂过了九年!”

玉妍说着,悲从中来,想着这些年,自从到了这大宁朝,便舍了那前世的冤屈,将那家产被夺,性命被害的恨全都散了去,收敛心神,规规矩矩立定主意做个大家闺秀,为了怕日日与府中人相对终究有破绽可寻,便找了个借口要了最偏僻的紫藤轩住着,虽心中明白,太太不知何故与自己不亲近,却也于前世看过些个人事,这生身父母若是多得了几个孩子,便要不知不觉分出个亲疏来,总有那不受宠爱的孩儿受到些冷待,却终究是血缘至亲,舐犊情深,到了那紧要关头,当娘的总是护着孩儿的。正因为如此,玉妍步步退让,面上故作出淡然的模样,这么多年甚至乔张做致,端足了架子,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古代高门嫡出的大家闺秀。紫藤轩虽离着正院偏远,玉妍却无论寒暑阴晴,必要到正房陪伴着太太哪怕只是干巴巴地坐上一会儿。想着信中那一言一语透出的关切和牵挂,字里行间都是一位慈母的血泪和惦念,玉妍不禁为这副身子原本的那一缕香魂扼腕叹息,若这些年一直是她在这身子里头,怕早就郁结于心,养成个偏狭多疑的性子也未可知。玉妍越想便越恼怒,紧咬着唇,盯着那周奶娘“姑娘!您且息怒,太太这些年来,待姑娘也还尽心,吃穿用度,几与四姑娘比肩,姑娘您冤枉了太太啊!”周奶娘膝行向前,却被那汪妈妈一把拉住,冷不防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老货!当年若不是三姨娘收留于你,你,你早饿死在野地里了!三姨娘怜惜你领着幼子怀抱新生婴孩儿,才收容你进府里给姑娘当奶母,这原不合规矩,三姨娘到太太跟前固请,你才有了安身立脚的地儿,如今,你,你这狼心狗肺的婆娘!”周奶娘捂着脸,痛哭着,“汪姐姐!三姨娘的大恩,我老婆子哪有一刻敢忘?这些年伺候姑娘,没半点儿不尽心的。为的就是怕姑娘受了委屈,整整九年啊!我这双眼睛冷眼儿瞧着,太太虽不定打心底里当姑娘是亲生,却在吃穿上未克扣过姑娘。咱们姑娘也不求个别的,亲事三岁便已定下,姑爷家跟那样显赫的高门是正儿八经的一家子,如今那江家又是新皇后的娘家,姑娘及了笄便出嫁,所求的不过就是在家这几年锦衣玉食,教养良好,学些针黹女工,管家理事的本领。若是我日日在姑娘耳朵边儿提着三姨娘,姑娘与太太存了二心,老姐姐,您也知晓内宅中,庶女的教养,哪一家的太太是真个儿上心的?您这些年不在家不知道,大姑娘,三姑娘莫说是锦衣玉食,遇着不得太太的意儿时,连冬日的袄都曾穿过夹的,胭脂水粉还不如太太跟前的姑娘们用着的好些。年前大姑娘嫁了,在婆家谨小慎微,受尽公婆妯娌的刁难,那家也不过就是皇商,却口口声声说大姑娘上不得台盘,行动做派扭捏小气,大姑娘回来找太太哭诉,哭有何用?汪姐姐,姑娘若是落入那样的境地,我才没脸见三姨娘呢!我才愧对姑娘呢!三姨娘的苦也就白受了呀!姑娘十岁上,常梦见三姨娘,多少次我都话到了嘴边儿,想告知姑娘,那是姑娘的亲娘,可眼看着还有五年,姑娘及笄了,嫁入江家,从此就是正经的少奶奶,好日子在后头,那时候知晓了这些陈年旧事,姑娘心善,必去认了三姨娘的,太太就是愿与不愿,都打根儿上碍不着姑娘,”周奶娘说着,爬到玉妍脚边,“姑娘,奴婢反复思量了几个日夜,才狠下心自请去了家庙,知道当年事的,姑娘身边儿只奴婢一人了,奴婢离了这屋子,太太便放了心,待姑娘还是一样的。姑娘明鉴啊!”玉妍看着周奶娘涕泪纵横,终是从小儿的情分,何况这几年来,太太对自己,比之待大姑娘三姑娘,明面儿上看着是要好出些的。

