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丹士林全集.com》第28/79页


云静看了老板一眼,问:“你是谁?”

“冷志成!”

“鉴于上海保密局情报处陈群处长在王守德一案中领导有方,升为保密局副局长。特别行动小组组长郦照存机智英勇,记二等功,升为情报处处长,特此通告。”

柳光宗把这封密电交给郦照存的时候,以为郦照存一定会欣喜若狂。但让他非常意外的是,郦照存接过密电之后,看也没看,却问:“才放出去的那个赤色分子吴烈离开上海到东北了,这个消息可靠吗?”

“完全可靠!大概共党也将计就计,默认王守德是他们干掉的吧?郦处长,您真是高明啊,那样一登报,皆大欢喜,王守德这个汉奸除掉了,党国的荣誉也保住了。”

郦照存似乎很满意柳光宗的态度,不再来回走动,坐到了原来陈处长的座位,对柳光宗招招手,说:“光宗,我想问你一件事儿,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愿意负责特别行动小组?现在小组的组长还没定。”

柳光宗犹豫着回答:“我想跟着您多学一点儿,可是又觉得,应该建功立业。我……我没想好。”

“我认为,你还是去当组长的好。你叫光宗,家里一定对你期望很大,所以,你得有个更加引人注意、更容易施展能力的职位才行。况且,你也知道,虽然王守德被处决了,但他到底是通过谁把军火和情报卖给日本人的,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情报小组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把潜伏在王守德身后的间谍一网打尽!”

听处长这样说,柳光宗“啪”地立正,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接替郦照存,就任了上海保密局情报处特别行动组组长。

1

夜上海是个诡异的世界,有母亲哄着婴儿安详地唱摇篮曲,也有黑手趁着夜幕伸向四面八方。

根据情报人员破译的密码,郦照存已经圈定了间谍经常出没的范围,期待能连人带电台一起抓获。可间谍非常狡猾,总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等郦照存确定了具体发报地点赶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拎着电台逃之夭夭了。郦照存于是改变策略,自己在总部守着情报人员破译密码,遥控指挥柳光宗深入现场去抓人。

这一次,那个狡猾的间谍提着箱子离开发报现场,从弄堂里出来,刚刚上了一辆黄包车,柳光宗就已经带人“咬”上了他。眼看就要追上黄包车了,突然,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从旁边冲出来,挡在了柳光宗的车前……

柳光宗在停车的那一瞬间,看到黄包车飞一样转过了街口,三拐两拐,就在羊肠一样的弄堂里没了踪影。还没来得及追,柳光宗就知道这次又完不成任务了。他下车后,发现挡在车前的是位小姐,赶紧扶起她来问:“小姐!你怎么样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是的,那是一位小姐,一位漂亮的小姐。小姐并不理睬柳光宗,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又朝另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冲过去。柳光宗这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自己的车撞上了这位小姐,而是这位小姐存心寻死!他立刻一把抱住了她,两只手钳子一样夹住她,任凭她挠抓,只顾劝她说:“你是想死吗?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呀?对得起你的父母、亲人吗?”“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了,连希望也没有了!”小姐回身使劲儿扇了柳光宗一个耳光。灯下,她脸上满是寻常难得一见的无畏与无惧。这种极致的狂野,让人胆颤,摄人心魄。柳光宗直愣愣地看着她,忘了疼痛,只是喃喃地说:“如果不痛快,你就打,打到痛快为止。”

小姐哭了,把头伏在柳光宗的肩膀上,好像在海中抓住了一块救生的浮木。柳光宗把她抱进了自己的车里。因为小姐怎么都不肯说自己住在哪里,柳光宗想了又想,只能把她带到酒店……

清晨,柳光宗在朦胧中翻身,把手自然地搭过去,发觉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睁开眼,只见身边的床单上有一根柔黑的发丝和一颗晶莹的赛璐璐扣子。柳光宗想起昨天晚上为那位小姐宽衣解带的时候,似乎感觉到有东西从旗袍上掉下来,当时沉迷于狂野和亢奋之中,哪儿来得及在意这个。此时,他怅然若失地把扣子和头发小心翼翼收捡好。

而那位小姐此时已经回了家,回了她和瑞喜的家。

是的,这位小姐就是云静。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经完全打消了自杀的念头。想起昨天因为拒绝了黄导演的色诱而被替换女主角的事情,想起孙导演对她的安慰,她呼吸着清晨凉爽的空气,决定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云静原本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但回到家,却看见瑞喜和衣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显然一夜没睡,忍不住问道:“瑞喜,你怎么了?”

