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第68/363页


颜亨缓缓摇头,冷冷道:“先师言道,这剑经上的剑奇,若无法参透前面的内功劲法,后面的剑招便全都无从破解!况且依着先师本意,也只有参悟此经上的奇妙内功,或许才能炼得天衣真气!”话音才落,忽然咦了一声。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卓南雁双目直直凝视墙上高悬的图谱,双手抱圆,呼吸悠长,犹如入定。

百里淳呵呵冷笑:“贼小子,又在这里装腔作势么,我们几个老家伙束手无策的东西,难道你还能看出什么门道?”燕老鬼也挥手向他肩头拍去,口中哈哈笑道:“南小弟,你这叫关公马前舞刀,把戏玩得可是有些过头啦!”手掌触到卓南雁肩头,猛觉一股劲气迸出,震得他指掌微麻。钟离轩双眉一皱,低声道:“他已入定中,不要碰他!”耶律瀚海惊道:“怪哉,难道这黄口孺子当真看出些门道来了么?”

原来便在他们说话之时,卓南雁一直举头凝望那第一幅《九宫后天炼真局》,却见图上另以小字隶书,记有修炼之法。完颜亨和龙吟四老不识这以黑白棋子记录的八卦卦相,他却多年来手追心摩,早弄得滚瓜烂熟的。文王后天八卦推衍的是万物化生之规,蕴含四方、四时、五行、八节的推移,跟九宫龙图相配之后,以精微凝炁入神之法炼神还虚,以达与天地合一之境。卓南雁按照图中卦相所示,参以图上隶书记载的炼神之法静气凝神,登时心定如水,神游八荒,进入到了一种恍兮惚兮的缥缈境界。

“南雁,”完颜亨白润的脸上闪过一丝红光,轻轻唤道,“难道你瞧出些什么来了么?”声音不大,却有一股奇异的魔力,将入静的卓南雁唤醒。

“师父传下的易道之秘,要不要告诉几个老鬼?”刹那之间,卓南雁的脑中迅即转过了七八个念头,终于将心一横,“他们缺少前面的九宫炼气、炼神两张秘谱,便告诉他们,谅他们也一时参悟不透。”当下皱着眉头,指着第一幅图卷,道:“我瞧,那八组围棋图案,组成的好似是先天八卦的卦相!”

“拿围棋子摆成的卦相,”燕老鬼哂道,“我几个老头子读易经时,也算韦编三绝,怎地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卦相?”瞧着百里淳几人半是挑衅半是鄙夷的目光,卓南雁却不着恼,故意可怜巴巴地道:“我也是胡乱猜想,那白子是阳爻,黑子是阴爻,再对照图上排列的形状,依稀便是后天八卦!”完颜亨几人全是一震,转头再望那张图,都是意有所会。

钟离轩白胡子翘得老高,忽然一把揪住卓南雁的手腕,哈哈笑道:“说得好!好兄弟,当真是‘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啊!”他年纪一大把,作卓南雁的爷爷也成了,此时大喜之下,却管他叫好兄弟。

耶律瀚海目光灼灼闪动:“南雁老弟难道当真是易学奇才,一眼便看穿了武仙剑经的真意?”卓南雁自知这下子卖弄有些过头,当下哈哈大笑几声,随口道:“晚辈自幼只爱下棋,那时山里面有个算命的孙瞎子棋艺挺高,跟我下棋后,便常拿棋子给我算命,我见他便是这么摆的……”众人接着惊问这孙瞎子的来历,卓南雁只得胡乱东拉西扯,“孙瞎子其实不瞎,这家伙闲时拿树枝拿棋子拿石头,都能算命摆卦。嘿嘿,说来他嗜棋如命,却跟几位前辈一般,疯疯癫癫,有时喝醉了便跟我说,这些玩意说穿了全是骗人的把戏……”百里淳和耶律瀚海听他借口骂自己疯疯癫癫,不由眉头微皱,燕老鬼和钟离轩却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完颜亨望着卓南雁道:“我之所以让你来龙吟坛,便是看中了你的棋艺,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说着目射精光,紧紧注视卓南雁,沉声道,“自今日起,《灵棋剑经》便交由你手,盼你早日解悟此经。”这回轮到卓南雁心神剧震了,他甚至想上前拥抱一下这个杀父大仇人!

