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全集Zei8.com》第60/125页


师父带我下山去看城里的花灯会。在那长街灯火繁眼的人群中,我看到了我哥,几个月不见,他看上去沉稳了不少,也许是因为那场突然的变故吧,哥哥眼中的温柔笑意褪去了不少,我也总能从他脸上看到一种疲倦感。

后来,我哥告诉我说,那段时间,爹爹几乎把山庄在外面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哥哥打理,又因为要将我护好,哥哥又不得不培植着自己的力量。虽然我一直不清楚他所说的“培植自己的力量”是什么力量——江湖上至今都没有什么属于我哥领导的组织,可见他大约是没有成功。

但见到为我而操累的哥哥,我还是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儿。

说起我被送上锦岐山,又让我哥这样操累的原因,自然是与那夜我撞破了我爹杀人是有关的。

其实那夜我在晕倒前,还看到了我爹手里那把长剑抽离那女人的胸前、又反手砍下了她的头颅。她的血,就溅在我的眼角、额间、脸颊,我后来虽很快晕了过去,却能感觉的到那些温热的液体缓缓的确肆意在自己脸上流淌。

后来据我哥说,我昏了整整三日,不闹不哭,也未有发热的迹象。算是一次颇为平静的昏迷。

直到三日后,我才缓缓醒来。睁开眼时,四下里并未有侍候的仆俾,只有床尾处趴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似乎已经睡着了,我仔细看了看,却是我姐姐谢含烟。不远处我爹与我哥正在轻声说着什么话。

我睁开眼又闭上,过了一会又睁开,嗓子干干,发出些干咳的声音来。不远处两人均是一怔,各自噤了声。床尾的含烟姐姐也被惊醒,直起身子四下里望了一阵子,才看向床上,见我已经醒来,很是惊喜的叫道,“啊,妹妹醒了,爹爹,哥哥,妹妹醒了。”

我爹与我哥一起行至我的床边。含烟姐姐正将我扶着坐起来,我哥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只回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我,接过水喝下,我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一些,一面将杯子递回,一面轻声道,“谢谢哥哥。”

我哥并未答话,只接了杯子搁下。而我爹却突然俯身抱起了含烟姐姐,开口道,“含烟,你在这守了一夜,这会子该累了罢。跟爹爹回去休息。”

含烟姐姐挣扎了几下,方要说些什么话出来,却不知怎的突然噤了声,任由我爹抱着出了我的房间。

看着含烟姐姐被抱走,我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哥哥向来是与爹爹站在同一边的,自打含烟姐姐来了之后,他又向来是只疼怜姐姐不大关心自己的。而如今这般架势,该是爹爹不好明着问我那晚的事情,遂叫哥哥来问一问了。

想清了这些,我便不做声,只想着等会儿我哥会怎么问,而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不大一会儿,我哥却突然俯身附在我耳边道,“小妹,你记住,不论等会儿爹爹要问你什么,你都说不记得了。其他的交由哥哥去处理。一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吗?”

我心中大惊,原来哥哥竟然……突然间觉鼻间酸酸,我哥还是我哥,从来没有变过。我一时间有了些想哭的冲动。大概见我不说话,我哥拉起我的袖子摇晃了几下,急急道,“妹妹,你听到没?”

我连忙点点头。哥哥呼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起身出了屋子。

哥哥刚出去一小会儿,我爹便就进了屋里来。

因了先前我哥有交代,我便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那夜出去过。问了半晌无果,我爹狐疑着退出了屋子。

此后又三日,我被以“刚醒来身子不好”的借口关在屋子里,算是被禁了足。但吃喝未短,我也乐得自在,只是有些无聊。

等到第三天的夜里,窗子边窸窣的响声将我从半睡半醒间踹去了醒着的那边,翻身坐起,正见到一身黑衣的哥哥从站在我的床前。

正想张口喊“哥哥”,却瞧见他将一根手指竖在唇间,遂噤声。

我哥并没有说话,只用手势动作示意我起床收拾东西跟他走,我那时虽小,却也知道这是因何,因为我撞破的,不仅仅是杀了人的爹爹,在那样清明的月光下,我清楚的看见了那女人的脸。

现在的我对于我爹来讲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且不论我是不是他闺女,单论我瞧见了那女人的模样,纵然我咬口没有看见,作为一个江湖武林盟的盟主,所谓的正道之主,也觉不会留一个足以威胁到他的美好名声和地位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至亲。

这就是险恶的江湖。

许是早早就做好了打点,哥哥很轻易的就将我带出飞雪山庄。

直到马车驶出明安城,哥哥才开口对我说道:“妹妹,依照现在的状况,哥哥没法子叫你在山庄里安稳的长大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学武功,要像叶宫主那样厉害吗?哥哥现在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有位特别特别厉害的大侠可以教你武功。而且,那里离的叶宫主的倾覃宫,很近呢,好不好?”

我不知道那时哥哥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为我找了这么一位师父,虽然有些时候我看起来的确有些蠢笨,但我并非不懂事的傻姑娘,所以我点头,说:“好。”

就这样,我被送到了锦岐山上。

我哥并没有送我上山,马车不过驶到舟安城时,哥哥便下了车,匆匆赶回了明安,只留了一封书信给我,说是拜师用的。另外还有一个藏青袍子的少年,据说是哥哥的一个把兄弟,护送我去锦岐山的。很多年之后,当我下山闯江湖的时候,我又一次遇上这位少年,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我娘亲师门唐门的少主,唐画锦。

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到达锦岐山时,我看到一个身着紫色蜀锦衣的女人正坐在小木屋的前头,对着一柄长刀发呆。这女人便就是我的师父,彼时避世江湖十二年的一代女侠,郑若儿。

唐画锦将我带到师父面前,喊了一声“三姨娘”,师父便回过头来看着我们,盯着我瞧了一阵子,噗嗤一声笑了,却是在调笑唐画锦,“行啊,小锦,这么小就找个媳妇儿给姨娘看,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我那会儿虽然比较单纯,却也知道这话的意思,抬眼看向唐画锦,只见他脸上晚霞火红,却佯作淡然,咳了一声,他解释道:“三姨娘莫要调笑小锦,她是谢昭熙的妹妹,谢昭熙让我带她过来拜您为师的。对了,她有一封信,好像是小师叔写的。”

说着转向我,“你的信呢?”

我忙从包袱中翻出哥哥交给我的信递过去,唐画锦接过去递给师父,师父打开信封,看了一阵子,再抬眼看我时,却是红了眼圈。我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见到师父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这会儿她还不是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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