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29/760页


杨李两家倒没什么太深的交情,可是杨大兴当年为人豪爽,最好结交朋友。生性又好武艺,而李雄也是本县里有名的弓刀健儿,两人当初颇为相投,时常一起谈论枪棒,饮酒终日,还曾结拜过弟兄。

连带着杨承祖也去过李家多次,李家是武将家风,男女之防不严,加上彼此年龄都小,与李家姐妹也是童年玩伴。后来彼此年龄大了,就不怎么见面,因此今天认不出来。纳了焦氏之后,李雄于这些朋友相处的日渐疏远,两家已经不大往来。

李玉娥说两家有通家之好,算是有点夸张,但是也不能叫错。只是李雄家虽然不算十分富裕,但好歹也是挂了千户衔的,并非穷人。

可看李玉娥这身衣服,实在是不配她的身份,杨承祖想起当初的过往,思忖着与李玉娥也得算青梅竹马,不由怒道:“好个大胆的焦氏,李伯不在,居然就如此苛待于你,简直岂有此理?”

李玉娥惨笑道:“我自己的事,倒是不劳世兄挂念,家母虽然严厉了些,但是只要家父回来,一切都还好。只是父亲自从出征以来,音空信渺,片纸俱无。小妹与大姐、三妹以及小弟在家中盼望天伦,日夜不安,听闻县里新近拿了几个强徒,好象是从陕西那边过来的。不知世兄可否帮忙打问一二,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家父的消息。”

这时如仙已经将茶水取来,听她一说,才知两人居然是青梅竹马,只是现在彼此不认得了。她原本自知身份,知道断不可能与杨承祖做夫妻,也知道这个家里早晚得有一个正妻进门,有一个女人,会正大光明的拥有承祖。

可是不知怎的,见这么个清纯可人的青梅竹马出来,心里却又有点泛酸,在旁道:“李姑娘,你舅舅就是衙门里户房经承,衙门上下与他俱都熟惯,让他问一问,不是比我兄弟问更方便么?何必舍近求远?”

李玉娥脸一红“这位姐姐说的原本是个道理,只是我李家的事,却不是道理二字能讲的通的。我那舅父……总之,我们做小辈的不好说长辈的长短,他是指望不上的,我亲自去了两次衙门,都说是大案,不许随便询问,我也只好来求杨家世兄了。还望你看在咱两家的交情上,帮个忙吧。我……我实在拿不出银子,可是我会报答你的。”

“好了,二姐你这样说,咱们可就生份了。”杨承祖从怀里伸手,摸了几两散碎银出来“二姐,想来是那焦氏不贤,对你们格外虐待。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错非是伯父回来,其他人怕是难以插手。你的日子不好过,大姐三妹还有继荫兄弟怕是也舒坦不到哪去,这银子你且带在身上,应付个不时之需。至于李伯的事,我帮你打问打问,这算不得什么,只是我该如何告诉你?”

见他答应,李玉娥心内大喜,敛衣起身一礼“如此有劳杨兄了。我每天都要出来送些衣服,可以顺路过来找你。至于这银子,我绝对不会拿的,我和大姐替人缝补衣衫,也能赚点钱用,母亲再怎么样,也不会把我们饿死……”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说辞,只是别让你后娘看见就好。”如仙却是怕杨承祖借着递银子的当口捏捏小手,亲近亲近,干脆自己抓起银子,塞到李玉娥手里。

李玉娥本是个刚强性子,眼一红,差点就要哭出来。可是如仙是何等样人,马上就接口道:

“既然你与我兄弟是通家之好,自然就该有通财之义,你如此见外,难道说不拿我们当自己人了?还是说这几两银子你看不上眼,嫌寒酸?你纵然不吃,你弟弟总得吃吧,你后娘对你都能这样,你那兄弟,怕是好不到哪去。”

听对方提起兄弟,李玉娥终究是不再推这银子。只是又一个大礼道:“这钱只当是我借的,他日家父回来,定当双倍奉还才是。我就不打扰杨兄办公,先告退了。”

等到她出去,杨承祖道:“好个刚强的李二姐啊,都到了这一步,还是不肯拿人银子,是个硬骨头。”

“她何止是硬骨头,还是个大姑娘呢。”如仙在旁不冷不淡的说道:“看来她家闺门倒紧,现在还是个囫囵个的,怎么?你看上她了?你要早说的话,我刚才在茶里给她下点蒙汗药,就趁了你的心意。不过话说好了,她可不能做大房,太穷了。我看那李雄,八成是够戗,要不然这战事打完了,怎么人影不见,也不见一封家书回来?她李家将来有的热闹,这样的人,万没有资格进门的啊,可不许你忘了。”