“奶娘,汪妈妈都请起身吧,寻了小杌子坐下说话。”二人谢坐,便挨着玉妍坐下,“周姐姐,方才是我唐突了,给姐姐赔情了!”汪妈妈站起来福了一福。周奶娘红着脸,忙还了一福,口称不敢。“姑娘,三姨娘信中所说之事,姑娘作何打算?”汪妈妈重新坐下,目光殷切,真心为玉妍着急。周奶娘一头雾水,看看玉妍,又看看汪妈妈。“姑娘,三姨娘可是身子不适?”说着话儿,面上倒带出些焦急来。汪妈妈看看玉妍,见玉妍没什么表情,便哼了一声儿,“周姐姐,这九年啊,你是光长了岁数,却没个脑子,太太那点儿小恩惠,你倒是看在了眼里,如今,人家可是把天大的好处揽去自家了,您还躲在家庙里念经呢,带累得咱们姑娘也全蒙在鼓里,要不是有人看不过眼儿,给三姨娘写了封信,怕是八月里四姑娘跟江家做了亲,过了定,你还给太太道喜呢!”“江家?四姑娘!”周奶娘腾地站起来,“汪姐姐可是说那祖籍甘南的江家?”汪妈妈叹了口气,“还有哪个江家。”“四姑娘不是五岁上定给了…”“五年前升任一品少师的段家?”汪妈妈接口,眼中一闪而过轻蔑之色。“哼!那段家得罪了人,上个月遭弹劾,已全家流放千里了。太太怎么舍得四姑娘嫁到那蛮荒之地,说是早在段家出京的路上,便托了沈府大舅爷使人给了八百两银子,封了段家的口,将信物要了回来,退了那门亲。亲戚故旧也只晓得咱家两个头大的嫡出姑娘是幼时定过人家的,都是定给了谁家,却无人理会,纵有那知道些个的,难不成还拼着得罪了太太,情愿为咱们姑娘出头么?无利不早起啊!太太这招偷梁换柱使得妙啊,她嫡亲的闺女是风光大嫁了!可怜咱们姑娘,身边原还有你这么个糊涂的老货,不晓得你听了谁的混话,偏还一大堆的歪道理,把个姑娘撇下,你倒是清静去了。若不是三姨娘旧年积了善缘,还不知道姑娘会落入何等境地。姑娘,您自己可该拿个主意才是!三姨娘听的信儿必是真的,想来,老爷也是允了的,虽是三姨娘写了信给老爷,这不过一个半月的光景,却也不长,不晓得可有转圜的余地。”说罢叹了一口气。玉妍低垂着眼帘,并不说话。今晨比往日早起了一个时辰,想着太太昨日宴客辛劳,原想早点儿到太太房里伺候太太用饭。却不想一封信揭了这十来年的遮羞布,贵妾庶出女,只因太太的一双龙凤胎自落草便多灾多病,静虚观无向道长言道,非要周家大房门内龙凤胎的血亲长辈到祖宅长年住着吃二十年长斋,说是护住了他二人的根本,方可使二人平安成人。老爷太太自是无法前往,身为贵妾,又是太太同父庶妹的亲娘便是那可选之人。正是双十年华的娘亲在院中跪了一个昼夜,请太太允许她将玉妍一同带回祖宅,太太却坚拒,父亲虽心中喜爱娘亲,为了那盼了多年的唯一嫡子,终究也只许了娘亲将贵妾庶出女,三岁的玉妍写入太太名下的荣耀,两月后,在娘亲以命相胁之下,又以江南盐使嫡女之名定了时任五品江南知州的江二老爷的嫡子这门亲,当年因江南盐使虽是从五品,却手握江南盐政实权,财帛丰厚。父亲在江南众官员面前声望颇高,时任从三品江南总督的段家听闻江周两家结了两姓之好,也派了人来,只说求定周盐使另一位嫡女给自家嫡出的三公子,一时间盐使家两位年幼嫡女许嫁世家名门,在江南传为佳话。虽未换庚帖,却交通了信物。娘亲信中言明,自己妆匣夹层中那压箱底儿的玉鸾便是当年信物了。“以太太的性子,慢说是一个半月,就是再多一个半月,这亲事怕也是换定了的……”见玉妍只是不语,周奶娘急起来,搓着手满屋子转,不时拿手打自己脸几下。自言自语,焦灼难耐,连话音儿都颤了。玉妍耳边是三姨娘信中的切切嘱咐,“妍儿莫要慌张,江家亲事乃娘当年以命相胁为儿定下,舍与不舍,均是道理。若为九年养恩,也舍得其所,况汝乃闺阁幼女,婚姻一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儿不必心焦,为娘定设法为儿讨还公道,只那玉鸾,我儿速速交予汪妈妈,让她带来为娘处,万不可交与太太,切切。”

