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文集全集.net》第57/57页



倘使会考得第一,

贺客就要变吊客。

(原载1934年11月26日《生活教育》第1卷第19期)



教育的新生



宇宙是在动,世界是在动,人生是在动,教育怎能不动?并且是要动得不歇,一歇就灭!怎样动?向着哪儿动?

我们要想寻得教育之动向,首先就要认识传统教育与生活教育之对立。一方面是生活教育向传统教育进攻;又一方面是传统教育向生活教育应战。在这空前的战场上徘徊的、缓冲的、时左时右的是改良教育。教育的动向就在这战场的前线上去找。

传统教育者是为办教育而办教育,教育与生活分离。改良一下,我们就遇着“教育生活化”和“教育即生活”的口号。生活教育者承认“生活即教育”。好生活就是好教育,坏生活就是坏教育,前进的生活就是前进的教育,倒退的生活就是倒退的教育。生活里起了变化,才算是起了教育的变化。我们主张以生活改造生活,真正的教育作用是使生活与生活摩擦。

为教育而办教育,在组织方面便是为学校而办学校,学校与社会中间是造了一道高墙。改良者主张半开门,使“学校社会化”。他们把社会里的东西,挑选几样,缩小一下搬进学校里去,“学校即社会”就成了一句时髦的格言。这样,一只小鸟笼是扩大而成为兆丰花园里的大鸟笼。但它总归是一只鸟笼,不是鸟世界。生活教育者主张把墙拆去。我们承认“社会即学校”。这种学校是以青天为顶,大地为底,二十八宿为围墙,人人都是先生都是学生都是同学。不运用社会的力量,便是无能的教育;不了解社会的需求,便是盲目的教育。倘使我们认定社会就是一个伟大无比的学校;就会自然而然地去运用社会的力量,以应济社会的需求。

为学校而办学校,它的方法必是注重在教训。给教训的是先生,受教训的是学生。改良一下,便成为教学――教学生学。先生教而不做,学生学而不做,有何用处?于是“教学做合一”之理论乃应运而起。事该怎样做便该怎样学,该怎样学便该怎样教。教而不做,不能算是教;学而不做,不能算是学。教与学都以做为中心,在做上教的是先生,在做上学的是学生。

教训藏在书里,先生是教死书,死教书,教书死;学生是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改良家觉得不对,提倡半工半读,做的工与读的书无关,又多了一个死;做死工,死做工,做工死。工学团乃被迫而兴。工是做工,学是科学,团是集团。它的目的是“工以养生”,“学以明生”,“团以保生”。团不是一个机关,是力之凝结,力之集中,力之组织,力之共同发挥。

教死书、读书死便不许发问,这时期是没有问题。改良派嫌它呆板,便有讨论问题之提议。课堂里因为有了高谈阔论,觉得有些生气。但是坐而言不能起而行,有何益处?问题到了生活教育者的手里是必须解决了才放手。问题是在生活里发现,问题是在生活里研究,问题是在生活里解决。

没有问题是心力都不劳。书呆子不但不劳力而且不劳心。进一步是:教人劳心。改良的生产教育者是在提倡教少爷小姐生产,他们挂的招牌是教劳心者劳力。费了许多工具玩了一会儿,得到一张文凭,少爷小姐们到底不去生产物品而去生产小孩。结果是加倍的消耗。生活教育者所主张的“在劳力上劳心”,是要贯彻到底,不得中途而废。

心力都不劳,是必须接受现成知识方可。先在学校里把现成的知识装满了,才进到社会里去行动。王阳明先生所说的“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便是这种教育的写照。他说的“即知即行”和“知行合一”是代表进一步的思想。生活教育者根本推翻这个理论。我们所提出的是:“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行动是老子,知识是儿子,创造是孙子。有行动之勇敢,才有真知的收获。

传授现成知识的结果是法古,黄金时代在已往。进一步是复兴的信念,可是要“复”则不能“兴”,要“兴”则不可“复”。比如地球运行是永远的前进,没有回头的可能。人只见春夏秋冬,周而复始,不知道它是跟着太阳以很大的速率向织女星飞跑,今年地球所走的路绝不是它去年所走的路。我们只能向前开辟创造,没有什么可复。时代的车轮是在我们手里,黄金时代是在前面,是在未来。努力创造啊!

现成的知识在最初是传家宝,连对女儿都要守秘密。后来,普通的知识是当作商品买。有钱、有闲、有脸的乃能得到这知识。那有特殊利害的知识仍为有权益所独占。生活教育者就要打破这知识的私有,天下为公是要建筑在普及教育上。

知识既是传家宝,最初得到这些宝贝的必是世家,必是士大夫。所以士之子常为士,士之子问了一问为农的道理便被骂为小人。在这种情形之下,教育知识为少数人所享受。改良者不满意,要把教育献给平民,便从士大夫的观点干起多数人的教育。近年来所举办的平民教育、民众教育,很少能跳出这个圈套。生活教育者是要教大众依着大众自己的志愿去干,不给知识分子玩把戏。真正觉悟的知识分子也不应该再耍这套猴子戏,教大众联合起来自己干,才是真正的大众教育。

知识既是传家宝,那么最初传这法宝的必是长辈。大人教小人是天经地义。后来大孩子做了先生的助手,班长、导生都是大孩教小孩的例子。但小先生一出来,这些都天翻地覆了。我们亲眼看见:小孩不但教小孩,而且教大孩,教青年,教老人,教一切知识落伍的前辈。教小孩联合大众起来自己干,才是真正的儿童教育。小先生能解决普及女子初步教育的困难。小先生能叫中华民族返老还童。小先生实行“即知即传人”是粉碎了知识私有,以树起“天下为公”万古不拔的基础。



行知行



谢育华先生看了《古庙敲钟录》之后对我说:“你的理论,我明白了,是‘知行知’。知行底下这个知字是安得何等有力!很少的人能喊出这样生动的口号。”我向他表示钦佩之意之后,对他说:“恰恰相反。我的理论是,‘行知行。’”他说:“有了电的知识,才去开电灯厂;开了电灯厂,电的知识更能进步。这不是知行知吗?”我说:“那最初的电的知识是从哪里来的?是像雨一样从天下落下来的吗?不是。是法拉第、爱迪生几个人从把戏中玩出来的。说得庄重些,电的知识是从实验中找出来的。其实,实验就是一种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有步骤、有创意的把戏。把戏或实验都是一种行动。故最初的电的知识是由行动中来。那么,它的进程是‘行知行’,而不是‘知行知’。”

“既是这样说,你就应该改名了。挂着‘知行’的招牌,卖的是‘行知’的货物,似乎有些不妥。”

改名!我久有此意了。在二十三年前,我开始研究王学,信仰知行合一的道理,故取名“知行”。七年前,我提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的理论,正与阳明先生的主张相反,那时以后,即有顽皮学生为我改名,常称我“行知吾师”。我很乐意接受。自去年以来,德国朋友卫中先生,即傅有任先生,每每欢喜喊我“行知”。他说:“中国人如果懂得‘行知’的道理而放弃‘知行’的传统思想,才有希望。”近来有些人常用“知行”的笔名在报纸上发表文字,我不敢夺人之美,也不愿代人受过。本来,“知行”二字,不是我姓陶的所得据为私有。我现在所晓得的,在中国有黄知行先生,熊知行先生,在日本有雄滨知行先生,还有几位无姓的知行先生。知行队中,少我一个,也不见得寂寞,就恕我退出了吧。我对于二十三年来天天写、天天看、天天听的名字,难免有些恋恋不舍,但为求名实相符,我是不得不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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