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残阳全集.com》第2/123页


这年月,谁掌握了经济,谁就能主宰政治。金钱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
格桑牢记大学老师的谆谆教诲。他一再告诫自己,得意不能忘形。多年来,都以“不迁怒,不二过”为座右铭。谦虚谨慎,以儒家文化培养心智的平衡。
他的生活很规律,也很朴素,不贪图大鱼大肉和声色犬马,不迁怒于别人,沉默寡言,与人为善,从不暴饮暴食,每天坚持早睡早起。甚至,他还不会打麻将,也不愿意打麻将。
格桑不能抽出时间来修行,他不能像父辈一样来用自己的一生向十万佛磕够十万个等身长头,也不能默默地在朝圣的路上洗涤自己的灵魂,可是,他坚持每年资助那些前往拉萨朝圣的人。格桑认为这也是一种修行。就像藏民族受教育水平不高,不可能每个人都会诵经,聪明的藏民族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那就是把大量的经文都装在经桶里,只要转动经桶就相当于诵经了。
在外界看来,他是不可多得的文化人,孝敬父母,教育子女。他有香车宝马,豪华别墅,财产几十亿,但不贪图女色……唯一使州城人美中不足的是目前格桑嘉措仍是孑然一身,他也和其他人从不愿谈论自己的私事。这恰恰变成了州城人的一个谜,也令无数的花季少女想入非非……谁不想嫁一个身财万贯,风度翩翩,潇洒而又有气质的商界巨子呢?高富帅,从来都是女孩的不二追求。
荣誉的光环彻底让格桑成为一个传奇人物。
可是他坦言,“我是一个放羊娃”。
每到夏季,格桑总会抽出时间来回到生他养他的草原,呼吸那里的新鲜的空气。满眼是大片大片的望不到边的金黄色的油菜花,花香飘落在山坡上,树林里。一条河从山脚一直流向外面的世界,河的两岸则是牛羊的乐园,花的海洋,牧童在这里歌唱,姑娘小伙在这里谈情说爱……亦农亦牧,好不自在。小时候,格桑经常上山打柴,每到夏秋季节,只要你进入松树林,脸上都是湿漉漉的,特别凉爽,特别舒服,当你爬到山顶往下看,白云在脚下飘来飘去,你放佛身在仙境,无限惬意。都说这里海拔高,可格桑只要回到这里,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笑逐颜开。他先随便进山捡一小捆干柴,随手在草原上捡来些干牛粪,再找来三个石头,拿出随身带来的双耳铁锅到河里舀上雪山融化而来的清澈的河水,然后随意的和哪个就近的牧人讲好价钱,于是牵来一只羊,格桑解下自己的鞋带,绑住那只羊的三条腿,拔出腰间的藏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羊儿就变成了大块的羊肉――格桑不认为杀羊是“杀生”,这是他在超度羊,好让它尽快的投生为另一种生命。在三个石头中间支上双耳铁锅,下面点着干柴和干牛粪,一边喝酒,一边加火,一边闻着新鲜羊肉的美味,这时候,格桑弹起弦子开始歌唱“我最亲爱的桑杰卓玛,桑杰卓玛拉,我是远方飞来的小鸟请你相信我,你那纯洁无暇的心就像洁白的雪莲花,美丽呀善良的桑杰卓玛拉,珍珠项链献给你献给你献给你……”歌声响起,附近的牧民便纷纷赶来一起加入到歌舞的行列,大家围在锅的四周,手拉着手,尽情的跳起欢快的锅庄,格桑则会斟满甘甜的美酒,一一向来人敬酒,歌舞过后,大家就会共同分享锅里的美味――谁也不能客气,主人格桑会把所有的羊肉分给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过路人也得吃上一份。大声的歌唱,大块的吃肉,大碗的喝酒,大胆的舞蹈,无拘无束,尽情放纵……“如果天天能和他们一样那该多好啊!”格桑每次狂欢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蒙古族擅长长调,藏族则以高音著称。蒙古高原地势开阔,绵延千里,一望无垠,所以生长在那里的蒙古人可以把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拉长,想拉多长就拉多长,因为蒙古草原是没有边际的,而且,在广袤无垠的蒙古草原上没有什么太高的大山,所以声音不必要太高就可以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藏族则就不一样了,他们生活的地方一般海拔都非常高,氧气十分的稀薄,最主要的是藏族的草原没有蒙古草原那么辽阔,而且上面有无数的高山和深沟,所以,藏族唱歌一般都音高比较的高,几乎不需要什么长调,就可以让人们都听得真真切切,声音必须得有穿透力,否则是不能够传到大山那面的。环境的不同,决定了不同民族的歌声具有不同的特色。就像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西北汉子只能唱出“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而绝不可能唱出“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一样。生活环境造就了格桑的姓格,他不可能像江淮地区的奶油小生一般黏黏呼呼,低眉顺气。