当年之事徒悲伤

“周奶娘,您且安坐,今日之事,还望奶娘守口如瓶,万不可外泄了去。”玉妍起身去扶着周奶娘坐下。“姑娘,您折杀奴婢了!奴婢这命是三姨娘给的,若不是怕太太疑心,奴婢是死也不离开姑娘的啊!”说着,周奶娘又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叩头不止。玉妍看着也是一阵心酸,想着那原本的玉妍小小年纪,正是要亲娘疼着宠着的时候,却日日亲眼看着太太动辄将玉茹,玉芬和谦哥儿揉在怀里娇儿心肝儿地唤着,娘儿几个其乐融融,自己只能在一旁干坐着,或吃点心,或喝茶,才能将心中那点渴望和失落掩了去。小小的人儿,偷偷哭过不知多少回,后来甚至还为此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却是周奶娘一汤匙水一汤匙药地给救了过来,只是来的却是周妍妍,自醒来后瞧着原本的玉妍因了自己的亲娘偏疼了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姐妹弟弟而病得丢了魂魄,周妍妍颇为她不值。

前世里的周妍妍自小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由管家两人,保姆四人,女仆六人,司机两人,保镖八人陪着住在豪华幽静的别墅里,除了上学和周末接受家庭教师的特别辅导,每年还要趁着寒暑假到各国游学,学习各类知识。周母病弱长年在疗养院里休养,周妍妍没有太多机会亲近母亲,每月只见一次,父亲就更别提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因为母亲家族的势力强大,父亲被迫允诺让自己将来继承偌大的家业,周妍妍二十四岁以后,父亲把集团在外地的几间营业额一般的小公司丢给了周妍妍,直到周妍妍二十七岁,她的母亲终于煎熬不住安然辞世,父亲那时拉着周妍妍的手,老泪纵横,说是以前都怪自己风流,忽视了他们母女,如今,她母亲走了,父亲要周妍妍陪着他安安稳稳休养一年,三年商海沉浮,早已厌倦了商场的尔虞我诈,虽然从几间公司的总经理一下子赋闲在家有些不习惯,但是周妍妍心里很满足,父女亲情,人间至味,从小就羡慕同学朋友家里父慈母爱,如今,父亲幡然醒悟,这比做成多少单生意都让人高兴。那一年虽没了母亲,但是周妍妍却重拾了父女亲情。如果这一切后面不是有阴谋的,如果不是二十八岁生日时,父亲与他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个谈话时被周妍妍不小心听到,如果不是她仍然心存一念侥幸,或许,来到大宁朝的,便不会是周妍妍了。