“楼主!”耶律瀚海却踏上一步,道,“南雁虽是悟性高,棋艺精,但剑学未必高深。不如让钟离、百里和老燕跟着一同参详。”完颜亨瞧他一眼,道:“难道你不想跟着同参?”耶律瀚海斯斯文文地笑道:“《七星秘》之中的丹经就够瀚海参悟半生。瀚海对这剑经兴味不浓,只望诸位早日破解剑经上的内功之秘,我也得早一日修炼天衣真气!”完颜亨沉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道:“好,便让四人同参!只盼着你们早日参透天衣真气!”阁楼内的几人听得完颜亨再次提及“天衣真气”,脸上各自掠过深浅激越神色。

第一部 拔剑抉云 第二十九节:难寄相思 巧窥仙经

“掰着指头算来,他进龙吟坛已经十四天啦,却一次也不来看我!”完颜婷静静坐在灯前,任由两名侍女梳洗摆弄自己的秀发,心内却觉无尽的懊恼和委曲,“这浑小子,心里面根本没有我!”偏偏这心里话却不能跟任何一人说。她幽幽望着那薄绢灯罩后跳耀的烛火发呆,感觉自己的心象给一张看不见的网捆住了,愈是挣扎,愈是无奈。

“郡主,”黎获小心翼翼地进来,低声道,“我将余孤天带来了。”完颜婷才觉出那烛光有些刺目,缓缓垂上美眸,尽力使声音回复往日的平淡冷傲:“叫他进来,你下去吧!”黎获应了一声,大步退去。

珠帘一挑,余孤天轻轻走了进来,低头翻着眼向上偷望过去,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头如云秀发,黑瀑般地垂在红艳艳的灯光下。一位娇小侍女一手捧着长发,一手拿着象牙梳子,正给完颜婷精心梳理。那墨玉般的长发显是刚刚洗罢,还带着水珠,光闪闪的有若暗夜中的妩媚精灵。余孤天心中发颤,霎时只觉喉咙里热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人用“绿云扰扰”来形容女子的头发,又想古来那个“发长七尺,光可鉴人”的美人张丽华的长发,只怕也没婷郡主的秀发这般美。大着胆子抬头望去,却见完颜婷手托香腮,正自斜倚在软榻上对灯沉思,余孤天双目闪光,抓紧时机死力盯着那紫色绣花锦袍下起伏有致的秀美娇躯。

“你过来!”完颜婷却忽地转过脸,正揪住他那放肆的目光,不由挑起了秀眉低喝了一声。余孤天听她美如天籁的声音中隐含不悦,心中一抖,急忙躬身走上两步,颤声道:“属下、属下……”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完颜婷一记响亮的耳光。一种火辣辣的痛从脸上直窜入心底,余孤天心底忽觉羞愧无限:“她美得天仙一般,我这么放肆地盯着她,实属不该!”但羞惭之余,竟又隐隐觉出一阵奇异的畅快。完颜婷冷冷道:“知道自己为何挨耳光么?”余孤天见她玉面含霜,愈发美得不可方物,脚下发软,几乎跪倒,颤声道:“是,属下罪该万死!”

一个伺候她洗漱的侍女这会捧着个金盆过来,完颜婷伸出纤纤玉手,向盆中探去。余孤天躬着身,又忍不住翻着眼盯着那双玉手看。“水凉啦,怎么侍侯的!”完颜婷娇斥声中,又甩出一记响亮耳光。她也觉着这些时日自己脾气躁了许多,但满腔幽怨之下,硬是碍不住性子。那侍女脸上生痛,却不敢言语,虾一样弓着身子用银瓶往金盆里注上热水。

余孤天忽然有些失望,暗想:“若是她这纤纤素手,再热辣辣地打我一下,那又该是何等滋味?”奓着胆子趋上半步,躬身道,“不知郡主传属下前来,有何吩咐?”完颜婷的玉面忽然飞红起来,犹豫片晌,才道:“让你这小鱼儿来,自然是有事相求!”余孤天见了她那妙目流波的娇羞神态,心中怦怦乱跳,暗道:“便是她叫我去赴汤蹈火,我也不皱一丝眉头!”当下挺胸道,“只要为了郡主,余孤天甚么事都做得!”

“真的么,”完颜婷轻咬了下樱唇,道,“我要见见他!”余孤天一愣,道:“郡主要见谁,属下这便去唤他。”完颜婷明眸微嗔,道:“若是这么容易,还用得着你来叫么!”余孤天瞧见她那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却陡然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轻声道:“郡主是想见……南雁?”完颜婷颊上红霞飞扑,轻扬起秀眉,道:“是啊,还是你这只小鱼儿最机灵。南雁……这浑小子眼下在龙吟坛里,也不知抽空出来陪我玩耍,你偷偷混进龙吟坛,给他捎个信儿,让他出来见我!”