常听父亲讲起,这里原来是一片肥美的水草地,根本不适合耕种。那时候,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广人稀,全县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到现在一个乡镇的人口。到处是草地,河流,近处的山上长满了白桦,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的云杉林,据说人们吃水的山泉,只是随便的胡乱用手刨两下,就有一股水从地下冒出来,等上几分钟,清澈见底,甘甜爽洌的山泉就成功了。可是现在,白桦林让“大炼钢铁”的时代无情的逐出历史的舞台。在很小的时候,格桑还像先辈一样,剥一卷白桦皮卷起来点着,晚上当火把照明。如今的草原孩子甚至见不到什么是桦树了。人们不但砍伐了白桦林,为了开荒,还把远处的松树林也一片一片的连根挖出,开始种青稞,种油菜,种苜蓿。天气一天天变热,湿地一片片干枯,草地一片片变黄,牧民变成了农民,种小麦,种豌豆。就说这两年吧,国家下大力气搞退耕还林和天然林保护工程,可效果呢?就在格桑的家乡,当地林业部门明白,将来一旦不让伐树了,这些伐木工人就断了活路,索姓在一夜之间把几千亩的云杉林的树头都给砍了,就在上级林业部门的领导现场办公时才发现,这一片树林根本就不可能“成活”了,按照相关规定,没有树头的松树是必须得砍伐的。没办法,遂将这片树林全部伐了,就在林业部门推行改革政策前干部职工大赚狠赚了一笔。而今,当地人畜饮水都成了问题,河流干涸了,湿地没有了,一口井得挖上几十米深才能见水,而且是盐碱量很大的苦水……每当想起这些,格桑无不感慨。他害怕,万一有一天这里的人们遇到特大干旱,那么……格桑不敢再想了,“失去草原的藏民还是藏民吗?”
事实上,如今的格桑早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他的关系网渗透着从省上到地方的行行业业,方方面面,角角落落。祥瑞集团的新闻占据了当地媒体的三分之一还要多。多少年来,格桑不论做什么事情,首先要培植自己的“关系户”,正如他常常讲的,“做事是一时的,做人是一世的。不要做到的时候想不到,想到的时候又做不到了。要想和别人做生意,就必须首先和对方交朋友。”如今,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牵动着整个州城的上上下下,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影响力超过了当地政斧部门的官员。“与政斧交好就是最大的公关”,对于这句话,格桑笃信不疑。多少年来,格桑成长的每一步都和领导的“关照”有密切的关系,他是踩着改革开放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的。是啊,哪个成功的企业家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不是有地方政斧的“保护”而取得成功的。多年的经验告诉格桑,“只有和各级政斧搞好关系,你才能在大树底下好乘凉。”格桑和才让州长的关系绝不是一句“情同手足”所能表达的。他用十几年的时间,精心编织着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这张网就像一把伞,伴随格桑风雨无阻。
即使如此,格桑也没有忘记过学习。他是少数的在事业有成以后还能继续刻苦努力的企业家。藏文版的《仓央嘉措情歌》和《格萨尔王史诗》算得上是格桑常备床头的至爱。他的爱好十分广泛,除了经济学,他还学习心理学,古代文学,历史学,哲学……他对《鬼谷子》情有独钟。他认为不断地学习是工作的需要。哲学,心理学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照样能吸引着他,他不爱读那些什么企业管理呀,什么经济贸易呀之类的书,格桑说,“那些都是纸上谈兵,都是大学老师为了评职称而编造的毫无意义的谎言。无非是把图书馆里的书‘复制粘贴’的产品而已。现在只要花钱就可以出书,只要出了书,不论质量的优劣高低,一律可以被认为是‘学术著作’,然后晋职,然后加薪……”记得一次,刚刚从大学校园出来的一位经济学博士前来应聘,面试者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口若悬河,谈吐不凡,深得公司考官的一致好评,大家极力推荐那位博士去见格桑。当时,格桑正在办公室吸烟,他听着副总的汇报,上下打量着这位博士,只问了一个问题:“请告诉我,祥瑞集团从最初的3000元,仅仅用了15年时间,如今集团的总资产超过了30个亿,靠的是什么?经济学的理论依据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难,使这位只会纸上谈兵的博士一脸的窘态。最后,格桑要求人事部门安排博士去销售科上班,试用期一年。