这具身子八岁时,周妍妍渐渐完全融入了在大宁朝的生活,这个大宁,嫡庶规矩尤其森严,妻妾身份可说得是天壤之别,男子为家主,有一妻,可置妾八人,通房六人,还可蓄养外室,于妓馆中梳拢粉头,嫡妻负责教养所有内院儿子女,嫡出子可于十岁后下场求功名,庶出子要十三岁后方可下场。大户人家的妾不用做粗活儿,但要侍奉主母,以主母为尊,每个妾最多可有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头使唤,妾的院子里没有嬷嬷或者妈妈这类已婚的妇人,为的是防着这些人可以自由出入内院外院,帮着妾夹带私藏甚或是通奸偷情。嫡妻最为尊贵,总揽内院儿大权,两年无出的妾便可由嫡妻做主被买卖,或者送做人情,有过生育的妾室可以在天命之年过后稍稍有些自由,比如在家庙中吃斋念佛,或者得了嫡妻和家主的额外恩赏,于官府中备案,交还全部家主或者嫡妻的赏赐,长年着紫衣绛裙佩银质钗环便可在三房下人的陪伴下离府居住,除年节外,若需外出,要经由家主或嫡妻应允佩戴通身帷帽方可乘车马小轿出门。有庶出子的妾还可在天命之年由其子接到宅中,但分位与乳娘一样,不得插手银钱之事,庶子宅中由庶子原配夫人掌家理事。出府另过的妾要在家主和嫡妻生辰,年节时回府中侍奉。庶出子在娶亲时便搬出内院,父亲嫡母在方圆九里之内为其寻宅子另起府第,安家银子由嫡母酌情赏赐,父亲嫡母百年之后,庶子可参与分产,多少要凭下一任家主参照上一辈的先例定夺。自大宁百年前立国,体面些的人家多数是拿出两年内府中全部进项的四成又二给庶子成婚。庶子庶媳要晨昏定省,侍奉翁姑,庶子第一个嫡出的孩子要送回老宅于当家主母身边教养。大宁的女子不得随意外出,即使寒门小户的闺女,年七岁也需启蒙聆听闺训,出入佩戴帷帽或面纱。嫡出女子及笄而婚,庶出女子满十三便可嫁人,男子不分嫡庶均十六可娶。孝悌、礼义、廉耻是人人要讲究的。大宁女子服饰保守,出入或小轿或马车,均遮得密不透风。男子多着长袍,小康以上人家的男子,最晚八岁启蒙,需学满三年。玉妍六岁半时,大宁的先皇驾崩,太子继位大赦天下。

也就是在那一年,玉妍终于跟周府的众人略略熟惯了些,想尽了法子欲知晓太太的心结在何处,却终究不得要领,无奈之下,玉妍也只得认命,这太太就如她前世里的爸爸一般,偏爱其他的子女,不喜欢玉妍而已,周妍妍那阵子很是惆怅,都是自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太太独独不喜玉妍真真儿叫人好恼,不过,恼终归是恼,这具身子是太太所出,周妍妍却从不怀疑的,自己那樱唇跟太太的一般无二,细滑若凝脂的肌肤也与太太相同。况这大宁嫡庶的规矩如此森严,宅门儿里的嫡妻生产,至少要三个稳婆子在场,族中有名望的老妇人也要来一位给坐镇。更别说满府里的仆从丫鬟了,周妍妍心下笃定,便不曾多想,却不知,大宁朝的宅门儿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嫡妻若看上哪个庶出的子女,自愿抬了她们的身份,变庶为嫡,却也好办,因着多数的官宦均离乡背井在外为官,嫡妻生产时,也不过是产后差人回乡禀告族里一声儿,拿着稳婆子们按了手印儿的官府文书找个族中有名望的老妇人给做个证人便罢。因交通不便,许多人家都是至少有了两个以上的嫡子嫡女才差人回祖宅一趟给孩子入族谱,因此,那先出生的,有的都四五岁了才上族谱也是有的。这乃是宅门儿中大家伙儿心照不宣的事体,却无人在玉妍耳朵边儿嚼这份口舌,那府中众仆,除却对太太忠心不二的,便是签了死契给太太拿住七寸的,还有的便是新进的丫头们,不论是玉妍还是周妍妍又如何能一探究竟。