余孤天盯着那白如珍珠的贝齿和红若樱桃的芳唇,几乎便要脱口叫道:“他没空陪你,我来陪你玩耍便是了。”但终究没这胆量,只轻声道,“那龙吟坛隐秘得紧,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完颜婷笑道:“别人不知龙吟坛在哪里,我还不知么?只是龙吟坛里面的老家伙能耐太大,我可没本事混进去。我瞧你这只小鱼儿功夫挺俊,明儿我带你到那龙吟坛外,你趁黑窜进去。”

暖阁内泛着淡淡的馨香,余孤天的心给那股香气熏得飘忽忽的,但听得完颜婷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心还是突地一颤,摇头道:“王爷有令,那龙吟坛……擅入者死!”

推三阻四,婆婆妈妈,哪里有半分男子汉的气概。I脸一扳,挥手道,“你不去便算了,明儿我让黎获去。”余孤天听她说自己没有男子汉气概,不知怎地,胸中竟腾起一股热气,踏上一步,叫道:“好,属下甘愿前去!”完颜婷转怒为喜,笑道:“好啊,这才是我的好鱼儿!”余孤天抬头瞥见她皓齿微嫣的美艳神色,霎时心底剧震,暗道:“若是常常这样见她笑语盈盈,该有多好!最好卓南雁一辈子躲在龙吟坛内不出来,她隔上几日,便这样软语温存地前来求我。”

完颜婷却心满意足,翻起玉手,由那侍女拿香巾轻轻擦拭。余孤天见那双手欺霜赛雪,春葱欲折,说不出的白润好看,不禁眼神发直,忽然想:“若是这时我对她说,须得让我给她擦拭双手,才给她去龙吟坛冒险。她会不会答允我?”跟着不由幻想起手指抚摩那玉手的滑润感觉,只觉呼吸都发紧了。完颜婷抬头见了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不由蛾眉再蹙,嗔道:“你又发什么呆!”

这轻轻一喝,登时惊得余孤天满面通红,一点点的勇气也烟消云散,忙躬身道:“是,属下……一时失神!”完颜婷倒格格一笑,忽然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拍,笑道:“小鱼儿就是有趣,动不动就脸红,跟个大小姐似的!”余孤天给她温软的柔荑抚在脸上,便觉鼻端掠过一丝幽香,又见她浅笑轻颦,更是心旌摇曳,急忙凝定心神:“完颜冠啊完颜冠,你是完颜阿骨打的英雄子孙,怎能在她面前失魂落魄!这般无赖的好色神情,若给她瞧在眼内,没的里丢了祖宗的脸面!”

“好了,你去吧!”完颜婷却挥了挥手,道,“回去好好养精蓄锐!”余孤天意犹未尽,迟疑着还想跟她再待上一时半会。完颜婷却将玉手连摆,道:“去吧去吧,等我瞅好了机会,便让黎获去唤你。”余孤天听她声中似有不耐,不敢停留,恋恋不舍地退了下去。

完颜婷幽幽的目光却掠过余孤天消瘦的背影,又落在那抹跳越的烛光上,轻轻道:“浑小子,你当真忘了我么?”

原来施屠龙所得的神奇剑谱《忘忧棋经》所缺的部分,正是龙吟坛中的这本《灵棋剑经》。当初完颜宗弼大遣金国武士到泰山抢夺王冲凝遗著,历经辛苦终于搜出了那套《七星秘》和《冲凝仙经》。却有一位泰山上的老道士跟金国武士拼死抢夺,那《七星秘》之中的《忘忧棋经》给两人扯破。剑经前面几页的剑诀总纲、内功的筑基之法和后面的数十招剑谱被老道士夺走。那金国武士只得了当中的一部分,便是眼下龙吟坛中的残本。只是书面已毁,金国武士一直不知此这剑经名称,后来完颜亨的师叔金国武圣完颜摩诘翻阅《七星秘》总纲,得知这剑经与棋道干连甚大,便命名为《灵棋剑经》。