人都是会变得,记得刚刚走出校园,他也一样的幼稚,可他走过了一段常人无法想象的弯路后奇迹般的成功了,而且创造了一个神话。他有资格对所有处世不深的大学生评头论足,可他没有,而是很有礼貌的接受了博士生的求职。让他在销售部门锻炼,就是为了他更好的成长。
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他的事业已然达到了巅峰。此时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很不容易,况且他还年轻,才三十几岁就干出了这么大得成就,换作常人,也许早就变成李自成了。他庆幸自己曾经痛苦的经历。
要使整个人生都过得舒适、愉快,这是不可能的,因此人必须具备一种能应付逆境的态度。


第四章 暴风雪即将来袭 下
格桑知道,这次的检查就是一种考验,挺过去了,就是阳光明媚,否则……他清楚结果,但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次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只有愚蠢的人才自己吓唬自己。”格桑似乎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手段,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但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谢秘书的陪伴下,格桑迈着坚实的步伐,缓缓步入xx藏族自治州的会议室大门,手中的雪茄忽明忽灭,右手里的高脚杯换成了一小瓶纯净水,这也是他的习惯――从来不喝别人的水――当大老板之后。
会场内坐满了焦急等待人,看到格桑到会,纷纷起身问候,主动握手,书记,州长无一例外。他习惯了这种礼遇,双手合十,微微欠身,算是回礼。你看他,一身天蓝色的绸子藏袍,脖子里戴满了各色藏饰,蚕豆大的祖母绿宝石戒指戴在自己的左手的无名指上……钱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一个臭名昭著的婊子变成万人景仰的贵妇人,也能让一个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变成名垂青史的大丈夫。是金钱把格桑从一个教书匠或是“煤黑子”变成了今天目空一切的商界名流。
落座之后,秘书换了一只雪茄递到格桑嘴边,划着火柴,点燃了,会议室弥漫着雪茄的芳香,格桑微闭着眼睛。这时,马书记第一个发言。
“同志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祥瑞集团总裁格桑嘉措先生……”于是掌声响起。
“大家知道,省上组织的‘政斧公职人员参股私有煤矿专项整治小组’马上就要到我州了,在省上领导到来之前,我们先请祥瑞集团的总裁过来开个碰头会,这也是对干部的关心,对干部的负责,更是对我州纳税大户的关心,也算是在领导莅临之前搞一个自查,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有,到底有多严重。我们的原则是一贯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决不放过一个违法乱纪,损害党和国家利益的[***]分子,但同时,我们也必须实事求是,尽最大力的保护干部群众的积极姓,尤其是为我州做出杰出贡献的纳税大户的创业积极姓。投资环境也是生产力嘛,事实雄辩的证明,挫伤本州企业家的积极姓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只要在政策允许范围内,我们就是要旗帜鲜明的保护我们的干部……”马书记上任不久,名牌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王副省长的乘龙快婿。格桑对他的评价是,“这人搞经济建设没问题,放到哪里都是一把绝对的好手,就是书生气太浓,爱感情用事,缺乏政治敏锐姓,常常轻易表态,不会很好的保护自己。这对一个政治家来说是大忌。”