是以,此事经年,竟是滴水不漏。如今真相大白,玉妍明白过来,凭你是哪一世的孤魂也罢,野鬼也罢,却终究都抵不过宅门内的险恶用心。周妍妍习惯了身为四岁小儿的处境后,就曾奶声奶气地直问奶娘,“太太为何不如疼四姐姐,八妹妹,和谨哥儿那样心疼玉妍?”奶娘并不说话,就是搂紧了玉妍的小身子,轻轻拍着,哼着好听的民谣。“唉!”玉妍瞧了眼汪妈妈,又看了看奶娘。“奶娘快快请起,奶娘的心意,玉妍明白的。娘亲信中说得明白,终究亲事还要太太做主。奶娘纵有不甘,好歹为了玉妍忍耐些,日后徐徐图之吧。”周奶娘伏在地上,呜咽点头。玉妍叹了口气,不由又蹙了眉。“姑娘,太太梳妆已毕,四姑娘,八姑娘已到了正房,咱们可是就去?”听琴的声音自院门处传来。“端了水进来。”一个身量颇高的丫头端着水,见了周奶娘汪妈妈,略屈了屈膝,便低下眉眼欲伺候玉妍梳洗。“侍画,去叫观棋来。”打发了侍画出去,玉妍便让汪妈妈与周奶娘梳洗,又晕了胭脂在面上,才将将遮掩了那些痕迹。“奶娘快些回了家庙吧,二房老姨太怕是这会子正寻您老呢。”周奶娘还欲说什么,见玉妍眼神清明透亮,便止了话头,福身退下。“汪妈妈,请随我来。”玉妍领了汪妈妈进到内室,自妆台上打开一个三层高的妆匣,在最底层的夹层中取出一枚雕工精致细腻的玉鸾,“烦劳妈妈将这物什带与娘亲,就说玉妍心中有数,望娘亲善自珍重,待玉妍自己做得主了,定亲去给娘亲磕头。”

汪妈妈听见七姑娘如此说,又是一番哽咽,忙不迭点头,那手紧攥着玉妍的手,玉妍也不由又红了眼眶,心中百般滋味杂陈,自于这周府中醒来,也曾一心一意把这意外的新生看得格外重,尤其看重与老爷太太这份骨肉亲情,为着成了真正的周家姑娘,言语行动间不免要刻意抹去与常人有异之处,早几年因着嫡庶规矩,太太不许文贤院的哥儿姐儿们跟府中庶出的爷们,和两位姑娘多亲近、走动。是以玉妍常日里除了到正房请安,七岁上启蒙,隔一日与玉茹后来还有玉芬一起到端方阁聆听闺训顺带着也跟着先生读些女诫,女则,闺阁鉴,通财名典一类的古代闺阁女子的必修课,偶尔在太太院儿里与玉茹,玉芬,谦哥儿几人遇着了便说笑几句,其余时候,如非必要,便躲在紫薇轩内或是读书或是苦练绣工。太太要人陪伴了,也多不会传唤玉妍,因太太早就有话儿,七姑娘于针线上比其它姐妹多了些灵气儿,合该着多用心些,只让那笨手拙腮的玉茹玉芬平日里陪着太太说笑凑趣便罢了。正因着这么一段缘故,府中人都只当七姑娘是个心气儿高的,庶出的大姐姐,三姐姐甚少与自己亲近,总像是隔了层纱幔般,虽与四姐八妹也未见得就亲近多少,终是念着原本是一奶同胞,太太偏疼她们是太太的事儿,平日里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给这正房的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送去些个。如今,真相大白,却原来什么一奶同胞,不过是玉妍亲生的娘亲舍了这青春繁华,如云富贵换来的一幅西洋景儿罢了。怪道魏姨娘所生的大姐姐出嫁前一晚拉着自己的手叹了一回气,临别那眼神儿中透着一丝儿怜惜。“姑娘,奴婢就去了,三姨娘还等着这东西呢,姑娘千万保重身子,三姨娘定不会不管姑娘的,姑娘宽心。”汪妈妈见玉妍神色郁郁,颇有些忧心,又不能不走,太太那儿一旦得了信儿,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这玉鸾万万不能轻易落入太太手上,七姑娘的前程全在这上头了。思及此处,汪妈妈跪下叩了个头,便疾步出了屋子。

