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全集Zei8.com》第301/316页
而余翊宏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这一切。哪怕吴王真心实意的想要造反,可一旦被证明这份名单是有人恶意造假陷害,那么过去他的种种不臣之举都会被有心人找到合理的解释。而将他关在诏狱中酷刑折磨的皇帝自己,名声也会被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从古到今,没有哪个帝王愿意背上以莫须有之罪陷害忠良的名声,哪怕那个忠良未必真的是忠良。文人骚客们可不管这些,只要皇帝办了冤案。就会用各种诗词歌曲的形式流传出去。为了能给自己在史书上刷下名声,夸大真相踩低捧高这些手法都是司空见惯的。还有那些言官,也都是一路货色,余翊宏才出现一天,第二天“请议重审”“必有隐情”“严惩陷害忠良”“切勿再累无辜”等等的谏书就和雪花一样堆上了御案。
司马彦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干了几十年,一辈子都在拼命刷声望,又怎么会不了解那些酸货们的心思?但是,即便得不到轰天雷的配方图纸。吴王也必须死。他不能将这么一个隐患留给自己那尚未成年的小太子。
司马彦长长的叹了口气:“太后薨的可真不是时候啊。”若是她老人家还在,自己或许还有个能商量对策的人。皇后庾氏虽然与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但她背后庾家的背景也不可小觑。若让庾家知道了有轰天雷这么一个神物的存在,改朝换代自是不用说,只怕连司马氏的天下也都会改姓庾。
司马彦以病重为由,将请求释放吴王的奏折强行压下了案头。与此同时,因司马蔚被抓,皇帝重病。吴王在大晋西北的封地更是乱成一片。魏秦与梁周对大晋觊觎已久,哪里肯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于是。没过数日边疆就传来了告急的消息。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恳请圣明天子速速还吴王一个清白。好让司马蔚重回西北镇守边疆。司马彦勃然大怒,一袖子将御案扫了个干净,厉声喝道:“难道我大晋除了司马蔚,再无他人了么?”
其实他也知道,并不是大晋再无能人,而是司马蔚镇守西北多年,那里就是他的老巢,长官被冤,那些被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将们正是一肚子怒火。此时无论派谁去接管,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朝中大臣各个都是铁水里滚出的人精,谁都不肯趟这趟浑水,为了避免被皇帝点名,都抢先上折子请求皇帝放人,将这个棘手的皮球又踢回给了司马彦。
司马彦气得恨不得将这群窝囊废通通杀光。若是要强行点将,也不是不行。可面对群臣如此强硬的呼声,他实在没有理由继续关押司马蔚。
这一切其实都是司马蔚那小子早早算计好的吧!他离开西北足足一年,也未见其封地大乱。怎么才一被抓,西北立即就告急了?是了,司马蔚早早就给自己下了个套。他知道自己要留着他做靶子,单凭一张无根无据的名单,他不会轻易向他出手,却故意早早将这个把柄送到了京城,让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只要他想,随时都能用这份名单治他的罪。
那家伙故意将余翊宏等人藏了起来,只要朝廷不发令去查,吴王是有权调动自己封地内属官职位的。他是在等着自己咬钩,一面是边疆告急,一面是沉冤昭雪,司马蔚此时在朝中的声望已经到了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若是自己再出手阻拦,反而会被人套上昏君的帽子。
司马彦刷了一辈子声望,如何肯在最后关头将自己断送在这里?可他若是真放了吴王,这与纵虎归山又有什么区别?尤其对方心知自己对他的不善。皇帝左思右想了一夜。终于决定在顺水推舟释放司马蔚的同时,巧妙的安排一场毒杀,让司马蔚在“急于”返回西北的途中“过劳”而死。整件事要做的天衣无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司马蔚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宁可绝食也不肯沾染一粒米饭,饮下一口清水。
司马彦其实可以直接给他灌药,但他若是死在了大理寺廷尉狱,只会更让人疑心皇帝急于杀人灭口,到时候连那份血书名单的闹剧都会被认为是司马彦的恶意栽赃。恨只恨他当初太贪了些,若不想着那份轰天雷的图纸。直接将司马蔚杀掉,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吴王现在风头无二,现在想要再明目张胆的动他,已经是不可能了。
司马彦一招不灵,再出一招。他打算令人假扮魏秦刺客。在他释放司马蔚的当日趁乱对其下手。就算大家都会怀疑,好歹明面上也说得过去。但关键问题是,魏秦的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到京城去行刺?有这个本事跨越千山万水,直接在半路上伏击吴王不就成了?但反过来想,司马彦一向好脸面,魏秦的刺客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动手,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再说,他在这时候杀掉司马彦。对大晋又有什么好处?毕竟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轰天雷的存在,更不知道吴王手里可能掌握着轰天雷的配方。