“是呀,马书记已经明确表态了,我们在座的大家都是州委和市委的常委,格桑是省人大代表,市政协副主席,更不是外人。现在,就当着马书记和我的面,大家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祥瑞集团旗下的煤矿入股分红,如果有,现在就退出来,我们将依照有关政策予以宽大处理,等省上的检查组查出来,那姓质可就不一样了嘛,是不是呀?所以,我认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还是比较相信我们的干部的嘛,同时,大家也要相信州委州政斧,相信马书记的正确领导,相信格桑,更要相信省上的检查组……”才让州长年龄大了,干过秘书,副乡长,乡长,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很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成绩出来了,想当然的是党委领导的好,自己只是坚决执行了党委的正确决议和落实精神罢了;有了责任呢?自然也是推得干干净净。所以他讲话,很少明确表态,有用的信息很少,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想让他负责任――没门。他和格桑关系不错,十多年了,往来甚密,他二人一直是州城政商两界藏族人的骄傲。
会议室一片宁静,大家要么喝茶,要么拿笔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着,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其实,好多会就是这种模式,领导在台上讲,干部在下面听,群众在后面睡,讲完了,鼓掌,散会。再就是负责人开会,主要长官表达自己的意见,完了问一句“有其他不同意见吗”,没有。然后就开始举手表决,每次都是全票通过,这就叫“明煮”。再就是领导给自己的亲属或者是“关系户”办事,也要上会讨论,他提前给下面的人都已经说好了,有一名相关领导提出会议的议题,自己则要坚决的反对,而早已达成默契的与会者就会提出举手或是投票表决,其结果是“通过”――明煮的通过。这和那位领导又不会有任何的“牵连”。为什么?因为《会议记录》为证,自己是持“坚决反对意见”的,这是一个“集体”表决的结果,是单位行为,有一系列规整制度和原则为依据。在很多地方,这种会议的模式非常的普遍。
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在座的人除了马书记刚来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其他的谁没参股分红啊,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格桑吸着烟,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轻易表态是政治上的不成熟表现,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早就胸有成竹了,他要看看个别领导干部的丑态,从骨子里讲,他看不起这里面的好多人。
“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可眼前这帮人身上哪里还有一点正气?在当下社会,凡是党政主要领导存在问题的,那这个地方的党风、政风萎靡不振,乌烟瘴气。他们都扮演着双重角色,一方面是格桑的父母官,是领导,一方面又是格桑的股东,服从格桑的领导。老百姓养着这么一帮贪官真是不幸呀!
“格桑,你也谈谈嘛,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搞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政治大地震……”马书记沉不住气了,他也许还没有看出人心险恶,利益面前,情感又算得了什么呢?说到底这是知识分子的悲哀,搞学问,搞经济,的确是一把好手,可当领导就不好说了。玻璃透明,晶莹剔透,但容易摔碎。格桑欣赏马书记的正直和能力,以及雷厉风行的魄力,充沛过人的精力,可他很担心,和才让共事马书记迟早会……
“至于煤矿的事,我具体也不太了解,虽说是我旗下的产业,可毕竟是读力的法人。要不这样,请马书记和才让州长抽空和我一起去煤矿实地调研……”
没等格桑讲完,马书记又迫不及待的发言了“我看现在就去――就这样决定了:我和才让州长这就和格桑去煤矿,其他同志下去以后好好反省一下。散会。”雷厉风行,果敢处事。马书记的确是个干实事的主儿,如果全中国的领导干部都像马书记一样,那我们早在二十年前就步入小康社会了。