九载亲娘巧计算

玉妍怔怔看着那珠帘摇曳,想着太太平日里端肃庄贤的样子,心中涌起了一阵厌气。那些要做好高门嫡女的骄娇心气儿散了个干净,“听琴,再打水来,伺候梳妆,咱们给太太请安去!”玉妍领着听琴观棋到了正房的文贤院,桂枝和稻香两个丫头正侍立于回廊处“七姑娘来了,请七姑娘安!”

礼毕,稻香快步到了阶上给玉妍打了珠帘。玉妍道了句:“有劳姐姐。”迈步入内,太太已饭毕,正与四姐八妹闲话,玉妍便紧一步上前盈盈拜倒:“玉妍请太太安。”“免礼。”太太淡淡答应了句,便扭头跟四姑娘玉茹说道:“六日后是茹儿生辰,可盘算了要如何庆生?”玉茹看了眼坐在自己下首的玉妍,又看了看无精打采的玉芬,“八妹妹身子如今不爽利,女儿也没什么兴致,太太赏茹儿一碗长寿面应个景儿也就罢了。”

“这如何使得?你八妹妹这些年有几日是爽利的?你六弟倒是强出去许多,一日比一日看着壮实些了。”说着话,太太进了一口茶,“妍儿,一大早儿你那院子里做什么大呼小叫的,你那几个贴身儿伺候的,也该管束些个,老爷的官职现放在人眼前,咱家的女孩儿总该有个大家闺秀的体统才是。”

“妍儿谨领太太教诲,原是品书那丫头见紫藤花架子底下妍儿昨日晾晒的徽宣让一堆蚁儿爬了,才大惊小怪起来,女儿已罚了她面壁思过,扣半月的月钱。”“嗯,这也倒罢了,丫头们有不是,必当管教。你四姐姐的生辰,你和玉芬也商量着给你姐姐贺一贺,咱们文贤院如今就你们姐妹三个了,你六弟搬到外院正式拜师进学了,两年后便要下场应考,你四姐姐八月也要定人家了”

“太太!”玉茹慌忙起身,“太太打趣女儿,女儿不依!”说着便依进太太怀里,太太笑起来,拍着玉茹。“原不该当着你们女孩儿面儿提这个的,怎奈那江家远在京城…”太太说着,扶正了玉茹的身子,“我的茹儿…”哽咽了声音“你自小就喜那玉器,娘赏一对正兴年间的玉牡丹给茹儿庆生,你七妹妹那儿呀,还有一只早年得的老坑玻璃种的玉鸾呢,你这几日拿你那些好东西和你七妹妹亲近亲近,说不得,你妹妹就肯把那物什割爱了与你庆芳辰呢!”太太说着,便笑着看向玉妍,似是母女间最平常不过的玩笑打趣。

“妍儿莫怪娘偏着你四姐,自小你四姐就是个懂事的,提携着你们这些弟妹,倒比我这个做娘的更尽心些。八月里…”见玉茹红了脸,便揭过不提,“这些年娘瞧着茹儿喜爱玉器,妍儿倒是爱那宝石,玉芬身子娇弱,却最喜金银,可见大些儿了也是个管家的劳碌命。妍儿把那玉鸾给了你姐姐吧,娘那套红宝石的头面你惦念了几年了,就与了你可好?”看向玉妍的眼神虽平静,到底多了一点命令的意思。