那泰山老道士虽然夺得前半部剑经逃走,却已伤重不支,被剑狂卓藏锋救下后,未及说明剑经之秘,便溘然而逝。后来卓藏锋便将这老道士遗下的《忘忧棋经》赠与了施屠龙。施屠龙以绝大智慧,依照前面的剑诀总纲,终于破解了这残缺不全的神秘剑经,练成了忘忧剑法。当年王冲凝以易学和棋理融入剑法,精微通玄,当今之世,也只有同样深明易学、棋理和剑法的施屠龙才能领悟贯通。只是施屠龙却总觉自己这忘忧剑法虽然精奇,却因缺少了中间的几张修炼图谱,难至绝顶境界,数十年来总以未窥这剑经的全貌而抱憾。

卓南雁虽然不明了这其中的许多关联,但心中也隐隐猜到,这《灵棋剑经》只怕就是师父日夜思念的《忘忧棋经》的下半部。随手翻阅之下,只见剑经前面记的是《九宫后天炼真局》、《太极顺逆局》、《水火匡廓局》和《三五至精局》四张内功密图,后面更有施屠龙梦寐以求却又未尝得见的三十余招剑式图谱。这些剑招全依“大局在胸,洞察入微,避实就虚,应机而动”的剑诀总纲,招招精奇入微。

当下卓南雁便在龙吟坛的剑阁内如饥似渴地潜心练功,越练越觉那灵棋剑经精妙无端。四张内功密图之中,《九宫后天炼真局》讲究炼神还虚,与天地合一。《太极顺逆局》等三图却道破炼虚合道、复归无极的大道。那一幅《九宫后天炼真局》,虽然他

几眼便有感应,但要尽数领悟,却非朝夕之功。他几眼便有感应,但要尽数领悟,却非朝夕之功。他几眼便有感应,但要尽数领悟,却非朝夕之功。他几眼便有感应,但要尽数领悟,却非朝夕之功。他几眼便有感应,但要尽数领悟,却非朝夕之功。他几眼便有感应,但要尽数领悟,却非朝夕之功。他昏颠倒地足足钻研了十余日,才始有小成。

剑经上的内功以棋理、易学演述武学,钟离轩、百里淳和燕老鬼三人因没见过前面的炼气局和炼神局两张图谱,便始终揣摩不透那头一张《九宫后天炼真局》,内功既然不明,后面的剑招更是索然难解。三老见卓南雁练功兴致勃勃,纳闷之余,均有几分鄙夷不信:“这小子年纪轻轻,我们这些老妖精都不明了的精深功法,他能参悟几成?”钟离轩三人素来眼高于顶,若是让他们向卓南雁虚心请教,只怕比要了他们的老命还难。既然这剑经上的内功难明其要,三人索性表面上做出一副不屑之状,来剑阁翻阅剑经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

卓南雁见了三人模样,心底暗笑,乐得一人读经练功。只是练罢了头一张图谱之后,越向后练,遇到的易学越是精深。勉力练到了《太极顺逆局》,便开始难以尽数参悟。太极顺逆局共分五层,由最下一层“玄牝之门”,循道家“颠倒颠”之理直炼到最上一层“复归无极”,讲究取坎填离,阴变阳合,引用的都是易学妙理,委实深奥难解。卓南雁暗自后悔当时没有向师父多学些易理玄学,眼见这三张图谱难以尽数领悟,只得生吞活剥地记入脑中,跟着跳过内功修炼,直接看后面的剑法。

好在这剑招却与忘忧剑法一脉相承,卓南雁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兴致一起,便在剑阁外信手演练。他知道龙吟三老均是暗怀机心的深沉之辈,所以每次练剑时便只求神似。百里淳等人冷眼旁观,见他兴致昂然地演练一些似是而非的剑招,心下均是嗤之以鼻:“这等剑招乱七八糟,比之剑经上所载,更加的异想天开,岂能用于临敌对阵。这小子果然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虚浮狂生。”

不知不觉之间,半月时光匆匆而过。卓南雁潜心练功之余,心中最想的便是两件事:那部记载着天下第一神功“天衣真气”的《冲凝仙经》和那涉及江南大宋安危的龙蛇变之秘。有几晚,他趁着夜深人静在坛内乱闯,只盼着能寻到那部仙经,但坛中道路生、死、休、伤诸门的方位设置大违寻常阵法常理,其中变化的精微之处,竟非一时三刻便能推算清楚的。饶是卓南雁自恃精通阵法,几次夜探,却险些给困在阵内。

这半月之间,完颜亨倒是来过几次,却只问几人内功修炼的进境,对武功之外的事决口不提。卓南雁难以探得龙蛇变之密的半点风声,却也不愿完颜亨知道自己习练忘忧剑法的进境,只是将练功中遇到的易学难题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完颜亨眉头紧锁,却不多说什么。

当前:第68/36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