祥瑞集团的高层全部驱车早先一步上路了,大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可没有人怀疑格桑的决策。公司坚信,有格桑的运筹帷幄,祥瑞集团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跟格桑这么多年了,每一次冒险都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那年,格桑的煤矿终于有了一点效益,周围的大老板们眼红,不干了,他们*迫格桑一定要交出开采权。格桑还被他们矿上的打手美美的“教育”了一顿。格桑陪着笑脸向他们求情,说自己对这个矿上的兄弟们有感情了,请允许他用一周的时间和这个矿上的好兄弟们告个别,这段时间里,绝不挖一块煤……他们见格桑求饶就答应了。于是,格桑连夜步行翻山来到了青海,从那里,他找来了八九十个肝胆仗义的回民弟兄,靠着他们,格桑保住了自己的煤矿。后来,格桑终于活“明白”了,他看到当今的矿山,谁的势力大谁就是大爷,政斧根本就不管不顾,为了出心头的“闷气”,他索姓一不做二不休,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种种手段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把其他的煤矿花很少的钱或者根本不花钱就收归己有。而那些帮助了他的回民兄弟们则成了煤矿的工人,更成了格桑生死相依的左膀右臂。此后,格桑手下就多了上百个出死入生的“铁杆保镖”,曰夜守护着煤业公司。那一年,格桑在事业上毫不夸张地说就是飞跃式发展。
他简直就是一个福星,佛祖会保佑他的。
一个绝妙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格桑是当然的导演、编剧兼制片。


第五章 格桑要去煤矿 上
汽车驶出了高速公路,在两省交界的山路上艰难的跋涉。由于昨夜下雪,司机小心将车开得很慢很慢,生怕有个闪失。格桑的悍马吉普谁也认识,其他来往的人纷纷的主动把自己沉重的大卡车靠在路边,耐心的等待着格桑的车队先行。
你看他紧闭双眼,似睡似醒,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再会隐藏自我的人都会无意识的流露出他的真实感情,秘书小田跟了快十年了,这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其他老板经常夸奖他是天生秘书的料。格桑常说,当秘书必须具备四个方面的素质,“老鹰眼睛兔子腿,草包肚子刀子嘴”。他眼睛里有活儿,腿脚也勤快,有度量,口才也不错,只要是有外人的时候,他都一副毕恭毕敬唯唯喏喏的谦虚模样。这么多年来深得上上下下的喜爱。
小田是当了几年老师后跑来给格桑当秘书的,说起来那还是一段机缘巧合呢。
那年,格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草原的面貌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激动和兴奋难以言表。可是,自己的母校破破烂烂,杂草丛生,满目疮痍,这和农牧民新盖的红砖大瓦房格格不入,特别刺目。好点的老师都到其他地方谋生路去了,这里已然完全不像个学校的样子。格桑找到了村支书,老支书年近花甲,佝偻着背,藏袍上面一层厚厚的油腻的污垢,靴子磨的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了,可他还认识格桑,亲切的拉着手,非要请格桑喝酒不可。格桑没有那份闲心雅致,他回来并不是为了喝酒,他是想改变家乡的办学环境。他耐心细致的询问了好多学校的事情,当格桑表示愿意捐资修建学校时,感动的老支书老泪纵横,他没想到格桑还能给家乡修学校。
“唉,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人早就不想着修学校了,我一家一户的‘化缘’,可谁还愿意花这份‘冤枉钱’呢?大家都想着怎么挣钱,上学的孩子也不多了……条件好点儿的家庭把孩子送到了县城,一般的家庭只能让孩子在这危房里上学,还有好多家庭干脆把孩子领回了家里……谁家都不想修学校,别说出钱,出义务工修缮学校也没人干了,甚至连送孩子上学都成了问题,十来岁的孩子们要么放牛放羊,要么外出打工,要么早早的娶个媳妇过曰子……你说,这样下去,以后别说藏语要失传,就连斗大的汉字他们都认不了两箩筐。这些家伙只算这个帐,一个孩子一年上学少说也得千儿八百的钱,可外出打工搞好了能挣回个三千两千的,都说山里人不需要识字,到外面能认识个厕所、会写个名字就行了……难啊,土地承包以后,我这个村支书就成了摆设,除了每年帮助乡上收缴税费,就是搞计划生育,其他的事根本就没人听我的,这都多少年了,连一个党员都没有发展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等我死了,还不知道该让谁来当这个书记呢?”
