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最新力作高纬度战栗》第12/78页


  “……”她抬起头怔怔地想了想,刚要回答,外头楼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显然是曹楠熟悉的。听到脚步声一下下逼近,她脸色立即变得惊慌起来。

  “是李……李主任……李敏分……”她呆愣住了,忙转过头去告诉邵长水。

  “他怎么来了?你也约了他?”邵长水也愣怔了一下,问道。

  “没……没有……”曹楠慌慌地答道。

  “那他怎么来了?”邵长水问。

  “最好别让他瞧见你来我这儿了……”曹楠慌忙擦去脸上的泪痕,又从床头的一个粉盒里取出一个粉扑,轻淡地补了补妆,拿起那个白色的小皮包,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吩咐邵长水道,“一会儿,等我把他引开后,您再走。”又急急地问,“您的车没停在院门口吧?”听到邵长水回答她:“车停在马路对面那个洗浴中心门前了。”忙说:“那好。那好。”这时李敏分差不多已经快走到三楼的楼梯口了。只听到她匆匆迎住李敏分,并在楼梯口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便引着他往楼下去了。

  邵长水回到省厅,又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再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妻子和孩子都睡下了。在过厅里稍歇了会儿,等妻子那边再度发出间歇性的低微鼾声,便悄悄从壁柜自己专用的那个抽屉里取出劳爷的那两件东西。

  回来后,他还一直没捞到工夫仔细琢磨过这两个“宝”。他把它们存放在一个香樟木雕的小首饰匣里。这雕花木匣还有一点小小的来历。它是省警校附近艺术专科学校的一个女学生送的。去年,警校和这个艺专搞“军民共建”,邵长水被派去为艺专高年级的学生讲司法常识课。邵长水是个“侦破能手”,但口才并不好,攒了一肚子的侦破故事,总也讲不生动。但不管他怎么讲,总有那么一个女生,老是听得那么专注,课前课后还老主动地帮着擦黑板、灌暖瓶……十节司法常识课讲完后,他的“共建”任务就算告一段落。回警校后的某一天,传达室忽然打来一个电话,说是有人给邵教官送来一小包东西。邵长水问,是谁送的。传达室的教工说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没留任何话,也没留姓名,看模样是个女学生,但肯定不是咱警校的学员。邵长水打开那小包看,里边包着的就是这个雕花小木匣。匣子里也没任何留言之类的东西。但直觉告诉他,它肯定是那个“特别专注”的女孩送的。为什么一定是她,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当然不会以此为借口再去找那个女孩。但他却出于一种异样的情感,一直挺珍视这件小东西,后来就把它收藏了起来。

  小木匣上的浮雕其实并不精致。特别精致的东西会特别昂贵。那样的东西估计她也送不起。打开匣盖前,他习惯性地戴了副侦查员勘查现场时常用的手套,并且调整了室内的灯光,拿出自己那部心爱的佳能相机,准备把这两件东西都拍了,留个底。他想到,自己还是得尽快地把这两件东西交给组织上。他不可能、也不应该长久地把它们扣留在自己手中。做好这一切准备后,他轻轻地掀开匣盖,一桩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木匣子里竟然空无一物。那两件东西全不见了。霎时间,他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响起来,后脊梁上立刻渗出一片冷


汗。这怎么可能呢?东西是他亲手放进去的。家里的人,无论是妻子,还是孩子,从来也不会动他的东西。这是多年来立下的规矩,养成的习惯。它们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他呆站了一会儿,惊醒过来,忙不迭地去抽屉里翻找,甚至盲目地在整个壁柜里翻找。都找不见。再一次呆住。再去叫醒妻子,为了不至于吓住她,尽量和缓了口气,问她动过他抽屉里的东西没有?

  她问,啥东西?

  他说,放在一个小木匣里的东西。

  她问,是放在那个女式首饰匣子里的东西?

  他脸微微一红,说,啥女式不女式的,我抽屉里就那么一个小木匣。

  她说,如果你说的就是放在那个女式首饰匣里的东西,那的确是有人拿走了。

  他立即站起,急问,有人?谁?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随随便便让人拿走我东西?

  她说,你领导来拿,我能不给?再说,当时怎么找你都找不见。打你手机,你又把手机关了。我怎么跟你说啊?

  他不想跟她再胡扯八扯的了,忙问,领导来拿的?哪位领导?

  她说,还能有哪位领导?要是别的领导,我也不会给啊。可你们刑侦总队的赵总队长和你们厅办公室原先的那个李主任,他们两个,我能不给?

  他一愣,是他俩?

  今天下午,总队长和李敏分突然上家来找邵长水。很着急的样子。说是有两件很关键的东西,要立刻从邵长水这儿取走;并且还说,要取的这两件东西跟某一起大案有关。既然跟案子有关,那就更耽误不起。妻子跟邵长水生活了这么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跟破案有关,它们对于这些刑警来说,肯定就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于是在问清了是两件“小东西”以后,慧芬(邵长水的妻子姓孟,名慧芬)立马想到了那个小木匣。她早就从长水的抽屉里注意到了那个“女式”的“首饰匣”;只是出于高度的信任和必要的尊重,没开口追问它的来历罢了。后来也果然从木匣里找到了那两件东西。

  他们怎么知道他手里还有这两件东西?而且还知道得那么具体:是两件“小东西”?完全不可思议嘛。事发现场只有他和劳爷两人。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如果不是劳爷的“鬼魂”去告发,赵总队和李敏分怎么会知道他手里还留着劳爷的这两件“小东西”?

  真出“鬼”了?

  不可能嘛。

  现在,领导们会怎么看待他的这种“欺瞒行为”?

  在公安队伍中,下级对上级有意隐瞒重大案件的关键情节或证物,这就不仅仅是个“过错”问题,情节和后果严重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越想越胆颤儿。一时间,邵长水脑子里跟开了锅的稠粥似的,烫烫地,灼灼地,一片空白,一片昏暗,又一片粘稠,一片翻腾……

  正在这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响了。电话是李敏分打来的。李敏分让他立马到他家里去一趟。

  “立马?”邵长水忐忑地问道,同时又情不自禁地向依然漆黑一片的窗外瞟了一眼。

  “立马。就这会儿。”李敏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不出所料,在李敏分家等候着他的,还有赵总队。同样不出所料,讯问是严厉的。由于深夜还没休息,身体原本就不好的李敏分,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苍白。而黑脸膛的赵总队则神情森然肃穆。劳爷的那两件东西就在台灯旁放着。

  “咋回子事?”赵总队问。

  “没咋回子事。”邵长水答道。

  “没咋回子事,你为什么不把它们立即交出来?!”赵总队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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