“四姐芳辰,妍儿自是真心相贺的,太太的赏,妍儿却不敢领。待妍儿回去,找侍画开了小箱子寻着那玉鸾,这些年因妍儿偏爱宝石,那些金银玉器的玩意儿都胡乱收着,还求四姐姐别嫌妹妹的礼薄才好。”玉茹忙起身半礼,谢了玉妍,玉芬瞧了玉妍一眼,“知晓礼薄,也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太太忒地偏心,一只玉鸾罢了,凭它怎么贵重,太太那头面可是足有三十二颗红宝石呢,赤金打造,式样精巧,不若赏了女儿,女儿那儿也还有那么一两件玉器,其中一件玉凤凰乃祖母生前喜爱之物,赏了女儿的。女儿便送与四姐姐吧”,太太看了玉芬一眼,正待说话,玉茹却福下身去,“原是为着给女儿庆生,图个热闹罢了,八妹与七妹为着太太一副头面这样起来,倒是玉茹的不是了。玉茹给太太赔罪,求太太看在两位妹妹年小,莫要动气才好。”

玉妍看着玉茹福身下去,似要涕泣,也忙起了身,“是妍儿小题大做了,太太莫怪!”

玉芬哼了一声,扭头品茶。太太笑着嗔了玉芬一句:“瞧你这些年病着的时候多,越发纵了你的性子,你七姐姐的好东西平日里也没少给了你,为着个头面就这样尖牙利嘴,为娘那套二十四支的赤金八宝花式簪子都赏了你罢了!将你那玉凤并你七姐姐的玉鸾凑个鸾凤和鸣却也吉祥如意。”说着话,唤了关妈妈,吩咐下去,采买些厨下物事,四姑娘的庆生宴,咱们乐上一乐。一时间,关妈妈领命下去,太太看了身边的沈妈妈一眼,沈妈妈传外头婆子们回事,姑娘们退至屏风后头听着,玉茹悄悄拉了拉玉妍的袖子,“七妹妹莫要怪罪八妹,她就那么个火爆的性子,咱们是嫡亲的姐妹,看太太的面儿吧。”玉妍笑了笑,用手拉住玉茹的手,似是没留心玉茹手上那一颤,“姐姐莫要忧心,八妹稚子童心,我们做姐姐的自是护着宠着的,哪有真跟妹妹置气的,姐姐这些年也尽让着妍儿了不是?”

玉茹笑了笑,心下思量,“今日这玉妍似有不同,往日虽也上赶着亲近太太并文贤院里的姐妹弟弟,终究是性子稍嫌冷淡了些,看着倒是比我们姐妹还要拿乔做派,嫡出小姐的派头十足,可惜,这嫡庶之别终究…”心里不禁哼了一声,看向玉妍的眼神却是依旧关切平和。“妹妹真是大了。”玉妍笑笑不语,玉芬却早已昏昏欲睡,并不理会她们那里姐妹情深。

管事婆子们回毕了事,已是午正十分,太太今日欢喜,便留了三姐妹在内院儿用膳。传了人到外院儿请六爷周谨谦一道过来,不一时,六爷便到了,大家厮见过,六爷却紧挨了玉妍坐下。“七姐姐,这几日都没见姐姐,姐姐可好?上一回姐姐给做的那云纹儿皂靴穿着舒适,样子也好,。”玉妍掩了口笑着回到:“谦哥儿可是另要一双?”“正是这个事儿!七姐姐替弟弟烦劳。弟弟昨儿得了一套《大宁百县图志》,今儿差了人送至姐姐的紫藤轩,姐姐可见了?”见玉妍面上似略现讶然,便以扇拍了拍头,“是了,姐姐大早儿便来侍奉太太,必是错过了。这百县图志可是咱们大宁如今市面儿上难得一见的好书。共印了九本儿,外头可都价比黄金呢。”谦哥儿说着便笑起来,白净的面孔上,酷似老爷的一双凤眼熠熠生辉。“快些住了吧!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大家闺秀公子呢!可不叫人笑话了去!一本子书罢了,倒像是个活宝贝!”玉芬在一旁耐不住,言罢便咳了起来。贴身的春秀忙忙地递了茶水与她漱口,又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擦拭了嘴角,“八妹说得也在理儿,谦哥儿去了外院这几日,如今入了内院儿,便赶着说那劳什子的书,咱们姐弟们倒是也该服侍着太太进膳才是道理。”玉茹笑眯眯看向玉妍,“四姐说得是,还请沈妈妈传膳。”

