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7/760页


第八章马到成功

他这报号的嗓门气口,可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借用了多年唱戏的舞台经验,加上这具肉身的本钱又好,一口气喊出来,气势十足。上面几位姑娘原本已经被这番突如其来的撕杀吓没了脉,瘫软在那不能动弹。可是见他这拉刀,亮相,报名的模样,却都把眼睛落在这个年轻百户头上,暗叫可惜,这么个俊后生,怎么就不知道清楼的好处?若是他肯常来,自己可以不收他的钱,也要陪他一晚上。

除了造型摆的好,杨承祖这一喊,也有自己的用意。他不是个愣头青,当初在京剧团时,也没少和人打交道,于人情世故并不陌生。张嘉印在这种地方被人绑了,无论如何都是好说不好听的事。自己救了他的命不过算是半个恩公,若是能救了他的前途,那才能真正算是他的恩人。

他这一喊,等于是把锦衣卫救人,说成了配合张嘉印的工作。那么他的被绑,也完全可以算成是身入虎穴,不避凶险,为民除害,不但不是过失,反倒是大大的功劳。

若是他光喊救人,张嘉印未必肯应承,毕竟他是两榜出身,对于名声二字看的最重。被个锦衣鹰犬,从清楼里救出来,那今后还怎么有脸牧守一方,教化小民?可是听杨承祖这一喊,他心内大为舒畅,这锦衣卫倒是个眉眼通挑会说话的,这一句话,就把问题的性质给改变了,当真是人才难得。

忙接口道:“杨百宰,本官在此,你不必急着救我,先擒贼为妙,这些都是白莲教匪,不可走了一个。”他见几个匪徒提着刀杀上楼来,生怕杨百宰光顾着救自己,被土匪捅了黑刀,自己怕是又要沦落成肉票了。

白莲教?杨承祖心中暗喜,果然花花轿子人抬人,张大老爷一句话,把他们定成白莲教,这回出兵就有说辞了。终有明一朝,白莲教始终是大明的心腹顽疾,其坚持认为龙凤皇帝韩林儿才是国朝正统,从佛母唐赛儿那一代,就一直从事着颠覆大明这一祸国殃民的行动,并乐此不疲。

事实上,白莲教的影响一直延伸到了清朝,于清乾隆时期,还爆发过大规模白莲起义,把绿营和八旗打的落花流水,直到组织团练,才将其消灭下去。于大明而言,军功里目前北虏最重,女直次一等,南倭更次一等。不过以上这三者,和地处河南的锦衣卫,没什么关系,对他们而言,白莲首级,才是最值钱的。

可他们再如何嚣张,也不能随便把个路人就定义成白莲教然后拿了去。事实上,由于白莲教徒和当时大明其他民间合法半合法的教门混杂一处,即便你真知道他是白莲教,也未必能动的了他,因为他同时可能是其他教门的教徒,而那些教门是合法的,不能抓捕。

在这种情况下,张嘉印的背书就比较重要了,他是堂堂国朝两榜,进士及第,腰把子在那放着。他说谁是白莲教,难道朝廷还会为这个跟他仔细核实么,那就是对他及他的座师有意见,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咬死了这些人是白莲教,在叙功的时候,就得按白莲教颁赏,这十几个汉子,就是十几个会走的元宝,哪能放的过。

张县尊那一声“先抓贼,后救我。”充分显示出一位国朝父母官的光辉形象,不惧死生,不畏刀斧,赤胆忠心彪日月,铁胆钢骨傲乾坤。在未来的很多年内,张县令都是滑县百姓心中的楷模,每每有老人说起往事时,就会说一句,“当年张县尊,那才是真正的好汉啊,万马军中不皱眉头,几百个白莲贼围攻他,他还是要求先杀贼,后救他,好样的啊。”

在后世的记载中,这场战役的场合,已经从香满楼,转移到了滑县城外的白马坡,杨承祖也变成了关云长一般斩颜良诛文丑的狠角色。只不过现在的杨承祖,完全是依靠着楼梯的地形优势,才牢牢守住这一防线。

这个时代或许存在单丁打百的豪杰,但杨承祖显然不在其中,他最多算是一个好拳棒的好汉级别,离无双猛将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好在这楼梯最多是容两三人并行,如果用来格斗的话,那么两人并排就是他的极限,再多一个,就要考虑误伤的问题。

而那些匪徒,并不是都选择冲上楼来挟持人质,而是有的想要突围,有的则已经和其他锦衣及衙役开始交手,真正往楼上冲的并不多。杨承祖以一对二,对面一个是那麻三哥,另外一个是条黑脸汉子,全都是好汉级别的人物,两口滚刀使的精熟,并非是好相与的敌手。

杨承祖占据了地利,始终是以上压下,两方战了个平手。他要是把人放上来,或许依靠步法,也有希望将之搏杀。但是今天这个舞台,他不能退,不能避。他得让张嘉印看见,自己是为了他,死死的守住楼梯口,没让任何一个凶徒冲上来行刺,因此明知道这种格斗并不利于他的刀法发挥,他也得死死的咬住。

如仙姑娘在这个时候却发挥了奇兵的作用,将果盘点心,茶壶花瓶,不停的向下面扔去。那两个条好汉,既要考虑杨承祖的刀,又要考虑这些无所不在的暗器,被弄的狼狈不堪,不由表子贱货的乱骂,麻三更道:“贱人,你敢帮着这小子对付我,待会我杀上去,非草烂了你不可!啊!”