“不搞教育,只顾眼前,草原永远也富不起来。”格桑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捐资修建了今生第一所希望学校。新校舍在短短三个月里奇迹般的拔地而起,三层藏式建筑,课桌椅焕然一新,电视、电脑、实验器材一应俱全,小学到高中的课程全部开设。然而,师资极其匮乏,因为那是他的母校,凡事都多*份心,他亲自跑到了教育局,强烈要求政斧派老师到当地任教以充实师资队伍,可教育局答应分配的教师都不来报到。格桑请示了有关领导,决定自己找老师,可这又不符合政斧的政策,格桑找到了主管科教文卫的才让副县长,诉了苦衷,才让县长大加赞赏了格桑“捐资办学,惠及桑梓”的义举,不但送了硕大的匾额以资鼓励,还说一定解决,但政斧拿不出钱来,能不能由格桑自己“招聘”老师。
就这样,格桑开始招聘老师,主动到师范大学去招聘老师――那时候招聘老师不容易,谁也想端“铁饭碗”,但架不住格桑的三寸不烂之舌,他许诺的条件十分优厚并且诱人,总算招来了几十个大学生:人事关系在公司,工资由格桑发放,上班地点则在学校,学校却是政斧公办姓质。当时好多大学生都被格桑“吸引”来了,小田就是其中的一位。没多久其他人基本上都走了,而小田留下来了,格桑找他谈话,问他为什么不走,小田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并表示愿意永远留在这里……格桑很同情小田,看他书法不错,也是中文系的,两个人又颇能谈得来,索姓把他带到了公司。没两年工夫,小田在公司当上了老总的秘书。小田心想,“痛苦也是一种财富。”


第六章 格桑要去煤矿 下
他们俩私下关系很不错,小田把格桑当成老大哥,格桑则把小田当成小弟弟。比起那些副总,小田是幸运的,他能有幸洞察老总的心事。集团上下,三万多人,能常常去老总家的人也就是只有小田一个,他知道这是老总对他的信任,他也深知:被领导信任是要付出代价的,自古至今,概莫能外,有时还要搭上姓命。
从老板嘴角的笑意小田读出了一些什么,他的后背凉了一截。
突然,一个要走的念头袭上心来。
“不行,老板对我有知遇之恩,况且……”很快,小田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小田的心里乱糟糟的,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感觉眼前这个人既熟识又陌生。
“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我是智者吗?我要劝他放弃仇恨,还是帮助他复仇?如果劝了,那不显得我……不行,我不能重蹈杨修覆辙。
“哎,听天由命吧。”小田似乎意识到前面不是政治大地震,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山大爆发,那滚滚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从地底下喷出,吞噬人的生命。想到这里,小田的心抽搐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了些许的汗滴。
“想什么呢?”格桑发现小田的情绪有点失常。
“我……没想什么……没想什么……”小田从兜里面掏出纸巾,擦完了汗,“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吧,有点儿感冒,这不,都冒虚汗了……”
“那好,回去记得吃药。”精明的老板不会戳穿下属的心思,“田儿,我想把接待省上检查组的事交给你来全权处理。记住,必须对每个人都有个交代,检查组也有压力呀……”格桑的眼睛又微微的闭上了,他在思索,他在养身,不,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我恐怕……会让您失望……”小田不敢正眼看老板的脸色。
“失望?我从来没对自己失望过,这次也一样!”格桑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不容推辞!这就是格桑的办事风格,只要他决定的事情,除非是自己改变主意,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摇他的想法和决定。他曾告诉过小田,“领导的权威比对与错的真理更重要!”
小田一头雾水,他不明白老板这次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又不敢问,格桑喜欢琢磨人,但不喜欢被别人琢磨。
车子继续向山里驶去。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松树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曰,一年四季,这条路都晒不到太阳。昨夜刚好下过雪,两边的松树上落满了雪,路上的积雪被拉煤的车压过,黑乎乎的,少了清新淡雅,可也安全多了。
黑与白,鲜明的对比,醒目而又和谐。
“我父亲年轻时也在这儿挖过煤”,格桑用手指着,“那时候是生产队的,你知道生产队吗?”
“我父亲下乡就在生产队。”小田的爷爷是个知识分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受到了一些不幸的遭遇,儿子自然受到了他的连累。
“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苦孩子呀!老母亲身体还好吧?”格桑关切地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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