任何事只要存在一丝一毫的悖论,在史书上就会成为一个千古谜题。作为皇帝。他并不怕谜题,怕的反而是轻易被人看透。但吴王被陷害之事,并不能这么轻易了结。至少在明面上,他必须要推出一个替罪羊,洗清自己的同时,也要给文武百官。给镇守西北的将领,给遭受牢狱之灾的司马蔚一个交代。虽说名单是由大司马陶温亲手呈上来的。陶温在朝中资历极深,又手握军权。自己时日无多,太子还要仰仗他的扶持,此人非但动不得,还得要卖他一个好,让他在自己身故之后尽力辅佐新帝。那剩下的,就只有谢澜曦了。谢家虽然是百年世家,可嫡系一脉只剩他这根独苗,谢家五房之间彼此明争暗斗,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抛出一点甜头,他们就会争先恐后的咬上来。谢澜曦固然才华横溢,可谁让他这么倒霉,被吴王选中了呢?不管他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这个失职之罪他都逃不掉。
对了,还有王家。
早先王谢两家定亲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婚礼大约就在这几日。这也算是谢澜曦自己活该,早与王四娘成亲的话,他想要动他之前恐怕还得掂量掂量琅琊王家背后的实力。可拖到现在,好容易王谢两家嫡系联姻,又碰上太后薨逝。国丧期间,三个月之内禁宴乐婚嫁[1]。王四娘一日未进门,王谢两家之间的联盟就不是那么难以瓦解,只要他给了足够的台阶让王奉之悔婚。
可没想到,就在谢家被围的同一天晚上,吴王司马蔚居然越狱了。
史书记载:“秋七月有星孛入太微,逼帝座。是夜,城南廷尉狱地大震,有声如雷,动摇少顷,并火光乍现,势如冲天。狱寺崩,南北十损*,地如奋跃,土皆坟起,唯蔚所在处完好无虞。兵卒皆以为怪,莫敢拦。”
司马彦得知后,蓦然喷出一口鲜血,喃喃道:“轰天雷……他手里真的有轰天雷!”一面猛拍着案头,厉声喝道:“来人!传朕旨意,所有越狱之人,一个不留,全部给朕抓起来,如有抵抗,杀无赦!”
……
阿苒等人上岸的这一天,天色阴沉沉的有些吓人。此时京中,关于天降神雷真龙显圣的谣言正传得沸沸扬扬。别人不知道那轰天雷究竟是个什么玩意,阿苒与涂山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轰天雷并非到处都有,自从海难沉船之后,巧匠宗对其的控制几乎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即使是涂山这种常常在外出任务的,身上一共也只有两枚,一枚用于防身,一枚用于自杀。涂山自负武功。自然不会在意使用轰天雷,他身上的两枚轰天雷,一枚给了阿苒用来炸城门,一枚则扔给了菱纱。
阿苒皱眉道:“也就是说,菱纱手里至少有三枚轰天雷。她用这个去劫了诏狱?”
涂山一拳砸在墙面上,恨恨道:“那家伙用轰天雷去劫狱,难不成是打算从此叛出宗门?”
阿苒愕然道:“叛出宗门?”
颜九针挑了挑眉道:“怎么,你不知道么?药王谷,巧匠宗与你何氏剑门,能屹立于武林数百年不倒。正是因为我们有一条绝对不能触动的底线。”
无论朝廷如何动荡不安,江湖如何风云诡谲,他们都必须保持绝对的中立。因为一旦沾染上,想要再脱身就难了。权力与*是相伴相生的,想要掌握世间罕有的强大战力。想要享尽人间奢华坐拥奇珍异宝,想要百病不侵求得长生,越是拥有就会变得越发贪婪。像之前何意的效力吴王,姜橧的千里送药,巧匠宗的皇室交易这些都无伤大雅,但遇上这种改朝换代的关键时刻,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菱纱用轰天雷救吴王越狱,就种明显的站队行为已经超出了巧匠宗的底线。这么做的结果不仅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份。也会将巧匠宗卷入大晋内部的政治斗争中。其实,菱纱也知道自己任性的结果对宗门的影响会有多大,尤其是如巧匠宗这种大多数都是不会武艺的手艺人。全靠宗门机关的层层防御才能勉强自保。一旦进入巧匠宗的路线与方法被人得知,对整个宗门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因此,在巧匠宗中,凡是需要外出执行任务的人,都必须提前服下剧毒之物,一年之内无法拿到相应的解药。则将毒发身亡。菱纱虽然被涂山送回了巧匠宗设在外地的据点,但并未回到本部。自然也不肯能拿到解药。她若是偷偷去救司马蔚也就罢了,如此大张旗鼓的轰掉了廷尉诏狱。巧匠宗就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
涂山在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心中又如刀绞。他宁愿舍弃性命也要保护的少女心心念念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阿苒见他脸上阴晴不定,连忙道:“也不见得就会出事,咱们不是还有颜九针么。”
颜九针垂下眼眸,望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掌,淡淡的道:“也就是这个时候,你才会想起我。”
阿苒被他一望,立即将手收了回来,讪讪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天底下难道还有咱们药王谷破解不了的毒药么?”
颜九针冷冷道:“我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在我看来,菱纱是自作孽不可活。她选择了为那个男人叛出宗门这条路,想必也存了必死的决心。若是我药王谷多此一举出手相救,反而会使巧匠宗脸上无光。”
阿苒咬了咬牙道:“难道就再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颜九针看了涂山一眼,道:“方法倒是有,不过关键的人不在你我,这一点他应该也很清楚。”
涂山握紧了拳头,有些艰难的说:“除非她所救的那人也是我巧匠宗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