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丹士林全集.com》第15/79页


“讲座?那太好了!我以前陪小姐去听过关于女子仪态和家政的讲座,小姐每次都打哈欠。我去听听看,不知道是不是听得懂。”

“没关系,慢慢就懂了,我觉得,去那儿的每个人,听完都会变个样子。”吴烈看着瑞喜的眼光里,似乎有火。

周末的夜晚,吴烈果然带瑞喜去了一条偏僻的小街。在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黄色的灯泡微微摇晃,一些青年人昂着头,专注地听着一个戴眼睛、围围巾的中年男人讲话:“原始积累是资本主义的必须过程。资本的原始积累有很多方式,每一种方式不尽相同,但是,都充满了血腥和残忍。比如,北欧的资本家有很多通过当海盗掠夺金银珠宝来发家致富,美国的资本家是通过杀害印地安人,侵占他们的土地和物产……”

周围的人或是在记笔记,或是会心地点头,吴烈也听得两眼发亮,瑞喜坐在他旁边,却一脸茫然,听着听着,竟睡着了。吴烈用笔捅了一下瑞喜的胳膊,瑞喜感觉到了,赶快睁开眼睛,努力坐直,但不一会儿,瞌睡又来了。她支着自己的脸蛋儿,垂下头,在一群专注的听众中,显得非常不协调。

虽然听课时瑞喜没有精神,但和吴烈一起去外面发传单的时候,瑞喜却像放飞的小鸟一样欢快。当吴烈在人群中兴奋地奔跑时,瑞喜在吴烈的牵引下也跑了起来,她的长辫子飞舞着,辫子上的蝴蝶结似乎在瞬间有了生命。

通过吴烈朋友的帮助,瑞喜在邮局找到了一份分拣信的工作。吴烈送她上班的时候说:“瑞喜,你不是老帮别人写信吗?以后,你一定会写得更好。”

瑞喜喜欢邮局的工作,她说:“我最喜欢帮别人写信了。因为我是孤儿,没有人给我写信,我不知道该给谁写信。帮别人写信、读信,就好像自己也有很多亲人一样,特别开心。”

吴烈听到瑞喜这样说,心里猛然有了个主意,决定要给瑞喜一个惊喜。

几天后,在分信的桌子前,瑞喜和几个年轻女孩在认真工作着。忽然,她看到了一封没有邮票的信,上面写着“林瑞喜收”。她好奇地把信打开,看见信笺写着:

瑞喜,这大概是你的第一封信,你总算收到过信了。你可以给我写信,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亲人。

吴烈

瑞喜感动地把信贴在胸口,心里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暖流。

吴烈和父亲闹崩以后,在外面租了间房子住。一般情况下,都是吴烈去教会宿舍看瑞喜,瑞喜却很少来吴烈家。但偶尔,瑞喜也会来帮吴烈收拾房间。一个雨天,吴烈以为瑞喜不会来了,就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情,正当他埋头在信封上贴邮票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吴烈赶快把信封用一本书盖上,再把门打开。瑞喜拿着一个大瓦罐进来说:“吴先生,给您炖的鸡汤,快趁热吃吧!”

“我们一起吃吧!”吴烈收拾桌子的时候,书里夹的很多邮票掉了出来。

瑞喜惊讶地问:“吴先生,你怎么买那么多邮票,要寄很多信吗?其实,你不用贴邮票,我帮你拿去邮局,只要盖章,邮资总付就好了!这样一张张地要贴到什么时候呢?拿个袋子,把信都给我好了。”

吴烈看了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床底的一个小布袋交给了她,里面满是信件。

瑞喜问:“你的稿件那么多啊?”

吴烈挠了挠头说:“是,要多给一些人看看,征求意见。”

“看来,写字挣钱也不容易,也是很辛苦的。别说不同的字了,光是一个字写那么多遍,也够累的。”瑞喜收好信,似懂非懂地说。

8

就在瑞喜从吴烈这里拿走信不久,上海保密局情报处特别行动小组却因为这些信陷入了极度的紧张状态。这个行动小组的组长,就是没能如愿和云静结婚的郦家少爷郦照存。

郦照存离开青云镇后,并没有上前线,而是拿着一纸调令到了上海。鉴于他头脑冷静,遇事有准确的判断力,又在日本留过洋,懂日文,对日本文化有了解;而且忠诚,爱党爱国,所以非常适合做情报工作。毕业时,郦照存被黄埔军校的老师陈群任命为党务调查科特别行动小组组长,陈群还特意安排了另一个学生柳光宗任特别行动小组副组长,协助郦照存的工作。前段时间,他们已经破获了一个日本地下组织案件。

这天,郦照存又在给组员们开会,他面前的桌子上,就摊着吴烈的那些不同笔迹的信件。

郦照存问:“对于这些信,大家有什么意见?”

柳光宗说:“组长,我们查了那么多发信地址,没有一个笔迹能对上,甚至有些地址根本不存在,这说明,发信人故意伪造了发信地址。还有这些不同的笔迹,更说明这些信是不同的人写的。”

郦照存摇摇头说:“错!你们看看,信封都是一样的,墨水也是一样的,收件地址虽然不同,可都是军队和政府部门,说明可能是同一个人故意写了不同的笔迹……”

第二天,瑞喜正在分拣吴烈的信,特别小组的人忽然进来抓住了她,用一团纸把她的嘴堵上后,带离邮局,直接押送到了监狱的审讯室里。

瑞喜被按在了一张椅子上,雪亮的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她不由得把脸埋了下去,用手遮住了前额。

和柳光宗一起坐在审问席上的郦照存生硬地说:“抬起头来!”

瑞喜没有反应,几个打手过去,扯着她的辫子,把她的脸抬了起来。瑞喜被强烈的灯光照着,只好紧闭双眼。照存点了一根烟,抬眼的时候认出了瑞喜,不禁愣住了。瑞喜闭着眼睛,没有注意到他。

柳光宗问:“林瑞喜,说!你为什么写这些赤色传单?”

瑞喜不说话。打手猛地推了推她,瑞喜被打疼了,哭着说:“不是我写的!是我帮别人寄的!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柳光宗说:“那是谁让你寄的?这几批信都是由你们邮局发出,也都是由你带来的!所以,你脱不了干系,如果你不说清楚,你就是赤色分子,是要杀头的!”

瑞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就说:“我不知道啊!就是……就是有时候有人把口袋放在我的宿舍门口,还有邮费,我就帮忙带过来了!基督教女青年会的人,都知道我在邮局工作,所以,很多人都把信放在我门口,我就顺便带到邮局了!”

照存走上前去,逼视着瑞喜,厉声呵斥道:“说谎同样是要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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