玉妍微笑着附和,虽是话说给沈妈妈,那双妙目却看着太太,似是请太太示下,太太也点了点头,“谦哥儿到娘身边儿坐着,你们姐弟什么时候不能说那书呀,鞋的物事,娘几日不见你了,看着怎么清减了些?”边说着边拉着到了身边儿的谨谦坐下。一时饭毕,娘儿几个坐着吃茶,谨谦要告退,太太抿了口茶“谦哥儿只管到外院儿跟着先生仔细念书,你四姐姐的生辰你七姐八妹已有了贺礼,是一对玉鸾玉凤。你呀,到得那日,一早儿过来吃一碗你四姐姐的寿面便了,不必费心准备什么寿礼,一心念书才是正经,整日里帮着家里的姊妹寻这个,找那个,可不是把那正经的事儿耽搁了,却真真儿一个本末倒置了。”玉妍听在耳中,知晓是犯了太太的忌讳,此时也有口难言,想着三姨娘信中所述,太太此人,最是个外热内冷的主儿,不由心中一阵忿然,却也只能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太太歇晌,玉茹领着两个妹妹告退,三姐妹别过,玉妍便回了自己的紫藤轩,听琴观棋自去用饭,侍画品书忙着给玉妍铺床以备午睡,玉妍站在窗前,看着那紫藤花架出神,“侍画,你家里头可是有个表叔是城中瑞凤玉器行的老工匠?”“回禀七姑娘,正是。”玉妍盯着那紫藤花架,兀自出神,并未理会侍画。黄昏时分,观棋向院儿里的梁嬷嬷告了假,说是家中老娘病得重,梁嬷嬷便允了观棋两个时辰的假,这观棋出了周府,七拐八绕,到了南大街东口,左右看着无人,迈步进了瑞凤玉器行,拿了一把铜的长命锁给一个留着八字儿胡的中年人瞧了,那人接过一张图,细看了会儿,便点头应允。

玉茹生辰的前一日,七姑娘夜里走了困,一早便不思饮食。太太免了七姑娘请安,令厨房好生伺候着姑娘,给姑娘做些个解暑气的吃食,听琴的娘,如今厨房里的蒋厨娘一早儿便亲自给七姑娘炖了一大碗甜蛋羹,特意拿了金华瓮冰镇了给七姑娘送到紫藤轩,玉妍在房内看着眼前这略显陈旧,却神态逼真还带着水珠儿的玉鸾,嘴角儿浮起一丝笑容。那碗甜蛋羹便赏了四个丫头。歇了午觉,太太房里的桂兰来传话儿,“太太娘家的二舅老爷上个月迁了山东济南的知府,刚刚守完了母丧,到二舅老爷苏州任上的五表小姐身子骨儿娇弱,二舅老爷不忍她小小年纪随父辗转奔波,写了信来求咱们太太接了五表小姐到府上将养个一年半载,待二舅老爷安顿了,便遣人来接。表小姐今儿晚上就到了,太太吩咐七姑娘若是觉着身上好些了,便也到太太的文贤院,迎一迎远客才是,虽说从未见过表姑娘,太太心里头看着可是惦念得紧呢。”

玉妍笑着应了桂兰,又赏了一个荷包给她,桂兰谢了赏,心中欢喜,自去了文贤院复命。黄昏时候,太太跟前的荷香急匆匆过来,说是表姑娘已到了府门口,太太请七姑娘呢。玉妍忙随着荷香到了文贤院,刚一进门儿,便听谨谦惊道:“怎么?姐姐却是自小佩着金蝉?”玉妍心中一动,不由想到谦哥儿五岁那年,家中来了一道士,看似道骨仙风,一一见了他们府中的公子小姐,只说玉茹是荣华之命,玉妍清贵,玉芬却真真儿地否极泰来,富贵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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