“吴烈走了……”

“走了?!去了哪里?”

瑞喜摇摇头,任眼泪淌下来。她安静得就像一个雕塑。

“一个小开,一个公子哥儿,值得你这样吗?茶不思饭不想,你还真的要做贞节烈女呀?你以为会有人给你在静安路或者外滩立贞节牌坊吗?”云静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罗欧,想起黄老板,干呕着,用力把瑞喜拉起来,“起来!这样子很讨厌!要是吴烈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更讨厌你!他一定会觉得抛弃你是对的!你是没有骨气的人,这就是他厌倦你的原因!”

瑞喜似乎被雷击中了:“小姐,你真的那么想吗?”

“对啊,男人就是那种东西――要不就是他把你当狗,要不就是你把他当狗!我可不要当一只没有主动权的狗!吴烈可以离开你,你也可以离开他啊,谁爱得更多,谁就输得更多;爱得越深,到头来输得就越惨!所以,为了不要输,最好是不要爱。”

瑞喜怅然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火气那么大的云静,问:“可是,情义呢?男人和女人之间,难道就没有情义吗?”

“情义?那都是一瞬间的。女人是酒,男人喝了的半个小时里,是真的醉了;可是,等醒来的时候,谁还会记得醉过的时光呢?瑞喜,我碰到的男人不过都是利用了我对艺术的爱;而你的吴烈呢,是利用了你对家庭的爱。醒醒吧,瑞喜,我们爱的不是他们,只是爱上了自己的梦想。如果能帮助我们实现梦想,不要在乎他是吴烈、李烈还是王烈,他们只是我们搭乘的列车,根本不是终点站!你起来,走啊,我们看风景去!”

她俩如同刚从疯人院里出来,旋风一般直奔百乐门。在一片歌舞升平中,云静带着瑞喜才走进大门,就有一个秃头绅士过来搭讪,云静给瑞喜介绍说:“这是密斯脱王。”

秃头绅士色迷迷的眼睛在瑞喜身上逡巡,说:“这位小姐好漂亮呢,看着很眼熟。”瑞喜非常不自在,脸埋得很低。云静哈哈大笑着介绍说:“她就是月历牌上的‘六月小姐’,穿泳衣很健美的那个!”

这时候,另一个男人微笑着邀请云静跳舞,云静把手搭在他手上,蝴蝶一样飘走了。秃头绅士趁机拉住了瑞喜的手,软绵绵地哼唧着:“‘六月小姐’,你的内衣是几号啊?最近百货公司有法国来的真丝内衣,我很想有这个荣幸,送一套给你啊。”

瑞喜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在沸腾的舞厅,目光越过一个个耸动的肩膀,费力地寻找云静。舞台上,兴致勃勃的云静正边向台下飞媚眼,边唱白光的《假正经》,舞池里掌声、喝彩声一片。瑞喜无奈地靠在柱子上,看着云静,想着吴烈,想着自己的命运。

2

“记住,要活的,不要让日本人发现。我会命令附近在咖啡馆的弟兄撤岗,过去接应你。十分钟后,在老地方会合。”

把云静的头发和扣子装好之后,柳光宗根据郦照存的指示,跟踪目标也到了百乐门,蹲守在洗手间外面。一个人打着哈欠,从男厕所里出来,过一会儿一个人进去了……柳光宗耐心等待着,他点燃了一支烟,拿起电话旁边的报纸假装看着。终于,目标出现,一个斯文的男人从洗手间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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