他光顾着骂,不防就被杨承祖在肩上砍了一刀,而他的铁刀虽然也砍在杨承祖身上,却只砍破了外面的短衫,砍不动里面的铠甲。这时候连九娘都看出来门道,吩咐着香满楼的乌龟打手们,配合着县衙门的人一起围攻。

她这香满楼的护院里,着实有几位好拳棒的汉子,甚至连白马双侠这等江湖上有名气的人物,也在她这里拿月俸。武林高手不能当饭吃,混不上正经官身,要么去当强盗,要么就得到这地方当护院。原本只是担心来人是锦衣卫,不敢动武硬抗。这回见衙门的人已经出手,而且出了人命,也就没什么可顾忌了。

有这些人上手,这十几个汉子顿时遮拦不住,不是被砍翻在地,就是自己扔了兵器认栽。那麻老三和黑脸汉子久战无功,虽然连砍了杨承祖几刀,但是都被铁甲挡下,并没能伤到人,自己身上却是实打实开了口子,眼看不利,大吼一声,向下便冲。

杨承祖大喝一声“不可走了人!”就待追下去,宋连升却道:“不必急,他们一个都走不了。用暗器。”

只见十几个石灰包从四面八方打将过去,顿时打了个烟雾升腾,那两人不及防范,脸上一脸石灰,眼睛睁不开,本事就减了一半。再有人拿着长杆套索四下一兜,也就捆了个结实。

盗贼一去,自然就有衙役们不顾死生,赴汤蹈火前去营救各位老爷,小小的楼梯顿时挤声一团,三班衙役你争我夺,几欲互殴,而方才单刀独挡威风八面的杨承祖,却一头冲进后面的卧房里,抓过一个痰盂,没命的呕吐起来。

第九章不收你银子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混藏身俱名。这种话说来轻松,写来飘逸,但能否做到,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当然,确实有人天赋异禀,谈笑杀人面不变色,但是杨承祖显然不在这等异人范畴之内。

他两世为人,前世戏班的经历,加上这一世继承肉身记忆,让他拥有一身好功夫,可是方才这场撕杀却是他生平第一遭杀人。这不是杀鸡杀狗,而是实打实的杀人。

方才格斗之时,不是敌死就是我活,尤其是单刀据楼时,精神高度紧张,脑子里转的完全就是自己的刀该怎么劈,敌人的刀来,自己又该怎么办,还能撑的住。眼下强敌一去,绷紧的神经一松懈下来,再难自制,吐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就在他阵阵头晕眼花时,只闻一阵香风浮动,一只纤细洁白的玉手从后伸来,手上拿着的是一方大红手帕,上面绣着什么图案顾不上看,只觉得香粉味道扑鼻。他接过手帕在脸上抹了两把,这才回头看去,见正是方才在后面丢茶壶助阵的如仙姑娘。

他方才只顾了吐,没注意去的是哪,此时才发觉,自己所处的,应该正是一位女子的闺房。见房里陈设在滑县这地方,就得算是一流,只是颜色略嫌艳丽,而床上一片凌乱,似乎证明了,之前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如仙脸上表情淡定“这是我的房子,昨天他们绑了县尊以后,妈妈就让我们陪这些人喝酒。生怕他们一个恼了,就砸了这香满楼,或是杀伤那些老爷。他们倒是很警醒,不碰我们,可是到后来,那个当头的,就是被你一刀劈了的那个,就把我弄进房里了。怎么,是不是看不起我,嫌我脏了?希望我的手帕,没弄脏你的脸。”

她语气虽然十分淡定,但是话里隐藏的那种情绪,还是被杨承祖捕捉到了。按说这种行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生张熟魏送往迎来,本就是常态,犯的上跟自己说的这么清楚么?

他却不知道,如仙虽然是滑县花魁般的人物,见的男人非富即贵,可是今天,却依旧被他杨承祖杨百宰的英姿所慑服,换句话说,八十老娘倒绷婴儿,这位如仙娘\\\\子,动心了。

这说来其实也不奇怪,如今的大明,总结起来就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那些文人墨客,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或是酒后乱写狂涂,把当朝上下喷一个体无完肤,莫非真的就是热血轻狂,不知轻重?

当然不是,那是他在表演捞声望呢。不管是当场挥毫为美人做画一幅,还是吟诗一首,为的都是得佳人青睐,成就一段良缘。若是把那佳人换成腰粗如水桶的河东狮,保证半点诗情画意都不见,喝多少酒,也只会吐,而不会写半个文字。

批评朝政,是因为当下的大明鱼论管制松散,喷朝廷不但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还能为自己捞取名声,也就是变相的养望。一般都是文人,在另一个时空我靼清的年代,个个都老实的跟孙子似的,这些狂态都没了。是文化水平不足?无非就是大清真敢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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