杨承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身上滥施禄山之爪“如仙姐你的醋劲可真大,我们是童年玩伴,又是通家之好,我关心关心她,总是应该吧。你啊,等我晚上好好收拾你,现在我得去衙门打探打探,若是李伯真有个不测,这李家的事,我也得上点心了。”

如仙被他几下调弄的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用手在他身上轻打了一下“就知道欺负人,先别急着走,我刚给你预备了热手巾,好好擦擦脸,再去衙门不迟。你放心吧,姐是个分的清轻重的,若说心里不吃醋那是假的,可你要是真想要她,姐一定帮你顺了心意。”

第四十三章阵亡

本来这几个贼人被捉之后就该开审的,可是这几天杨承祖又是混漕帮,又是到小铁庄上,就把这事耽误了。

衙门里自己过了一堂,只问出了是陕西来的溃兵,却没要出大老爷想要的口供,几位班头都挨了排头,这人也就没人审问。加上他们身上没钱打点,在牢房里连饭都没人给,等杨承祖提审时,这几个人都只剩了半条人命。

这样一来,杨承祖的审问工作倒是好开展多了,这些人的骨头早就被饿软了,只要给口饭吃,就能有问必答,绝对不会再坚持下去。

他们的招认和如仙提供的信息差不多,这些人都是河南本地百姓,朝廷往陕西征发兵卒时,被佥为民壮,充入夫子队伍里随军。

在军营中,夫子的地位最低,平日里不但要承担各种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要替战兵背铠甲,拿武器。而且他们虽然负责输送粮草,可是自己就没吃饱过,一天两顿,一顿六成饱还得算上沙子,从来就见不到肉食,日子过的苦不堪言。等到了临敌时,手里塞上一件所谓的兵器,就得冲上去顶缸,即使打胜了仗也没有赏赐军饷。

结果蒙古铁骑来的凶狠,明军的阵势没能坚持多久就被骑兵冲乱了,那些夫子四散逃命,这一行人凑在一起,彼此又是乡亲,就想着结成一队,趁机溜回原籍。

只是他们手里没钱,沿途都是讨饭过来的,想着这样回家又对不起一家老小,就想发一笔外财。听说滑县的士绅凑了一笔银子要建一座庙,这干人就勃然大怒。我们吃饭都没钱,你们居然还有钱修庙?

既然有钱修庙,那自然有钱做别的,又听说县令包了香满楼,心里更认定这是个脏官。他们在军中时,就听说锦衣卫如何了得,平虏伯爷威风无二,任何人听到锦衣卫三字,就得跪地求饶,要银子就得给银子,要老婆就得给老婆。干脆就起了冒充锦衣,骗一笔钱使的念头。

杨承祖等他们录完口供之后,一拍桌子“一派胡言!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不肯说实话了,来人啊,让他们见见,咱们锦衣卫的手段。”

宋连升等人现在对他的命令基本也都服从,人家毕竟是拿自己的钱入股,为整个小旗所赚银子。单就这一个事上,谁就不好说他的坏话,当先几个老锦衣一起动手,将那几个军汉整治的哭爹喊娘,惨叫连连。

杨承祖又命人预备了一锅米粥外加几盆咸菜,用手一指道:“只要你们说了实话,这些吃食就是你们的。你们应该知道,犯的是杀头的大罪,无论如何,这一刀是躲不开了。眼下对你们而言,就是两条路,要么做个饱死鬼,要么做个倒霉鬼。何去何从,自己选择吧。”

那几个军汉被折腾的已经奄奄一息,再看见吃喝,就什么都不顾了,磕头如捣蒜一般,“大老爷饶命,大老爷开恩吧。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实在不知道该招什么了。”

“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杨承祖看着他们,面带笑容“你们说的不是实话,只有我认可的东西,才叫实话。接下来,我说他记,你们只负责画押,把这一切做好了就有饭吃,做不好,就接着受刑,听懂了么?”

他又想起李玉娥打问的事,便问道:“我问你们,咱们河南有条好汉,名叫李雄,乃是锦衣卫千户,你们可知他的下落么?”

那几个军汉听到李雄的名字,有个汉子道:“您也扫听李雄李把总?前几天有位衙门里的老爷已经来问过了,我们确实认识,说来都是河南人,大家都编在一个营伍里,他老人家是我们的上官。那可确实是个好汉,一马一条枪,顶着蒙古人就上去了,一口气挑了三个。可惜啊,战场上千军万马,就他一个英雄有个鸟用,最后还不是中了乱箭,人肯定是不成了,连脑袋都不知道哪去了。”

“你是说,李雄李千户阵亡了?”杨承祖心里对这事其实有个准备,出征这么久不见家书,估计这人是不成了。可是从这几个罪犯口中得到口供,心里的感觉还是颇不舒服,忍不住问道:“你们可曾记的准?若是搞错了,别怪本官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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